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银梳
楚霁离开墓园后，在水月庄内漫无目的，失神往前走着。
不知不觉间，竟然回到了她以前所住的小院门前。
她仰头看向小院门匾上题写的“长安”两字，眼眶发酸。
当时，她父亲为她题这两字时，她是极力拒绝的。
这两字虽好，却并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此刻，她心里无比愧疚，她竟然现在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长安，长安，长长久久，喜乐平安。
静默片刻，楚霁推门而入，醉人的桂花香迎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这仲夏时节，哪来的桂花？
楚霁斜眼看去，盛开的桂花树下，干净的石桌上竟然摆放着冒有雾气的茶水和精致的糕点。
她恍然想起，之前路过的前殿、花园、膳房、药堂……，都空无一人。
大殿里，桌案之上香炉中依然点燃着熏香。
花园中，绽放着与这个季节不相符合的花。
膳房里，还有新鲜的肉类和食材，灶上锅中的水还冒有雾气。
药堂院中，药香四溢，晾晒的还是新鲜的药草。
这一切跟五年前几乎一致。
水月庄内透着古怪，除了没有人以外，其他任何地方竟然和五年前一样，难道是幻境吗？
楚霁走到石桌前，镇静的看着白石桌上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和香气四溢的桂花茶，这都是她以前所喜爱的。
她拿起桌上香软的糕点掰开，又把热茶水直接泼到了地上。
太真实了。
这到底是不是幻境，可是如果是幻境，又是谁会费心费力弄这个幻境，这消耗可是不少。
亦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她仔细琢磨后，也找不到答案，转头看向她的房间。
楚霁快步走到房间前，一把推开了房门，看着里面熟悉的布置。
观察片刻后，也没有找到半丝有人来过的痕迹。
依旧是一尘不染，跟五年前她在的时候一样。
楚霁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上放着的新鲜葡萄，拿起一颗正要放入口中，门外一道迅捷蓝光眨眼间朝她袭来。
她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快速避开了，手中的葡萄也滚落到了门口的地上。
此时，门口的位置逆光站着一个身姿修长，气质卓然的人。
楚霁待那人走近后，才看清是昨晚在乐城外遇到的陆云起。
她心知他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伤人，也没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楚霁心想，这和光阁所在的碧空山，可真是灵山秀水的宝地啊，果真很养人。
跟他们这些落入繁华之地的修仙门派确实不一样。
仙山之上修炼的人看起来就是仙气飘飘，超脱凡俗。
昨晚虽然借着月色看清了眼前人，却依然没有白日看的清楚。
五年不见，陆云起比以往看着越来越好看了，也越来越……冷了。
楚霁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这是小冰块五年时间就修成千年寒冰了啊。
陆云起左手依然紧握着霜花剑，神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非礼勿动。”
“你管我？这又不是你家。”楚霁略带挑衅，从桌上拿起一串葡萄，掂了掂。
不让她动，她就要动。
看着陆云起冷凝的脸，她心中偷偷乐了乐。
“你想死的话，请便。”
陆云起说完，转身不管她，似乎是看到什么一般，直接走到了妆台前。
楚霁疑惑地看着陆云起，只见他静静地望着那妆台。
妆台上，整齐摆放着几个盒子和她曾经用过的发梳，发带……
忽然间，陆云起拿起了妆台上精艺巧妙泛着淡淡银光的发梳，楚霁心下大骇，如离弦之箭一般着急喊道:“小心。”
同时，一把拉住陆云起往后退了一大步。
“竟然……没事？”楚霁拿过陆云起手中的发梳，秀眉微蹙:“这是假的吧？难道也是幻象？要是真的，你应该早被吸干血了……”
楚霁松开拉着陆云起的手，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注意到身旁陆云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身体微微颤了颤，瞳孔微张，眼中隐忍着惊讶，欣喜……
楚霁心中疑惑，没想到这幻境中，连这发梳都如此逼真，她慢吞吞将发梳放回到妆台上。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何人擅闯，马上出来，不然在下就失礼了。”
中气十足的言语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与威胁。
这声音响起的突兀，楚霁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出去，陆云起却忽然无礼地紧抓住她的手。
楚霁被陆云起突然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想要挣脱。
可陆云起不顾她挣扎，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院门口走去。
院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褐劲装的高壮男子，看到走出来的两人时，脸上的怒色便微微淡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两人拉着的手，眼中虽然略有疑色，但是依旧躬身行礼。
“原来是和光阁陆少阁主，恕尹中得罪了，现下水月庄内已是禁地，少阁主若要祭拜，还请移步归园。”
陆云起脸带冰霜，眼中似乎有无数冷箭射出，尹中不由得头更低了一些。
陆云起默不作声，拉着楚霁便离去。
楚霁心中凄凄，一时间，竟然忘了陆云起还抓着她的手。
她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一日，她会被外人从自己家里赶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回家要被人说擅闯。
陆云起紧握着楚霁的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她，带着她，缓步往码头行去。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通向码头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只有两人，不问前程，携手前行。
两刻钟后，两人才走到了码头，等候已久的老船夫看到楚霁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位极是俊俏的公子，虽然好奇，却没多事，亲切询问道。
“姑娘祭拜完了，是不是现在就回去？”
“……啊，是，现在回去。”
楚霁微怔，支支吾吾说完，才发现她的手竟然还被陆云起紧紧抓着。
楚霁怎么也抽不出自己的手，反而被他拉着，直接登上了小船。
两人上船后，楚霁因为陆云起还抓着她的手的缘故，不得不跟他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点距离。
老船夫看两人坐稳后，娴熟的摇起木桨，往小镜湖外划去。
一路上，楚霁都想不明白，陆云起怎么会失礼至此。
要不是蔺万舒说见过她现在这张脸的人极少，她差点就怀疑陆云起认识她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这张脸虽然长得好看，可她却不认为单凭一张脸就能让清心寡欲的陆云起见色起意，纠缠于她。
如果陆云起知道她就是楚霁的话。
必定会像五年前一样，厌恶他，时不时还说教几句，总是与他针锋相对。
也不知道陆云起到底要做什么，她刚刚也没得罪他，感觉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好像又变了，变得……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至少，不像刚刚在小院里那么冰冷了。
楚霁突然想逗逗他。
她倏地转头看着陆云起，嘴角带着丝儿玩味，略微上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陆公子，你看我好不好看，你喜欢吗？喜欢的话，要不强抢回去？”
说完退回原来的位置，等着看陆云起发怒，开口训人……
陆云起掌心微微出汗，握着霜花剑的右手紧了紧，刚刚那温热的气息轻触着他的肌肤，撩人心弦。
片刻后，他仍旧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字；“好。”
“……”楚霁听闻撇了撇嘴，嘴里不知道嘟嘟喃喃什么。
略显失望的用左手支撑着下巴，吐了口气，斜眼看着湖面。
楚霁不知，陆云起在说了那个字后，望着她的侧颜时，仿若微醺的脸上，那双凤眸微微闪烁，其中包含着万千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