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休夫
满堂哗然。
徐逸真第一个开口:“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再好好看一遍。”
“逸真,不得无礼。”
徐知仪喝住了他。
望着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徐知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太太定然在此之前就预料到,她会交一份单子在林族长那儿。
她只是没有想到,素来以品德出名的老族长,也会做出这样违心的事。
林天赐高兴极了:“连曾叔父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话可以狡辩?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
徐父叹息了一声。
“知仪啊,你手头有多少银子,咱们徐家再帮你凑凑,说不定也就够了。”
徐知仪静静地看着坐在高堂上的老太太,并没有流露出焦躁的神色。
她劈手从老族长的手里抢过了那份单子。
然后哈哈大笑。
老太太怒不可遏,甚至拍了一下桌子。
“徐氏,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只是笑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我还有后招。”
“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老太太也顾不得会露馅了。
“怎么不可能?当初我让人誊抄这份单子的时候,就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便故意用了三份花纹看似相同,实则首尾相接的特制洒金纸。
你们大概只以为这是小女儿家无用的装饰,却没想过这里头也暗藏玄机。林族长,您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没想到却晚节不保啊。”
高氏不信:“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侯夫人,说话可不是声音大就能够占理的。”徐知仪冷笑。
她看着被众人目光一遍遍审视的林族长。
这种目光犹如凌迟一般,来回扫过。
对于这种以修身养性为己任的迂腐读书人来说,指责他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估计从今日起,他再也不是人们口中那个德高望重的林族长,而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林族长了。
不消片刻,林族长就叹息一声。
“这份的确是伪造的。”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朝墙撞去。
若不是逸真拦下得及时,恐怕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尽管如此,他额头上还是多了一个一直在流血的伤口。
逸真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
他看看无动于衷的林家人,又看看热切的徐逸真,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你说的对,是我晚节不保,我以后不再担任林氏族长。”
咳嗽了几声,他继续道:“终究是我没有坚守住本心,这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是我对不住你。”
“血已经止不住了!恐怕必须要找专业的大夫过来。”徐逸真语气焦急,徐知仪见状便让他带老族长先离开。
从刚才开始,林天赐就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一言不发。
而原本胜券在握的老太太,也垂下了眼眸。
事已至此,徐父赶紧将和离书递到了女儿面前。
可徐知仪却不想再委曲求全了。
这些年来她兢兢业业,为侯府做了多少事。
侯府却好像全然看不见一般。
这么多年了,林天赐毫无长进,到现在仍然只是个花天酒地的蛀虫。
离了侯府,他什么都不是。
而老太太呢,嘴上说着疼你惜你,实则背地里阴招多的是。
这家人,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亲可信的。
就连提和离这样的事,都能几次三番的反悔。
焉知没有下一次?
“黄金,拿笔墨来。”
众人一时骇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黄金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一向跑得很快。
徐知仪执笔。
写下了“放夫书”这三个大字。
高氏离得最近,她一眼看到这三个字,登时就怒了。
“你敢!”
徐知仪并不理会,继续在纸上写着。
她其实并不知道放夫书应当写什么。
毕竟这世上放妻书常有,而放夫书恐怕自开国以来,她写的还是第一份。
徐知仪不无乐观地想。
或许百年之后她会因为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而被史官们恨得牙痒痒,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存在呢。
她写得舒心,写得畅快。
写完后便随手一扬。
林天赐恰好伸手接住。
“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想休夫不成!”
徐知仪朝他莞尔一笑。
“可不是还想,是已经休了。你该庆幸,或许你会因为成为第一个被休的男子而载入史册。”
徐父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女儿的这一番操作,几番折腾才把嘴合上。
“知仪你……”
“走吧。”
徐知仪轻快地转过身。
账都已经理完了,该分割好的东西也已经分割好了。
如今既然已经写了放夫书,她也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此事要是传扬出去,你叫天赐以后怎么抬头做人,你未免欺人太甚!”
“既然不能抬头见人,那就夹着尾巴过街咯,这有什么难的。”
徐知仪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回怼的天赋。
看来她真是压抑自己太久了,之前竟然完全没发现。
“亲家,你就这么看着你的女儿胡作非为吗!传扬出去天赐脸上无光,难道你的女儿脸上就有光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错,可惜徐父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用大道理来压他。
他转过身来,一字一顿:“我们已经不是亲家了。”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可比刚才大多了,毕竟这算是长辈点头同意。
怔了半晌的林天赐,此时突然发现,若今日徐知仪踏出了这个大门,他就要沦为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笑柄。
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抄起手边的椅子,就往前砸。
出乎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听到徐知仪的痛哭声。
原来是千钧一发之间,一个意外的来客将椅子一劈为二。
林天赐见有人要阻碍他,便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却被对方一掌就打倒在地。
他想要爬起来,但这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起来。
“放肆,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老太太一见自家孙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当即生气了。
徐知仪等的就是老太太这句不识好歹的话。
微风和煦中,她看着男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笑了笑。
“民女给齐王殿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