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迁都
大晟王朝一百零七年秋。
当夜亥时一刻,小雨漫天而下,丝丝凉风席卷整个帝城。
一骑疾驰,出现在帝都西门,手持黄绢一声急喝:
“戍边军韩将军麾下,八百里加急,需面呈太子,速速打开城门。”
数名门侍拉动厚重的城门吱吱作响,那名戍边军翻身下马,小心取出竹筒中的度牒交予门侍。
烛灯摇曳,照亮了度牒上大将军印章,确认无误后放行。
马蹄铁重叩石板发出“哒哒,哒哒”急骤响声,打乱了深夜熟睡之人心跳频率。
沿路商铺频频亮起烛光,推窗外望,依稀只见一道身影掠过。
东宫书房。
太子李道源缓缓打开竹筒口盖,取出一封火漆的书信,确认是大将军韩世钧亲笔所书后,取出奏疏展开。
“砰!”李道源手握奏疏,狠狠砸向书案。
随后控制好情绪,低沉着开口:
“速去请闫宰辅,要快。”
身旁的太监听闻,快速退出书房。
大晟王朝太祖晟高帝,扫北狄而平内乱,开一度盛世,四海升平,然,晚年为了保证嫡长子顺利继位,受奸臣蛊惑,分封自治,封九大诸侯国,五异姓小诸侯国,一日之内携亲眷势力离开帝都,非诏不得离开封地。
晟宣帝李文瑾继位后,忌惮诸侯国势力,扩军蛰伏伺机而动,直至驾崩都未敢削藩。
晟昭帝李思成继位后,年轻心急,初揽皇权,加上其父为削藩做的充足准备,自认时机成熟,对异姓国陈国出手。
暗中扶持旁系,一年后陈王薨,旁系争夺王位爆发内乱,晟昭帝借此之机封旁系幼子为陈留王,出兵镇压嫡系,平陈国之乱,掌控陈国上下。
至此,诸国自危,纷纷拥兵自重,彻底脱离皇室割据一方,晟昭帝晚年,诸国之间征战不断,已是习以为常。
“殿下,闫宰辅到了。”
“嗯,请闫宰辅入内叙话。”
禀报小太监匆匆退了书房,将门外闫培伦引入,行礼而落座。
“殿下,深夜召臣,可是边关出了事?”
“闫宰辅心系家国,边关奏疏刚至,请宰辅过目。”
闫培伦观后,脸色大惊,脱口质疑:
“殿下,韩将军所述可属实?”
李道源面色凝重,认真的对闫培伦点了点头,表示消息确实。
“赵振之实属无能鼠辈,大晟四万人马加上驻守陈国八万驻军,收复势力更是数不胜数,短短数月尽数败给秦宗明,简直死不足惜。”
大晟九十一年冬,晟昭帝驾崩,传位于李延年,其性格软弱,仁孝不善伐谋,只图一时之安稳,祈求大晟王朝不在其手中覆灭足矣。
大晟九十八年夏,继位已有七年的李延年受近臣蛊惑,萌生平定乱局天下大统之志,不顾大局出兵剿灭诸侯。
封赵振之为镇国将军,命其率领大晟四万精锐,与陈国八万驻军合兵一处,对大晟以南的大小诸侯国征伐横扫。
起初,赵振之以雷霆之势肃清陈国周边叛军势力,却是有意避开诸侯大国,李延年曾多次下旨要求其与诸侯国开战,可赵振之都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之。
得知赵振之脱离朝堂掌控,占据陈国周边,并呈日益壮大之势,李延年悔之晚矣,怒火攻心,卧病数月,从此一蹶不振,交朝堂之事于太子。
“闫卿不必动怒,该来的总会来,赵振之好大喜功,头脑简单注定是有这一天的,如今大晟分崩离析实属危矣,不知闫卿可有良策?”
