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霜花
当清晨第一缕温柔的阳光投入树林中时，林中的清幽平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马蹄飞踏，惊扰了林中还在浅眠的飞鸟。
通体黝黑的骏马之上稳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纱斗笠被疾风吹的翻飞，露出了里面绝色的容颜，正是前两天重生刚醒过来的楚霁。
她昨日听闻很快就是家人的祭日，便与蔺万舒商议明日一早便要动身赶去水月庄。
因魂魄刚与新肉身结合，灵力阻塞，法力全无，无法御剑飞行，又谢绝了蔺万舒一同前往的提议，只得骑马。
可是到了夜间，她翻来覆去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几经犹豫之后，给蔺万舒留了字条，带着侍女给她收拾准备好的包袱，一路无人阻拦，便直接离开了。
据蔺万舒所言，她刚死那两年，修仙界大多数人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每逢说起，骂的简直不堪入耳。
可是没过多久，对她的骂声出奇的却越来越少，渐渐就被压了下去。
偶然有人提及，似乎怕惹事一般，很快就闭口不言了。
楚霁不以为然，五年前她莫名心智失控时，无故死在她手下的人应该不少了，人家骂一骂也是实属正常。
蔺万舒提醒她，现在，楚霁这个人，这个名字，在她没有自救的实力时，最好还是不要提起，以免暴露身份。
她心中惆怅时，忽的想起竟然忘了询问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字。
只希望此行不要遇到熟人，不然那可就麻烦了。
楚霁花了三日时间，终于来到距离小镜湖外最近的乐城内。
只要明日乘船过小镜湖，就能到水月庄。
她在乐城找到了以前常来的有间客栈休息。
楚霁现在的这副身体，实在是娇弱了一些。
一路上，骑马不过才两三个时辰就开始脸色发白，马还不累人就先累了，比起原来的身体，太过柔弱了。
当小二把她带到楼上领进房间时，她要了饭菜热水。
小二出去后，她摘下斗笠便立马扑到床上，口中喊着累的时候又在想着路上总是犯晕的事。
难道是魂魄跟新身体的融合问题吗？
还是来时骑马，路上太累了？
一路行来，总感觉力不从心，几次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不久之后，当小二把饭菜热水送过来后，她随意吃了两口，简单洗漱便上床休息了。
半夜之时，楚霁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可怕嘶吼声惊醒。
她起身穿戴好，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她迅速拿过桌上的斗笠戴上，开门出去。
快到一楼时，只见白天招呼自己的小二，此时正被一个兽脸人身的怪物紧紧咬着脖子。
那怪物喉咙微动，似乎是在吸食鲜血。
楚霁见状，赶忙抄起身边的凳子便朝那怪物扔去。
那怪物意外被惊扰，面目狰狞，嘴上还带着血迹，抬头朝她嘶吼一声，竟然直接就扑了过来。
楚霁连忙闪身避开，正要召剑，才想起如今的她已经无剑可召，灵力阻塞，无法可施。
她只能凭借着灵巧敏捷的身手，靠闪躲避开攻击。
客栈大堂内，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变得破破烂烂，杂乱无章。
大堂内空间有限，她只得把那怪物往城外引去。
楚霁把斗笠背到身后，边跑边喊人，好一会儿过去，依然是没有半点回应。
这乐城以前可是相当繁华平静的，就算偶尔有妖魔来扰，只要被发现很快就会被收拾了。
如今这都半天了，一个出来帮忙的人都没有。
天上皎月怯怯躲藏于黑云之后，看着下面的楚霁一路往城门飞驰而去。
眼看着那怪物嘶吼着离楚霁越来越近，她扶着一棵树止不住的喘着气，无论如何，她是怎么都跑不动了。
那怪物朝着楚霁所在的位置，身影飞快蹦起，爪上凝聚黑气，四肢着地猛然往前一跃，便要扑向她的后背。
楚霁刚要转身，打算尽力一搏时，一柄红色仙剑若流星一般，朝她眼前划过。
只听到那怪物哀嚎一声，就被紧紧钉入了她身旁的粗壮树干上。
楚霁瞳孔微张，心跳加速，紧紧盯着面前红色仙剑上雕刻的血色六瓣霜花。
霜花！
是她的霜花剑！！！
楚霁震惊之余，蓦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人平淡清冽却又熟悉的声音。
“此地不宁，还请尽快离去。”
她倏然抬头，只看到那人衣袍飘飞，墨发飞扬，脚踏一柄蓝色流光仙剑，立于沉沉暗色的空中，看不清样貌。
片刻之后，天上皎月悄悄从云里探出身子，月光随即倾泻而下，缓缓洒在那人身上。
皎洁的月色下，那人周身就如同被笼上了一层白色光晕，长身玉立，超凡脱俗。
柔和的月光撒到他面容上时，楚霁怔住了。
陆云起！
竟然会是他！
真巧啊。
跟当年一样，还是一身白色云气纹的俊逸蓝衣，遗世独立如谪仙临凡。
