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
按照规矩，须得先经过三重初级试炼，方有机会踏进云镜宫的门槛。若是成为云镜宫的普通弟子，则还须通过三重中级试炼。若是有那些个志向远大，想要拜入云镜宫掌门长老门下成为关门弟子的，更不必提还有更高级的试炼等着。层层递进，试炼之严苛慎重，可想而知。
对于一般人而言，能成为云镜宫的普通弟子已是极其幸运，做关门弟子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选拔当天，云镜宫山门大开，山道旁、习武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沈容身着绣着牡丹暗纹的鹅黄锦衣站在云台下方，微微抬头。
毫无意外的，云台正中，掌门的位置上是空的。
沈桓衣依旧没有现身。
沈容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见到他父亲，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似乎从他有记忆起，沈桓衣年年都在闭关，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容上辈子就曾大逆不道的想过，若是放在别的门派，这种撒手门派事务、诸事不管的掌门，是不是早就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逼着让贤了。
然而放在云镜宫里却是一派和谐，从来没有人对掌门说过一句不敬不满的话。甚至连干活最多的掌教师伯，都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替掌门管事，做着并不该由他做的事，操着不该他操的心。
起初沈容年纪尚小，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等他知晓人事看透世故的时候，他方渐渐领悟到——是实力。
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唯有实力，才是令他人臣服的唯一理由。
毫无疑问的，沈桓衣具有这个实力。
而他沈容能在云镜宫处处被人呵护的原因，有一大半也是因为，他是沈桓衣的儿子。年轻气傲的沈容，决不能容忍自己屈于别人盛名之下。即便是他的父亲，也不能！
“容容，到这里来。”
明朗的声音将沈容从上辈子的回忆里抽了出来。
云镜宫掌教纪长青乐呵呵地站在云台之上，冲他招手：“快过来，就等你了。”全然没有一派掌教的威严和架子，亲和的仿佛寻常人家的长辈。
沈容收敛了心思，拾阶而上，在纪长青的右下方站定。
纪长青见他站稳，便朝着执事长老的大弟子沈天凌道：“开始吧。”
沈天凌点头，随着一声震天的礼炮响动之后，云镜宫正式开始招收门徒。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数之不清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云镜宫，纪长青笑眯眯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如何？”他无不得意地转头问身后几位，“自我接过云镜宫这么多年，云镜宫风头依旧不减当年。一声令下，便能令各大世家的修者趋之若鹜……”
言辞内外，无不传达一个讯息——“我这么能干，你们不夸夸我？”
然而在场数人，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
饶是沈容两辈子在云镜宫长大，再次看到灵气缭绕仙气飘飘的云镜山，被掌教挂满了他在山下办喜事才会用上的大红灯笼和喜字贴花，还是沉默了许久不能言语。
好在他不方便说的话，自有人说。
“聒噪，艳俗，无趣。”
一道冷冽的女声说道，评价简短而又一针见血。
气氛陡然冷寂下来。
然而说话之人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又隐隐不耐地丢下一句，“若是无事，我回去练剑了。”声音未落，俏丽的身影已经飘然走远。
是纪长青的同门师妹，也是云镜宫赏罚无情的执法长老——纪宁。
沈容眼角瞥见沈慎言悄悄地竖起大拇指，嘴唇微动，无声赞了一句：“好师叔！
纪长青知晓自家师妹一向是这么个脾气，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哽了一下，摆手道：“罢了，无甚要事，都散了吧。”
说罢，自己仿佛无事人一般，背着手晃悠悠地走了。
唯剩下执事长老杜云白抚着发白的胡须但笑不语。片刻后，他看着沈容，道：“容容不去看看？”
沈容不明所以：“看什么？”
杜云白虽是云镜宫里年纪最大的，心态却是最好的。兴许是修习医道见惯了生死的缘故，沈容回回见他，这老头都是老神在在，温声细语的，从未听过他大声呵斥教训过谁，也从未见他脸上有过怒意。甚至连他带出来的大徒弟沈天凌也是深得他真传，为人稳重又温柔，遇事不慌不忙，是以纪长青才能放心的将试炼一事全权交给他，自己偶尔偷个闲。
只是这老头有些小孩子心性，偶尔也会捉弄人。
“自然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小友。”他冲着沈容挤了下眼，笑眯眯道：“今日初试的第一关是摸骨论资。以那位小友的资质，怕是这第一关就……难哟！”
沈容无甚表情道：“与我何干？”
杜云白拄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往云台下方走去。温暖的春风中传来他悠悠的话语，“劝君惜取少年时，诗酒趁年华呵——”
“少主，这老头什么意思？”沈慎言挠头，一脸茫然，“好端端的念什么酸诗？”
试炼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通过初试。
而掌教和沈容他们则只需要在第一天露个面即可。
等到前来参加试炼的人通过第一重试炼，自有高阶弟子带他们去第二重试炼，直至通关所有试炼之后，剩下的佼佼者，方有希望被带到云镜宫掌教和长老们面前，任由他们挑选，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收为徒弟。其余的，则被分到各个峰头，由低阶弟子开始做起。
掌教和长老们皆已离去，沈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假装没听到沈慎言的话，沈容冲沈天凌一拱手，转身朝镜花水苑的方向走去。
沈慎言连忙追上他，絮絮叨叨道：“少主不去看看吗？那小子资质根骨皆是一般，若是中规中矩地按照试炼的流程来，怕是第一关都过不了。不过那孩子出身云家村，或许有些傍身的技艺也不一定。看上去像是个聪明的，只是不晓得他那小脑袋瓜子能不能想到这个。少主，我有些好奇了，他究竟能不能留下来？哎——少主，你慢些走，等等我——”
“聒噪！”
沈容冷淡地丢下一句，快步走远了。
“学谁不好，非要学师叔。”沈慎言唉声叹气道，“师叔年近而立还没有道侣，整日只知道练剑，师父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少主你可别跟师叔一样，师父说了，等过几年你到了弱冠的年纪，就先找几个容貌资质皆上乘的女修给你挑挑……”
可惜沈容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一个字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