太子李道源代理朝堂事宜后,就赵振之叛离朝廷之事顺势而为,以保陈国安稳之功,敕封赵振之为陈国首辅执陈国军政大权,可便宜行事。
此般封赏目的有三:挽回皇室颜面,彰显朝廷宽宏仁义之举;假借赵振之之手彻底肃清陈留王及其后裔势力;将赵振之牢牢套在陈国,可抵西南诸侯叛军东进,帝都可保一时安稳;
赵振之得到朝廷封赏后,心中大喜,仅用一年便将陈留王取而代之,更是将违逆之人屠杀殆尽,广招兵马,对外号称三十万铁骑,一时风头无两。
大晟一百零一年初夏,早已不满陈国二十二郡一百三十二县大小的赵振之,决定南下扩大陈国领地,在谋士的建议之下向朝廷进贡了大量金银,只为讨一道圣旨。
李道源借势再度敕封赵振之为益阳王,代朝廷平叛乱,让其师出有名。
然,借代天征讨之由扩张势力的赵振之,早已落入李道源的计划之中,阻挡西南叛军东进长达六年。
可赵振之一死,陈国之地尽数落入叛军秦宗明和郑楚雄之手,已然形成北有叛军萧天战、西北叛军郑楚雄和西南叛军秦宗明,三股势力鼎立之局面。
“殿下,眼下局势已然明朗,老臣一时也无破局良策,哎!”
闫培伦沉思很久,从最初的十四大小诸侯国,到如今三大叛军势力割据一方,大晟王朝之衰已是定局,想要收复一统如做梦无异,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寂良久后对李道源开口道:
“不过凡事并无定论,依韩将军奏疏所述,三股势力并无继续向东扩张之意,些许还有转机,赵振之战败,陈国破灭,尧关暴露在三股势力之下,帝都距尧关不足两百里,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怕是难以阻挡三路叛军围攻,一旦尧关失守,直指帝都,届时我大晟必亡矣!”
只见李道源,面色低沉,不停的撮捏着手中的白玉,对于闫培伦的分析频频点头。
“闫卿所述正解,不知叛军此意为何?”
“老臣猜测,叛军之所以未向东蚕食原因有三:其一、叛军无正当理由对朝廷用兵;其二,叛军常年征战,所占领地早已不堪重负,此次剿灭赵振之这个最大的隐患后,必定会休养生息;其三,最为重要,三股势力相互牵制,各怀心思,一方衰则必亡。”
李道源停下手中动作,狠狠的将手中白玉握紧,心中早有主意,见时机成熟便直接挑明。
“闫卿所言极是,如此说来帝都必定是安全无疑了,闫卿话中意思可是如此?”
闫培伦闻言,心中大惊,急忙起身对李道源躬身说道:
“老臣糊涂,眼下局势危急,尧关之外,叛军欲取帝都,此乃我大晟生死存亡之际”
李道源紧紧盯着眼前躬身低头的闫培伦,眼睛微微一眯,眉头轻皱,随即面带一丝笑意,起身上前轻扶闫培伦。
“闫卿当真是老成谋国,实属大晟之幸,眼下局势如此危急,闫宰辅作为六部之首,理应将此事真切告知陛下才是,本宫所说,闫宰辅认为可在理?”
“殿下所说甚是,老臣一时愚笨,请殿下责罚。”
“闫卿为了大晟呕心沥血,功劳卓著,理应当赏。”
李道源说完,转身伸手拿起书案上一个锦盒,再次开口。
“这龙尾砚乃是陛下将朝堂事宜交予本宫时,赏赐本宫的,今日本宫将此砚赐予你,望闫卿多为陛下分忧,落笔之时三思,夜已深,闫卿出宫去吧!”
