第86章 做工
盯着长公主的人本来就多,她若贸然更改施粥的方式,再加上有心人从中煽动,百姓必定不会买账。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大家已经习惯的事,实在很难改变。
徐知仪却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望着沈怀固专注的眼睛,徐知仪忽然觉得这个办法或许早已被他想过了。
但不要紧,他是皇家子弟身份敏感,而徐知仪不过是个商人。
商人重利,不肯直接施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徐知仪这样想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然不是什么新鲜花样,而是以工代赈。
“我看队伍里的大部分人,压根就没到无法劳作的地步。下雪天没有农田可种,但干点别的并不算太难。”
沈怀固摇头:“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蛇蝎心肠?”
“说便说了,我又不会少一块肉。而且,我又不需要他们做太费劲的活。
只是稍稍提高门槛都不愿意,不正好能把那些滥竽充数的人排除在外么?
女人可以缝棉衣,男人可以补屋顶,小孩子可以扫雪。
大家都动起来,就不会那么死气沉沉了。”
没有活力,这也是徐知仪原先察觉的情况。
许多人仿佛被抽了精气神似的,除了呆站着就是呆坐着。
“若你愿意,那就试试吧。”
徐知仪又想到了什么:“还需要殿下先帮我一个忙。”
不等沈怀固回答,徐知仪就说:“找个说书人在酒楼散播一下我很厉害的谣言,谁敢不听话,我就把谁送到官府去。”
还真是对自己的名声没什么爱惜之意啊。
沈怀固表面上答应,决定回去再修改一下。
“算了,这样可能还是会波及到长公主。”
徐知仪蹲下来看着路面上的小雪人:“已有的粥棚是动不了了,但可以凭做工换棉衣,殿下觉得如何?”
沈怀固在心中预想了一下,觉得还不错。
尽量淡化粥棚的存在感,用新的东西来吸引百姓。
“棉衣本来就比粥要贵得多,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接受。”
沈怀固也蹲了下来。
此情此景,若不是认识的人,谁也看不出他的身份。
徐知仪见旁边有人,便往边上挪了挪:“就是定价要好好琢磨一下,太便宜了不行,太贵了也不行。”
“嗯。”
沈怀固见她往外挪,也就没有再动。
她喜欢堆雪人吗?以前好像没有听说过。
大约是喜欢的吧,否则何以突然蹲下来看雪人呢?
沈怀固正在心中胡思乱想,没发现徐知仪在问他话。
徐知仪看着眼前这个出神的男人,忍不住用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我说,殿下觉得十天换一件棉衣,如何?”
“好。”
还真是有够敷衍的。
徐知仪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不曾体会过市井生活的人商量。
等回去后,问问莫四娘的看法好了。
她站起身,沈怀固也跟着站起来。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殿下了。”
徐知仪说干就干,她和白银一起画了几个小册子,用来登记做活的人和他们目前的进度。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当天傍晚就去宣布了这个法子。
有个体型瘦弱的老伯问:“真的只要干十天,就能换一件棉衣?”
“是真的,不过——”
在场的人原本还有些兴趣,一听到“不过”两个字,眼里的光又熄灭了不少。
徐知仪却不着急:“不过棉衣的数量不够,还需要一些能帮忙的妇人。”
一名带着女儿的女子当即激动地问:“缝制衣裳也算天数吗?”
“算的,做衣裳纳鞋底,并不是多简单的活,当然也算。”
“那我要报名!”
女子甚至没有问是去到什么地方缝衣裳。
她和女儿一路从北方走过来,能当的都当了,哪里还有钱购置棉衣?
若是能靠做活换件棉衣,无论是她还是女儿,这个冬天都会有活路。
“好,白银你来给她记上。”
识字的百姓不多,因此白银会让他们先按个手印,再给一份对牌,嘱咐他们千万别弄丢了。
最开始的老伯逃难到此处,身边已经没了亲人。
他看这个女娃娃说话声音不大,倒是镇定自若,便也跟着领了对牌。
即便是在诓骗,也不过就是十天的功夫。
倘若十天后真的能领到棉衣,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虽然有了良好的开端,但在这之后却并没有多少人报名。
或许是大家都在观望吧,徐知仪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城里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多。
清理下水渠、修补下房顶、帮忙给亲戚捎下口信等等,虽然不难,却能让人行动起来。
于是众人便发现,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城里就多了些热乎气。
到了第三天,有个四口之家已经攒够了天数,便决定先换一件棉衣。
当初让慈幼堂的人做棉衣,并未分太多尺寸,如今倒是正好方便了一家人凑活穿一件。
谁今天要出门,谁就穿着这件崭新的棉衣去。
原本在观望的人见真的有棉衣,纷纷过来找白银报名。
个个都嚷嚷着“白银姑娘,千万登记好了啊”之类的话。
而那些只想不劳而获的人,本来混在人堆里还不显眼。
如今大部分人都去做活,他们也不好干坐着,只好也去做事。
每日蹲守在粥棚面前等着开饭的人,一下子消失殆尽。
与之相对的,是城里多了许多走动的烟火气。
大姑娘小媳妇一起行动起来,做棉衣的速度愣是差点没赶上发的。
若不是徐知仪原先有一定存货,还真要被掏空了不可。
长公主对她的设想也是赞不绝口:“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你的大名。”
“真有这么夸张?”
长公主笑道:“当然有了,你替圣上解决了一个难题。”
其实这事儿由官府来做也可以,只是逃荒中的人本来就有抵触情绪,再让他们听从官府的话,很多人心里都有怨气。
“那,圣上会给我封赏吗?”
徐知仪本是随口一问,长公主却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