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离宫
甄嬛被侍卫一路押回碎玉轩，路上六宫嫔妃乃至太监宫女皆是偷偷瞥着这一幕。
皇上重情义，自登基以来，除非罪大恶极，甚少有这般不给人脸面的时候。莞嫔还被皇上宠爱许久，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众妃心中虽感到快意，但也不免为其唏嘘不已，纷纷派了心腹前去打探。
可养心殿那边，事发时本就除了皇帝和甄嬛外无人在侧，伺候的太监宫女就算想要泄露，也无从得知。
苏培盛自幼伺候皇帝，隐约能猜到分毫，但他一向忠心，自然不会轻易告知。
而延禧宫中，安陵容与眉庄皆是一脸愁意，眉庄更是想要起身拉着她去找皇上求情。
陵容心中不愿，既怕此事牵连了她，也是不愿让甄嬛重新出山。
如今她算是宫中少有的宠妃，但她也清楚，她不过就是占了甄嬛那边帝妃离心的空档罢了，若是甄嬛重获圣宠，那她又会沦落之从前那般。
但她自来便受了眉嬛两人不少关照，也不好做得太过，只得对眉庄温声相劝。
“皇上如今在气头上，若是咱们贸然前去，只怕不光难有助益，反倒会让皇上厌烦。”
眉庄一听此言，便知她不愿相助，当下便冷了神色，便要甩开她自行前去。
陵容忙拉住她，晓之以理。
“如今莞姐姐被降为答应，答应的份例本就稀少，更何况内务府那起子拜高踩低的，怕是会对碎玉轩多有怠慢。眉姐姐如今有协理六宫之权，还能牵制一二，若是连姐姐也吃了挂落，莞姐姐那边，可就无人相助了！”
此话确实有道理，眉庄虽心急如焚，也听进去几分，眼下倒也不再执意前去。
而永寿宫那边，初彤从系统处得知甄嬛缘何触怒天颜后，只觉得果真天意如此。
今世皇后幽禁，太后避世，无人再能设计出一场纯元故衣之局，但命运依旧让种种巧合接连相遇，硬是让甄嬛生生进入幽禁之困。
只是不知，如今她这副身子，已是难以有孕，还如何能似原剧一般怀上身孕东山再起呢？
只是如今，她有些可惜了浣碧此人。比起永世囚禁于碎玉轩中孤老终身，还是将她捞出来为她所用。
毕竟余家到底底蕴太浅，须得多些人手才是。
甄嬛被送回碎玉轩后，当日淳贵人便被挪到了延禧宫，接着碎玉轩便被封禁起来。
碎玉轩中伺候的宫人也被裁撤，只余下了槿汐、浣碧还有小允子三人，宫中违制之物皆被内务府收回。
甄嬛此刻已是对帝王之爱死心，正是神思不属之际，又哪里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况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皇帝与她浓情蜜意之时送来的。
当初看着只觉得甜蜜，如今每一样看着都只觉得越看越恶心。
而封禁后，碎玉轩里的人一律便再不许出门了，每日只让御膳房送来个小小的食盒，再由侍卫亲自送进去，一丝出来的希望也无。
碎玉轩本就逼仄，往日装潢华丽精致，只觉得清雅别致。
如今好物件皆是被内务府收了回去，重新送来的东西只是答应份例里的寻常之物，看着只觉得粗糙笨重，倒让碎玉轩里更压抑了。
如今碎玉轩倒台，御膳房那边眉庄虽已打点过，但答应份例本就惨淡，做出花来，也无什么油水，只能尽力送些新鲜热菜来罢了。
今日的午膳送来时，里面只有两碗粟米饭并一碟子酱炒瓜菜，还有一海碗白菜混着肥肉的酸汤，这便是四人能吃的全部。
虽都是热菜，但依旧让吃惯了珍馐的几人难以下口。
粟米粗糙涩口，难以下咽。
酱炒瓜菜盐放得过足了些，吃着太咸。
更不要提那碗白菜肉汤，白菜焦老焉黄，肥肉腻腻地浮在汤面上，最上面还结着一层油。
甄嬛实在是没有胃口，只就着手里的茶水吃了几口瓜菜，便放下了筷子。
“我吃不下，你们吃了吧。”
自幽禁后，送来的菜式皆是这般，甄嬛自小便是金尊玉贵长大，进宫后又饱受宠爱，哪怕后面怨怼于皇帝时，也已经身居高位，哪里吃过这些！
她整日里只知道在窗前坐着，愣愣地看着外面出神，膳食也只能吃下几口。
这才不过数日，便是形销骨立，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槿汐看她这般，便心知不好。
连连拿了仅存的财务去拉住了送饭的侍卫，侍卫这才答应上报给皇帝去找个太医来。
温太医来得很快，他一听见是碎玉轩的消息，便自行请缨而来。
甫一诊脉，便露出凝重的神色。
甄嬛对自身已不甚在意，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反倒是槿汐浣碧在一旁焦急不已。
温实初见此，也心知她怕是在糟践自己身子，因此语气并不好。
“打上次后，你身子便落了根子，如今又多日劳思，实乃伤身至极。”
又见她无动于衷，才开口激道。
“嬛妹妹，如今这般你大可以一死了之。但你可曾想过，你这一死，是抱着对皇上的怨怼而死，连带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届时甄家伯父伯母将来如何，你妹妹将来又如何？”
又缓了缓神色，接着宽慰劝解。
“皇上近日来，虽有召见妃嫔，但微臣观其神色，亦是时时有郁郁愧色，娘娘若是退一步，未必没有来日重返圣心的一日。”
甄嬛面色一僵，眼圈慢慢殷红，她仰着头，酸楚地擦拭着面上的泪色。
“重返圣心？我原以为，他是真心爱我。明妃美丽远胜于我，华妃家室独出无二，但他只会送我同心结，记得我的每一个喜好。但这一切，却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被隐瞒在鼓里的只有我。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虚伪，连枕边之人都在骗我，我还能如何欺骗自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过下去呢！”
她字字泣血，到后面近乎声嘶力竭的哭喊。
在场每一个人都觉耳不忍闻，温实初更是侧过头，为她心酸地掉下一滴泪来。
甄嬛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面色淡淡，一张脸上除了哭红的双眼外，皆是无悲无澜。
“你说，皇上对此有所后悔？”
未等温实初回应，她又笃定地开口否道。
“皇上后悔，不过是后悔一时不查让我发现了端倪，撕破了脸皮，也毁了他怀念爱妻的剪影。而非是后悔辜负我一腔情谊，非是后悔当日行径让我难过。”
“帝王的郁色从未有一丝一毫是因当日的甄嬛而起，不过是作给他人看的罢了。”
槿汐却适时地插上一句，“可不管是为谁而生，小主若是抓住机会，也可保全自己与家人全身而退不是？”
甄嬛看了她一样，接着才看向温实初，依旧神色浅淡，似随时都会破碎而去。
“我欲离宫了此残生，又不欲牵连家人，大人可愿帮我做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