当夜,闫府书房,闫培伦一人坐在书案前,踌躇很久,直到其长子前来唤其休息时,打开书案上的锦盒,在取出龙尾砚之时,只见砚额处有两道裂痕,有随时断裂之象。
次日,闫培伦早早进宫面圣,自从李延年将朝政交予李道源打理后,很少早朝,此次闫培伦进宫直至晌午才得以出宫,只因皇上病情加重。
大晟一百零八年,初春,皇帝病情稍加好转。
期间,宰辅闫培伦三次请辞,都被太子所不允,反升其长子闫文昌为正三品工部侍郎,一时间闫府登门拜访者源源不绝。
见闫文昌在众人恭维之中逐渐变得轻浮,宰辅闫培伦心中隐隐产生一股不安之感。
果不其然,安稳四个月的三股叛军势力纷纷建国称帝,北部萧天战即皇帝位,定国号为齐;西北郑楚雄即皇帝位,定国号为魏;西南秦宗明即皇帝位,定国号为燕。
三月天气转暖,三国使臣携国书前来大晟帝都,加印宝玺印章。
大晟皇帝李延年惧三国发兵,无奈之下只好签署加印,事后深感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羞愧难当,痛心疾首,于当年三月底含恨而终。
李延年驾崩后,群臣为其拟了“仁孝”谥号,后世称其为仁孝帝,四月初太子李道源登基,下旨迁都。
早在大晟一百零三年底,李道源就暗中筹谋迁都事宜,曾多次向李延年隐晦提及,都被其驳回,最终他只好决定暗中选址筹建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登基,李道源再次加封闫文昌为南平郡侯,食邑永业田三十五顷,致使宰辅闫培伦不得不积极赞同迁都,百官无一人再反对。
大晟一百零八年,初夏,李道源下旨,着宰辅闫培伦挑选部分官员前往新都组建新朝班底,为正式迁都做万全准备。
“查的怎么样了?”
李道源只顾看着奏疏,不曾抬头,对着下方之人低声问道。
书案下方之人,名为翁怀安,年仅三十有二,八年前在李道源的任命下组建暗卫,用于监察百官和离间分化各诸侯叛军,遍布全国。
自李道源登基后,正式将这股力量转到明面上来,名为圣察院,其翁怀安为圣察院主事,主管圣察院一切事务。
“回禀陛下,宰辅闫培伦所挑选前往新都官员将近九成是其亲近之人,共有一百二十八人。”
“嗯,如此甚好,此次前往新都,路途遥远,家眷众多,你要好好照顾一下,前去安排吧!”
盛夏,正值酷暑,骄阳似火之际,帝都透着一股慵懒和浮躁的味道,只有被选中前往新都的官员精神抖擞忙的火热,变卖宅院安排离都事宜,还不忘访友戏作道别,一时间帝都人心惶惶,致使帝都宅院价值急速下跌。
当夜皇宫,翁怀安进宫面圣。
“陛下,闫宰辅已安排妥当,计划明日启程前往新都,臣特来请旨。”
李道源示意一旁太监,将早已拟好的圣旨递交给翁怀安,随后缓缓开口:
“按以上名单,以约束下属不严,动荡帝都安稳之罪,将几人压入刑部大牢,事后降罪,动作要快,去吧!”
当夜,圣察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涉事的六部侍郎、主事缉拿入狱,封锁府邸,其家眷不得离开帝都。
次日清晨,宰辅闫培伦率领帝都官员一百三十人,其家眷约一千余人,在百余名护卫军的保护下正式启程。
距离闫培伦出发半月有余,一份急报火速入宫,皇帝李道源阅后震怒。
“砰!真是胆大包天,小小山匪竟然胆敢屠杀百官,抢夺财物,着韩文战率兵三万,即刻出发剿灭山匪以视天威。”
韩文战,大将军韩世钧第三子,皇后韩清韵之弟,勇谋兼具,出兵十日便将山匪全数歼灭。
自宰辅闫培伦携百官前往新都被山匪屠杀殆尽后,皇帝李道源颁布了一系列政令,改国号为“武”,定都安城,因其位处大武之东,称之为东都,原帝都更名为圣都。
令大皇子坐镇圣都,保全祖宗基业,被羁押在刑部大牢的几人官复原职,以代罪之名安排各部迁都事宜。
武帝元年,初秋,正式迁都,历经两月有余,皇帝辇跸,随行百官车马,护卫三军终于抵达东都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