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整衣衫
“谢大人，再过三条街，就是郡王府了。”
风雨未停，车夫坐在前边，刻意提高音量，才能把声音传送过来。
谢以宁掀开车帘的一角，透过模糊的雨幕，依稀能辨别出东城诸家王侯的府宅。
此刻，他早已收回了理智，调整好气息，被那人弄乱的衣衫也重新端庄得体。
“知道了。”
被冷风一吹，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大半夜跑这一趟了。
他本可以不来，可以派一个稳妥的眼线，也可以交给信任的罗叔……
那颗不想被承认的私心，支使他，挑唆他，引诱他，撇下了书桌上的一摞摞简牍，走进这重重雨幕。
眼前，晴雯的芙蓉缠珠步摇歪在发侧，八宝攒珠红色宫绦不知道掉在哪个角落，芙蓉凤尾裙还在肆意垂落，露出一片炫目的肌肤，透着可疑的斑驳红晕。
作为阴差阳错的罪魁祸首，谢以宁有责任收拾这场未尽旖旎的尾声。
掩住肆意的光洁肌肤，用手指梳理散乱的青丝，捡起坠落的长绦，环绕过柔韧的腰肢……
他动了动喉结，尽量保持头脑中理智，抑制住那一缕疯狂弹跳的绮思。
他尽量回想当年在北境战场上，给伤重的战友们清理伤口的感觉。
“嗯……”
她身子一颤，溢出一声难忍的呻吟。
他的手指随之一颤，不经意间触碰到一块光洁滚烫的裸露皮肤。
一瞬间，把他的思绪从寒风冷冽的北境战场，拉回了满目春情的车厢里。
晴雯微微侧了身子，染着嫣红的双眼似睁非睁，唇齿蠢蠢欲动。
他不自然地抬起头，尽量移开自己可疑的眼眸。
一只纤长的手，却又顺着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一路攀扯上来。
又被她捏住了。
谢以宁抿紧嘴唇，咬了咬牙，准备一把甩开。
“哥哥，别丢下我……”
晴雯的喃喃醉呓，莫名带了些若有似无得哭腔。
可恨！这时候，她竟然还在呼唤贾宝玉。
“宝二爷不在这儿，再怎么叫也没人应。”
他眼眸发寒，发出的声音比心还寒冷。
晴雯的手抓得并不紧，他抬起手掌的时候，却顺着凑近了他，怎么都不撒开。
真是中了邪了。
他另一只手绕开她的无理纠缠，继续单手给她整理。
“哥哥……”
晴雯越发过分，捧着他的那只手，贴近自己的脸上，绯红的腮边留下一滴眼泪。
谢以宁真的忍无可忍。
他实在受不了，她在他身边哭喊出别人的名字。
正打算用力抽出时，晴雯又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呓语。
“娘……”
谢以宁身形一怔，卸了本就没认真使出的手劲，还是留在了原处。
“娘，别丢下我……”
她的眼泪滚滚流下，梨花带雨。
原来，是想起了家人。
谢以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她拭去眼泪。
手指触碰到她绯红脸颊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烫的惊人。
这哪里是醉呓，分明是高烧的胡话。
原来，刚才她的肆无忌惮，除了酒的催化，也有高烧的助力。
晴雯烧成这样，他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因为情欲上涌，难以自制。
“娘……爹……带我一起……哥哥……我想回家……”
晴雯的脸颊通红，浑身犹如火炭。
他立即坐了下来，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用帕子从窗外接了雨水，叠放整齐，放在她额头上降温。
车速缓了下来，前方不远就是郡王府的高门。
谢以宁敲了敲车的前壁。
“继续走，回家。”
一刻钟后，谢府。
雨势小了下来，马夫听看吩咐，直接把车驾到通往谢府后院的甬道上。
这座宅子没有女眷，前厅、后院都属于谢以宁自己，两侧还有几间客房，没有人住过，也几乎都是全新的。
但他还是一路前行，把晴雯抱进了自己常睡的主人卧房中。
传大夫，上热茶，熬姜汤，开药方。
先用冷帕子给她擦拭额头，喂茶，喂姜汤，最后喂熬好的苦药。
亲力亲为。
虽然她全无知觉，一直在叫二爷，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等到她的高烧消退下来，呼吸逐渐匀称，睡梦也安稳了下来，也就不再攀扯他的手掌。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有点怅然若失的错觉。
此刻，已是三更，大雨初停，夜色深沉。
谢以宁关上房门，走进潮湿空旷的庭院。
“备马。”
三更，谢大人骑着追风青骢马，身姿俊朗，在空无一人的京城大街，朝着京兆府尹的方向，哒哒打马穿梭而过。
……
五更，荣国府外，天色尚且昏暗，街角传来笃笃的更声，零星有一两个卖水卖菜的小贩经过。
青绸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街角。
身着黑衣的柳二娘已经提前接到消息，在此等了多时了。
她素来矫健机敏，是老北静王教出来的得力暗卫。她走近马车，将晴雯从谢以宁怀中接过来时，微微皱眉：“就这么把她带回来，那郡王府的安排……”
“她发烧了，人命要紧，郡王那边我会处理。”
柳二娘闻言，俯身触了一下，确是额头滚烫。
谢以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柳二娘。
信封上，盖着京兆府尹的私章。
“等她醒了，告诉她，这是二爷给的。”
柳二娘没有多问，略一点头，抱着晴雯，快速消失在街角处。
谢以宁今夜奔波良久，神色略显疲惫。
马夫问：“大人，回府，还是去郡王府……”
这是他最常去的两个地方。
谢以宁用手指轻触着额头，略一沉思。
“江南的顾家，近来还留在京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