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客
涂山微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她身后的男人更是引得众人侧目,赵宝璋眼神一亮,似乎对此人有所印象。
容玖感激地看了涂山微一眼,随即转向那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你就是最后和怡红院老鸨会面的人?”容玖开门见山地问道。
男人微微一愣,皱着眉点了点头。
“希望你能配合大理寺少卿查案。”容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贾秀才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但对上涂山微那锐利的目光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惧意。
尽管十分不愿,但贾秀才还是咬着牙,强忍着内心的不满,用一种极其不情愿的语气说道:“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啊!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这是污蔑!”
说到这里,贾秀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再说了,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叫嚣?真是可笑至极!”
“我何时说你杀了湘玉娘子?”容玖反问。
话音刚落,正当他再欲开口之际,突然间,面色猛地一变!
只见一团黑雾如幽灵般自他的脚底涌现,并沿着脚踝迅速盘旋而上。那黑雾仿佛具有生命一般,灵动而诡异,宛如一双游龙在舞动。伴随着它们的上升,一股腥臭至极的血腥味猛然四散开来,令人作呕。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黑雾所过之处,原本完好的皮肤瞬间被侵蚀,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触目惊心!
在场的众人皆惊恐万状,有的人甚至直接吓得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啊——”
贾秀才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响彻整个官府,让人不寒而栗,他试图用手去抓住那团黑雾,但一切都是徒劳。
黑云犹如恶魔一般,无情地吞噬着他的身体,将他一步步带入地狱深渊。在这惨绝人寰的场景中,容玖和涂山微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片刻后,贾秀才便没了声息,黑云也渐渐消散,只留下血淋淋的血肉。
横陈在地上的躯体不住痉挛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使人闻之欲呕,突然,他睁开双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肉体艰难地抬起手,试图触摸自己的脸,却在看到自己剥皮后的恐怖模样时,再次发出绝望的哀嚎。
屋里的人早就在贾秀才双脚被侵蚀时便逃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是些好奇心旺盛且不惧死亡的。
涂山微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贾秀才的尸体,她发现,黑云散去后,贾秀才的皮肤竟像是被生生剥落一般,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他的身躯突然抽搐了一下,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然缓缓睁开!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浑浊,低沉又模糊的呐喊震耳欲聋:
“凡我所想……其必在我!”未完,他的眼睛再次合上,彻底没了气息。
容玖和涂山微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寒意。
容玖眉头紧蹙,警惕地注视着贾秀才,这时,贾秀才的身体再次开始剧烈颤抖,一些黑色的气体从他的毛孔中冒出,凝聚成一个扭曲的人形,那黑影面目狰狞,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妖气?!”涂山微失声叫道。
那魂灵死死地盯着老鸨尸身存在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杀意。它张开口,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随后向在场众人扑了过来。
顾亦凌转身挥袖,强大的剑气暂时逼退了这妖气,未等它卷土重来,就被容玖祭出的一张符箓再次逼退,似是听到了凄厉的哀嚎,黑影扭曲,向门外隐去。
“这与漫天脱不了干系。”顾亦凌沉声道,“我们得去一看究竟。”
容玖点点头,转头看向赵宝璋,“你在此安抚人心,我们三人去去就来。”
赵宝璋不应,“九妹不必视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亦是能独当一面的英雄人物,此时民不聊生,我岂能坐视不管,愿请一同前去。”
“是我狭隘了。”容玖低头表示歉意。
她下意识将他作为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来看待了。
涂山微却不惯着他,她实话实说,“你逞什么能,一介肉体凡胎谈什么拯救世界。”
这其实也是容玖想说的话。
“我……”赵宝璋少有的语滞了下,片刻,他再度开口,“我,会吹唢呐恐吓妖人?”
他真不是一般的人。
“你可真是幽默。”涂山微闻言,气笑了,“可没人会护着你。”
“我护着我自己,不劳烦姑娘费心。”赵宝璋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微笑。
“但愿如此。”
“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容玖打断二人率先走向门外,门外风雷大作,乌云遮天蔽日。
“我与培意兄安抚众人,各位放宽心吧。”方归纪冷不丁插进话来打破僵局,带着一向的无畏与热情。
秦培意倒是没有那么热情高涨,但他只是看了一眼语出惊人的方归纪,便在他的眼神示意缴械归降,他无奈地摆摆手,“正是如此。”
“多谢。”赵宝璋感激。
他在冥冥之中有着预感,这一趟他必须跟着。
有人或许是有能与妖族对抗的实力而前行,有人或许是凭借着无畏的勇气滞留,而他赵宝璋不一样——
他愿零落成泥碾作尘,为他臂膀下护佑的一方百姓,带来力所能及的安宁,如此而已。
几人都对这漫天耳熟能详,很快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找寻到了那一抹最是阴森诡异处。
四人来到漫天花楼,里面安静得有些诡异,刺鼻的妖气蔓延到了嗓子口,仿佛逮住一只妖生啃了一口。
廊道上的油火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当脚步踏过时,头顶上方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如同一颗颗燃烧的火球,刺痛人的眼睛。
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带着丝丝寒意,吹拂着人的脸颊和发丝。
他们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打破这片宁静。突然间,一阵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微弱的轻哼,声音虽然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
放眼望去,两侧悬挂着幽蓝色的轻纱,透过那层薄纱,可以看到隐约的血色光芒,轻纱随风飘动,宛如魂灵般舞动着。
容玖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当她赶到时,身后三人亦同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名女子背对着他们倒在地上,身体周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周身尽是打斗过的累累血迹,但好在还有气息。
“姐姐!”赵宝璋突然间发出一声惊叫声,声音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愕之情。
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张开,在这一刹那,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面部表情的控制,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他试图用手去捂住嘴巴,但手指却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稳定下来。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感到既困惑又不知所措。
地上的人……正是六师姐赵瓦!
