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薄情
刚一进门，徐知仪就险些被飞过来的茶盏砸了个正着。
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她不用猜都知道是林天赐的杰作。
“毒妇！莺莺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这样害死她？亏我还一直觉得你不过是性子古板了些，原来也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东西！”
他双目猩红地看着徐知仪，活像是要吃人。
老太太还真是说一不二，说在半月之内竟一点也没拖沓。
见徐知仪没说话，他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当即就把八仙桌上的全部茶盏都给打落了下去。
稀里哗啦好一阵响声。
“徐知仪，我林家待你不薄，你该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别总想着拿鸡毛当令箭！”
林天赐冷笑。
“当初若不是你削尖了脑袋要嫁给我，你以为能轮得到你？”
可笑，侯府这样中看不中用的门第，有什么可挤破了脑袋去抢的？
徐知仪冷冷开口：“二公子喝醉了，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拦着他点？若是他真喝出个什么毛病来，老太太第一个便要了你们的命。”
她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依老太太那性子，此事未必做不出来。
“你就说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此事！否则为何你一点也不惊讶！”
林天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被两个健壮仆妇搀着都没走。
“人各有命，她没那个机会享你的福，难道也要赖到我头上？”
说完这话，徐知仪便不再看他。
老太太的陪房宋嬷嬷一阵风似的来了，嘴上还不住念叨着：“真是，怎么又喝成了这个样子，想必是今日婚宴太过高兴所致。
老太太还等着要见二公子，老婆子我就先带他走了，少夫人千万别怪罪。”
她嘴上说着告罪的话，神情却一点也不歉疚。
白银可不惯着她：“是啊，二公子虽然是为了旁人高兴，可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否则就这点酒量，万一出了什么事，秦家能担待得起么？
嬷嬷你可要好好和老太太说说，叫二公子千万多加小心，别被那起子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
宋嬷嬷讪笑着答应了。
白银前脚见她走了，后脚就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来夫人面前耀武扬威。您刚才就该狠狠地骂她一顿。”
“骂她就等于骂了老太太，此时尚且不是时候。”徐知仪叹了口气。
白银犹自生气着：“要我说这侯府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没有老太太一味的偏宠，能把他惯成这个模样么？
要是真有那个本事纵容到底也就罢了，偏偏侯府越来越没落，他这样的做派，这个家早晚要散。”
徐知仪还是第一次听她发这么久的牢骚，倒也有些兴趣：“往常不曾听你说起这些，今日怎的这般愤愤不平？”
“还不是往常都在家里待着，以为全京城的高门子弟都是这个德行。
今日去了秦府才知道，原来也有不少人家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我看她们还不如夫人您美貌懂事，为何她们的运道就那般好呢？”
白银说着就要捡地上的碎片，徐知仪拦住了她：“或许是上辈子人家积了福吧。”
白银见状又道：“方才二公子他几乎是指着您的鼻子骂了，您就不生气吗？”
“你和我一同在这府里待了四年，你还不知道他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么？从来都不曾希望过，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徐知仪倒不是心态乐观，她只是觉得既然终有一日会离开，眼下还是不要生气为好，毕竟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可是奴婢心疼您……”
“你心疼我，那就凡事多帮衬着些黄金，她心思不如你玲珑剔透，”徐知仪看了看窗外，“快下雨了。”
“还真是。”
“走吧，今日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徐知仪语气轻松，白银却听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又不曾给林天赐好脸色瞧，她于情于理都要给我点颜色瞧瞧。今日天色已晚，那便是明日了。”
白银越听越糊涂：“怎么夫人一点都不着急？”
“光着急上火有什么用，她们还以为我是软柿子，可我已不是了。”
书铺这几日也算是有条不紊地在推进，黄金办事她一向放心。
虽然还没正式向外推介，但郑宝珠想必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平康伯世子夫人的名头在京城里可比她响亮多了，世子继了爵位后，郑宝珠就是名正言顺的伯夫人了，地位岂是她这个白身可以比拟的？
她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足够安身立命即可。
第二日，风雨欲来。
晨起梳妆的时候，徐知仪便觉得天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看来今日势必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一早上白银都有些心惊胆战的，见吃完早饭也没什么动静，她才有了些喜色。
“或许是夫人猜错了，老夫人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徐知仪只莞尔，并不吭声。
待她给黄金又指点了下陈设的摆放后，宋嬷嬷果然如约而至。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知仪：“真是不巧了，二少夫人已经用过了早饭，老太太还等着和您一块儿吃呢。”
“宋嬷嬷有话直说便是。”
“老婆子我哪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是老太太觉得这一向对你们松泛了些，倒叫有些人误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二少夫人，请吧。”
她伸手虚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眼睛却泛着讥讽。
徐知仪抬脚与她一道离开，不忘吩咐白银多带几把伞：“看这天色，雨势怕是不会小，多带些也无妨。”
“二少夫人不必忧心，您一会儿出不出得来还未可知呢。”
屋前。
徐知仪才刚迈过了门槛，就听到了老太太惯常用来压人的话：
“有些日子没见你，倒叫你的礼仪疏松了许多。也是徐家可怜，没个主母教养，孩子难免会长歪。”
徐知仪不疾不徐地开口：“祖母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知仪的礼节昨天可是叫长公主称赞了的。
难不成，您觉得长公主对礼仪还没您懂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