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写字据
薛蟠迈着踉跄的步伐,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梯,心中无比畅快,嘴里还嗡嗡哼哼地哼着小曲儿。
谁能想到,几大家族的悲惨命运,竟然会从这个不成器的薛大呆子开始呢?
谢以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脸厌恶地用力擦拭着刚才被他拉扯过的手,直到皮肤发红才停下动作,然后转身回到了雅间。
此时,桌上的桂花酒味甜香浓,令人陶醉。
晴雯贪杯多喝了几口,此刻已经有些微醺,双颊泛起如浅浅的红晕,越发显得眼含秋水,眉如远山。
谢以宁凝视着她的模样,蓦然想起多年前初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还是个年幼的小姑娘,跟随着人贩子在街头穿行而过,身上脏脏烂烂的,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含着一汪眼泪。
这样的出身,她都能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今日,这样冒险的事情,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幸好来的时候带了两个随从跟着,他便嘱咐手下人好生照看,务必安生地把请问把晴雯送回府去。
看着她乘坐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后,谢以宁这才翻身上马,独自骑着马匹向北城门前行。出了北门。大约又走了两里多地之后,路上行人踪迹已经变得稀少起来。
穿过一座小桥后,却有一处别院,正是薛蟠特意安置的住处。
原来,薛蟠这个人向来受不了家中老母和年幼妹妹的规劝与训斥,总感觉待在家里浑身不自在,总是拘束得很。
尽管贾府条件优越,但毕竟还有众多长辈居住于此,言行举止都需要格外注意些。
于是乎,那些个狡猾奸诈的小厮们,便趁机教唆他,干脆到外面购置了一所宅院。
如此一来,平日里交往密切的粉头娼妓,优伶男宠,皆可邀请至此欢聚幽会,尽情享乐玩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必有所顾忌。
今日,他听闻谢以宁肯与他相交,喜不自胜,酒气上头,直高兴得浑身发痒,早就吩咐小厮们来此洒扫门厅,整治酒菜,自己换了一身新装,浑身熏得香喷喷的,不顾夜深风急露重,翘首在门口等了半日。
谢以宁慢慢悠悠打马而来,心中早就有了盘算,今夜务必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见他现了身,薛蟠只觉得像是天上掉下来一只活龙一般,上来抱住马腿,殷勤地请他下了马,一路众星捧月般迎进了内堂。
内堂上,灯烛辉煌,酒菜齐整,薛蟠请客人做了上座,自己在下座陪着,殷勤劝了几杯酒。
薛蟠原本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此时再喝下两杯酒,更是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
他眯起眼睛,色眯眯地盯着眼前的谢以宁,只见对方剑眉入鬓、星目璀璨,面容俊美如玉,心中不禁一阵燥热难耐,脸颊滚烫似火。
于是,薛蟠便涎着脸,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拉扯谢以宁。
谢以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但实际上却暗自使劲,将薛蟠狠狠地推开,然后故作惊讶地笑着问道:“薛大哥,这是何意啊?”
那薛蟠本来就醉得厉害,被这么一推,顿时感觉身体失去了平衡,仿佛整个人都飘在云端一般。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嘻嘻哈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膝跪地,一步一步爬到谢以宁脚下,满脸堆笑,连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好兄弟,只要你答应……嘿嘿嘿,哥哥我就算把全部家当都送给你,也心甘情愿啊!”薛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抓谢以宁的衣角。
听到这话,谢以宁冷笑一声,反问道:“什么答应不答应?我倒不懂这个意思。”
薛大傻子知道谢以宁有着官身,以为他担心污了名声,便笑着说:“我知道你有偌大的家业,怕是看不上我这样的败落门户。只是,我家虽然没了倚仗,可是亲戚倒多,像荣国府宁国府这样的荣耀不说,你是知根知底的。只怕你不知道,九省统制和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原是我的母舅,宫中的贤德妃,也算是我的表亲。好兄弟,咱这样的身份,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了,自然不会辱没了你。”
谢以宁不动声色,用脚尖抵住了薛大傻子想要凑近的身子,将他推远些:“薛兄,贵府亲戚虽多,也只怕连自己家的事情也自顾不暇,哪里能看顾你这样一个远亲呢?”
薛蟠见他不信,急得心中冒火一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乱晃,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绝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错失了这样一个妙人儿。
情急之下,薛蟠已经顾不上其他,竟把自己当年如何肆意妄为、惹是生非,甚至还草菅人命。母亲苦苦哀求到姨母王夫人那里,靠着赖管家四处打点、疏通关系,最终硬生生地逼死了那位负责处理此事的官员。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事情都倾诉出来,生怕有任何遗漏之处。
谢以宁听闻父亲去世的原因,心如刀割,但他还是强装出一副满意的模样,微笑着说道:“你是个明白人,也应该也明白我内心的顾虑。如果将来这件事被别人传扬出去,别说是继续当官了,恐怕连做人都难。
如果你真有这份心意,那就将这些见不得人事情详细地写下来,留给我作为字据。这样一来,以后我们相安无事,自然最好;倘若你背信弃义,就别怪我将此事公之于众。”
薛大傻子听到这番话,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即将得逞,再加上此时酒气和欲望冲昏头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一叠声儿催促小厮取来纸笔。
只可惜,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连笔都握不住,更别提写字了。
谢以宁夺过笔来,运笔如飞、行云流水,将所有细节一挥而就。
而那薛蟠甚至懒得看上一眼,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谢以宁,让他安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