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寻差事

    晴雯听了红玉的话，突然感到一阵心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轻轻地抖动着。

    往昔，她曾像芳官一样，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渴望找到一个可以依仗的人。

    宝玉、表哥、老太太，那些蓬勃的期望，如同破碎的泡沫般，逐渐消散在虚无的空中。

    幸而，她决定依仗自己。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依靠，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保命、攒钱、赎身、出府，她终于挣脱了奴籍的束缚，一步步地走到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

    如今，晴雯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孤独和无助，也想到了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

    晴雯捏着手中的半盏茶，半晌无话，心中却在暗自忖度。

    在京城安居，多有不易。现在，她有了一个小宅子，虽然尚未立业，但已经有了安身之所。为了有这个小宅子，存下的银子已经花了大半儿。如果再养活一个芳官，她的积蓄恐怕会所剩无几。

    可是，芳官虽然娇纵任性，却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又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却依然坚持着、挣扎着的自己。如果有人能在那个时候拉自己一把，或许她的人生会有所不同。

    晴雯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与红玉商量，请她代为传话，将芳官带到自己这里来。

    红玉闻言，含笑微微点头，望向眼前这个柔韧的女子，眼神中除了感激，更多了几分敬佩。

    自己明明早就知道晴雯的所在，却不肯直接告诉芳官，正是想到一个孤身的女子活在这世间的难处。

    她知道，晴雯靠着自己脱了奴籍，一步步走出贾府，已然是前所未闻的壮举。

    日后，再养活一个尚未成人的芳官，只怕会更加辛苦。

    她敬佩晴雯的勇气和坚韧，也敬佩她对生命的珍视和热爱。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像晴雯一样勇敢地面对生活的困境，并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两日后的清晨，贾芸果真如约而至，带着芳官来到了晴雯的小宅子。

    芳官的模样与她在贾府时大不相同，脱了那些华丽的衣裳，换上了简朴的布衣，头上也去了那些璀璨的钗环，只别了几朵淡雅的绒布小花。

    她的随身行李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倒是依旧面似明月，眼如秋水，一如既往的俏皮可爱。

    一进门，两只机灵的眼睛，就不住地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宅子。

    院落虽小，但却精心布置，整洁有序，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勃勃生机。

    正面的三间穿堂正房，门窗敞亮，光线充足。

    西墙边，几枝翠竹挺拔而优雅，竹叶青翠欲滴，微风拂过，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东窗下，栽着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树，正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微风吹过，落英缤纷，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香气中。

    桂花树下，几个青泥花盆摆放得整整齐齐，稠密的绿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

    院落中的青石板地面被打扫得干净整洁，连一丝尘埃也没有。

    这是一个小而温暖有情的家。

    晴雯接了芳官进来，掩住她叽里呱啦不停说话的嘴，把她按在椅子上老实坐下，又忙忙出门辞谢贾芸。

    站在门口，晴雯深深福了一礼，语气恳切。

    “多亏了芸二爷的帮忙，我们才有今日的安身之所。这份恩情，晴雯铭记在心。”

    贾芸摆摆手，豪爽地说：“晴雯姑娘何必如此客气。日后若是家中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贾芸近来在贾府料理买办生意，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身上很有些江湖豪气。

    晴雯听到这话，心中更加感激。

    她咬了咬唇，决定再求贾芸一件事。

    “多蒙芸二爷抬举，我们二人暂时得以在此安身。只是想要长久的生活下去，不能坐吃山空。我常年在府内做活，实在是少通世事。

    听闻，芸二爷常常外出办事，自然是见多识广。若是方二爷便，能否帮我物色一个街坊附近的绣工活计？虽然我的绣工不算上等，但好歹能有些进项，也能贴补家用，晴雯先行谢过了。”

    贾芸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前些天，那位贵人给自己安交代的两件事情，终于能有进展了。

    他点点头，爽快地答应：“晴雯姑娘的绣工，我曾听红玉多次称赞。若是在街坊里做绣工，真是大材小用，实在是有些埋没了。”

    他轻轻抚摸着下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我有两个相熟的主顾，都有份要紧的差事，晴雯姑娘不妨都去见见，再做定夺。

    三天后，我来接姑娘去见两位主家。姑娘往后的生计如何，到了那日，便可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