容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努力想要站稳脚跟,但双腿却像被抽空了力量一样发软。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的解释,但每一个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不对啊,她早上分明还宿醉在荣绫秘境!
“六师姐!”容玖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扶起赵瓦,同时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脉象极其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涂山微眉头紧皱,低声道:“她身上的妖气很重,你离她远些,小心她也被妖气寄生,就像贾秀才一样。”
容玖眼神一冷,为她输送着灵力维持心脉。
“师姐,坚持住。”
她的师姐,她的目标,她的寄托!
他们怎敢,怎敢!
这时,赵瓦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容玖等人,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小小九”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蝇。
“师姐,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玖急切地问道。
赵瓦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我正追查着……你曾经多次着墨的漫天,竟遭到了暗算……”
“小九……我们三山之中……有叛徒!”
她猛的咳出一口瘀血,神情恍惚。
“师姐!”
容玖抱着她,即使自己身上已经狼狈不堪。
“小九,老八……”赵瓦的目光流转,掠过顾亦凌,久久的在赵宝璋身上逗留,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那目光饱含哀戚,痛恨和一丝的悔恨,她看向容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你信我吗?”
这就有些奇怪了,六师姐何时有讲过这么多话,甚至多此一举地询问他们的信任。
但顾不上奇怪,容玖向后方伸手,抄接过了顾亦凌递过来的帕子,她轻轻擦拭着赵瓦脸上的鲜血。
“我当然相信六师姐。”
“那妖物抢走了一样东西”赵瓦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容玖连忙在她身上寻找,果然,发现她胸口的衣襟有一处破损,那处渗出的鲜血已然变得乌黑,染红了小半绀色的校服。
“我定让漫天殉你!”赵宝璋暗骂一声,他紧捏着拳头,眼中似有火要喷出。
“那倒不必”赵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毕竟她还没死呢……
说完,她的眼神逐渐黯淡,再次昏迷了过去。
赵宝璋逐渐从最初的痛心中恢复过来一些。然而,那一刻的心悸仍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他抹去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泪水,低声嘲笑自己的失态。
此刻的赵瓦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她那原本冰冷的容颜也被痛苦所扭曲。
再抬头,只见那三人淡然无比,连眼眶都没有红一点。
“你们……好生冷血。”他怔怔道,不可置信。
赵宝璋从来都与赵瓦这个姐姐玩的最好,他们家族有个诅咒,每一代的孩子都会在三十岁无故死去,除非上一代的家主以身献祭沧渊,换来后辈一命。
父亲一直都是偏向自己的,赵宝璋知道,这从他和三个姐姐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赵花,赵草,赵瓦,赵宝璋。
他的二姐自出生便被掐死在襁褓中,三姐八岁被丢弃,他还记得三姐第一次给自己捎来的信件。
她说她有了字,是捡到她的人为她取的,她叫——拂拭。
赵拂拭。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可以拱手让出这一代的生机,他可以放弃姐姐的温柔细语,他可以等待数十年如一日的空虚……他的姐姐,再没有给他一声问候。
没想到再一次遇见……竟是天人永隔。
“姐姐,姐姐……”赵宝璋失态地跪坐下来,吓了众人一跳,“姐姐你别死!”
想到此处,他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瞬间便打湿了他的衣襟。
可怜至极。
赵拂拭:……
都说了!我!没!死!
顾亦凌的嘴脸一抽,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倒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未等哭腔落幕,一只巨大的蜘蛛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再细看,这是一盏栩栩如生的灯笼。
“好多灯笼。”涂山微轻轻道。
放眼望去,一盏盏灯笼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缓缓地转动着,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驱使,若隐若现,使得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神秘的氛围之中。
这些灯笼造型各异,有的像狰狞的鬼脸,有的像扭曲的人体,还有的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图案,它们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红色、绿色、蓝色等等,但无一例外都透露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只有灯笼的轻微转动声和偶尔传来的风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这一切,但是当人试图去看清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
“我先和姐姐回衙门。”
赵宝璋也知道,他和现在状态下的姐姐,只会是此行的拖油瓶。
“带上扶风。”顾亦凌将手中的烧火棍递过去。
赵宝璋接过,平生第一次感到顾亦凌这铁公鸡的阔绰,他再次热泪盈眶。
“十哥,我的好哥哥。”
顾亦凌:“呕~”
恶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