白玉发冠束着墨发随风飘扬，刀削斧刻般的白皙脸庞在月色下显得不那么冷冽。
眼中灿若星辰，鼻梁精致有型，淡雅的薄唇在月色下泛着水色。
待楚霁回过神来时，见陆云起不知何时已经落地，走到了她面前几尺之外。
似乎是被她看的不耐烦了，脸上带着警告之意，瞅了楚霁一眼。
楚霁手足无措，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多……多谢……这位公子。”
陆云起紧抿着唇微微颔首，往前又走了两步，握住了红色仙剑剑柄，把剑从树干上拔了下来。
看着霜花剑一点点在眼前被拔出，楚霁鬼使神差的突然伸出左手，紧紧抓住靠近剑柄的那段剑身，不顾指缝间缓缓流出的鲜血与疼痛，神色十分坚定。
“这不是你的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陆云起眉头紧蹙，脸上带着淡淡的怒色：“干你何事。”
“那是我、我……”楚霁差点没忍住，脱口喊道：那是我的剑。
楚霁见陆云起疑惑不解地审视着她，担心被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只得假装随意低声道：“我见过最好看的剑。”
“松手——。”
陆云起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想跟她多做纠缠，看着她还紧抓着剑身不放，面色变得冷凝。
楚霁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看着不断从指缝流出的鲜血。
片刻后，不舍一般缓缓松开了手。
陆云起收起了霜花剑，施法给楚霁的手止了血。
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子扔给了她，不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楚霁一直紧紧盯着陆云起转身离去时，紧握在手中的霜花剑。
她茫然抬起了左手看着上面粘稠的血，眼睛发酸。
霜花剑是楚霁的第一个师父，带着她游历，在一处仙山上寻到的上品灵器，已有灵智。
霜花剑认主之后，会融入主人骨血之中，是绝不会伤害到主人的。
只听从主人召唤，旁人就算想要从剑鞘当中拔出也是做不到的。
她死了以后，霜花剑已经重新认主了吗？
陆云起能拔出来，是不是霜花剑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了呢？
楚霁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客栈，客栈一楼大堂内，满室狼藉。
客栈掌柜从桌下探头，看到是她以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昨夜是小店的过失，实在对不住了，这房钱就退给您吧。”
楚霁摆了摆手，心中不解：“不用了，掌柜的，乐城一向不是很太平吗？昨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哎呦，太平？姑娘您是几年没来过乐城了吧。五年前……”客栈老板滔滔不绝的说道。
楚霁从掌柜那里了解了这几年发生的事以后，便告辞回房休息了，只等明日天明后便去水月庄。
原来，自从水月庄覆灭以后，便没有了能震慑妖魔的人，偶尔能遇到几个像楚霁这样路过乐城出手除妖的人，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乐城及其周围几个城镇时常受到妖魔侵扰。
今晚那个狼妖是客栈掌柜以前在城外遇上的。
原本只要他每过半月送上一只活畜，是不会攻击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今晚也千叮万嘱，告诉新来的小二一定要送活畜去城外，小二也照办了。
可这狼妖突然一反常态，找上门来，破坏了东西不说，竟然还伤了人。
老板无奈，只当是妖物奸邪，狡猾多变。
当听说狼妖被除后，直拍手称好。
白日间，楚霁进城时，就觉得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内变得冷清了不少，只以为是临近晚饭的时辰，所以人少了，
没想到，以前海晏河清的小城，如今却是妖魔横肆。
后来，当她提到明日要去水月庄时，掌柜却告知他。
乐城附近妖魔都相当放肆，唯独只有小镜湖上的水月庄数十年如一日般平静宁和。
百姓都说是因为小镜湖上有楚庄主英灵震慑，妖魔不敢放肆，所以一直以来，无妖魔敢踏足那片地方。
楚霁十分诧异，人死后，魂魄久留于世间，并不是好事，她只希望她父亲灵魂安息，能够早入轮回。
心中思忱毕竟只是百姓间的流传，不能当真。
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人时常停留，妖魔才不敢靠近，只等明日前往看看能否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