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护短
好在黄金因为这段时日经常出门而对京城很熟悉,很快就连拖带拽地带了三个有名的大夫。
三名大夫一看屋内这般乱糟糟的模样,就挥手让她们都先回避一下,免得污浊了空气。
徐知仪站在外间,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林回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幸好徐知仪很快就回过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岂能让其他人都干坐着?
她当即叫人去通知了老太太和高氏,又让黄金带人围住了安氏的院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望着桌上剩余的荷花酥出神。
她还记得那日遇见了齐王后,她多吃了几块荷花酥。
兴许安氏的人就是从那时起了心思。
白银是被她连累的。
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事,她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正在思量之间,三位大夫中为首的那个站了出来,先说了徐知仪最关心的内容:“还好吃的不多,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到底对身子有些损伤,怕是一两个月内不能走动跑跳,只能静养着了。”
徐知仪心里有了底,忙让人拿赏钱,又问可知道是什么毒药。
对方捋了捋稀疏的胡子:“眼下还看不出来,糕点可有剩余的?”
徐知仪连忙将桌上的荷花酥连碟子都一并端给了他。
“待我带回去后好生研究一下,隔些日子必定给夫人答复。”
那大夫倒是只取了一块糕点,又用油纸仔细包装好,小心而珍重。
大户人家里的这些腌臜手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回的毒药他的确是闻所未闻。
还不知道这府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还是先告辞为好。
徐知仪也没出言挽留:“那就有劳大夫了。”
待人离开后,徐知仪才看向了一旁的林回舟:“走,我们去见曾祖母。”
林回舟往后瑟缩了一下。
徐知仪耐着性子等他,他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场。
徐知仪三言两语地把话说完后,老太太才慢悠悠地开口:
“知仪啊,我知道她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丫头,你与她的情分有所不同。可再怎么不同,她也不过就是个丫头而已,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么?”
“祖母您这话就错了,当今圣上以仁义治天下,讲求的是‘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丫头也是旁人的孩子,如何能视而不见?”
自重活一世以来,徐知仪还没有这样正面和老太太抬杠过。
此次她也是气急了,若不是林回舟来得及时,现在躺在病榻上的就还要多一个她了。
便是如此,老太太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老太太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跟在长公主身后做事,好处没见到,翅膀倒是硬了不少。我又没说不处罚那个安氏,你何必这样着急呢?”
“那敢问祖母,您打算怎么惩处她?”
徐知仪知道她向来喜欢用缓兵之计,干脆直接问个明白。
老太太终于发现徐知仪是真的生气了,便道:“依我看,就罚安氏一年的月例银子,抄一百遍经书,再给你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你小厨房里的丫头,都是家生子,想来不会为了三瓜两枣就做这样谋财害命的事儿。
你要是有心便自己去查,只是绝对不能冤枉了好人。”
“没了?”
老太太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当然没了。
一来她做事还知道些分寸,所用的毒药我也问过了,并不会置人于死地,无非是让人变得痴傻而已。
二来毕竟没有得逞,中毒的也只是个丫头,她好歹也是个姨娘,总不能叫她去和你的丫头道歉吧?
你身为主母,就该有你的气量才是。若妾室做错了事就要喊打喊杀,你与土匪何异?”
看看,这便是这个老太婆的嘴脸。
只要事情没有触及到她自己的根本利益,她永远都站在林天赐那边。
护短护到了一定境界,能养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废物。
如此宠妾灭妻的行径,只怕传出去,林家就成了整个皇城的笑话!
也亏得林天赐没有官职,否则以他的脾性,早就被御史台参成筛子了。
“你看清楚了吗?”
徐知仪没有低头,但林回舟却莫名觉得这是在问他,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清楚了就好,往后不要再被表面的糖霜所蒙骗了。”
徐知仪转身就走,第一次没有给所谓的长辈行礼。
林回舟跟在她身后,却因为个子太小而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除了老太太离谱的偏帮行为之外,徐知仪又一次感受到了林天赐的懦弱。
面对自己亲儿子被人欺负,他躲着不出来。
面对自己的爱妾犯了事,他依旧躲着不出来。
只想在背后就把好处都给占光了,还不用得罪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徐知仪走累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就又见到了追上来的林回舟。
对于他,她眼下的心情很复杂。
今日见到白银毒发的模样,实在是叫人无法不联想到上辈子。
林回舟亲口说的,她之所以身子越调养越差,就是因为他在她的药膳里加了东西。
可今天,他算是实打实地救了她。
徐知仪明白,两世为人,自然不能完全等同视之,可她又绕不开心里的那道坎。
林回舟垂着头,终于问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母亲,你很讨厌我吗?”
对于这个问题,徐知仪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不想骗人,所以就只是保持沉默。
林回舟见状也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讨厌我,但我却不讨厌母亲。”
他顿了顿,又道:“母亲,曾祖母那样坏,我们以后不给她请安了。”
徐知仪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了一个“好”字。
林回舟有些高兴,又絮絮叨叨起来:“母亲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先生夸我很有天赋,说不定将来会一鸣惊人。等到了那时候,我拿了俸禄银子,就买一座大宅子,讨厌的人都不许他们住。”
徐知仪听着听着,便发现眼角溢出了泪水。
这些话若是能让她在前世听见该有多好。
现在听起来,除了讽刺之外还有些悲凉。
“母亲,你怎么哭了?我给你擦擦吧。”
小小的人儿踮起脚尖,试图碰到对方,却发现徒劳无功。
但他却没有放弃,仍旧踮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