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怎能败
事到如今,“祁怜”又如何看不出来容玖的目的。
试探他?
“欲加之罪,我可不认。”祁怜摊了摊手,跳出自证的陷阱,“虽然不知道往生镜会告诉你什么,看在你如此可悲的份上,那我便奉劝你一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往生镜告诉你的,你就好好记着,啊,最好是……把心也剖出来认真刻上去。”
语毕,三五只乌鸦飞扑过来遮她的视线,待她重获视线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没有看到这位前辈的真容呢,可惜。
她比较在意往生镜中画面的真实性……
此刻不想。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容玖极少与人交手,并不知道自己如今修炼到了什么阶段,本以为今日便命丧了——
命丧也好,大不了重开一次。
偶尔啊,有一些刺激作为辅料,倒也有趣。
长叹息以掩心悸,容玖略微偏头,张望这青天白日,目光孤寂。
她是注定,躲不过了。
那便来战吧。
聒噪的鸟鸣磔磔云霄间,满目漆黑,是森然的鸟羽漫天。
她为什么会有杀意?
除却试探,她的内心还有一丝的迁怒。
她怒,自己竟还在渴望那莫须有的真情。
真是不自量力。
容玖挥舞配剑弱柳的手法已经称得上是毫无章法,这乌鸦实在来势汹汹,数量之多,皆是能够预判其挥剑的走势一般。
只能说极其难缠。
它们不断地靠近她,却又只是靠近她,不触碰她。
仿佛只是恐吓。
恍惚间,热浪扑面而来,她蛾眉紧蹙,抗拒地转头越来越清晰的是脸,脖子,手臂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传来的温热,好像就要面临明火烘烤。
“谁……”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灼眼的光亮立刻逼出了生理盐水,湿润了眼眶。
白净的小脸恍若易碎的琉璃,却又带着不服输劲头,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展现。
眼前,祁怜凌空踱步,一步步走向容玖,周身的黑鸟都为他让路,零星回归枝间叶隙。
带着病态的诡谲笑容,他在她半米开外站定,俯身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双眼迷离,似乎很是陶醉。
双唇轻启:“没有变啊,从来都没有变过呢……”
“欢迎来到荣绫,我亲爱的——天命之女。”
这话说的矛盾,欢迎的话以一种略微咬牙切齿的方式被表达出来,说话的人偏又带着怅然若失。
无法改变的是,她像个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
默念清心咒,收回弱柳,不再挣扎。
话音刚落,周身清朗起来,所有生灵都一起沉默。
像是不满于容玖躺平的态度,光辉像是被开启了倒放一般直往高处涌去,只剩下一片不那么刺眼的纯白。
容玖一手遮挡眼睛,不受控制的倒退一步。
便跌落树梢。
失重感填满了她的心脏,像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却又有游丝般的慌乱逃脱出来,给她增添害怕。她开始运转灵力,却是毫无反应。
欲施展轻功,却不知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急剧的心跳在克制的深呼吸中逐渐归复平静,她放任自己浮萍般的飘零。
再怎么嘴硬,以为与世长辞便是解脱,但到了临门一脚,还是会因为怖惧而拼尽全力奋力一搏。
罢了。
她方才赌气跃上的树不过十余米高,若是摔下来早就粉身碎骨,哪还有机会让她又是感受失重感又是运转灵力的。
唉,早知道就不跟刚才那谁争一个高低了,要是在平地上,直接安全感剧增好吧。
根据史书梦游到五百年前,一夜飞掠过烈日曝晒下的荒漠。
大朵的云团从正东方而来逐渐侵占了高空,须臾之间,五彩的霞光透过云层的间隙迸发出来,整片天都是画中的梦幻。
似有鸾凤遨游,似有蛟龙翻腾,又似圣洁神相……
是神灵吧!
你瞧那惊心的绯红,你看那洁白的羽衣,再见那漫天象征福禄的瑞兽……
耕田的人忘记抹去汗水,目瞪口呆;商贾之家已经心乱如麻,隐秘激动;相斗的人放下相向兵戎,木鸡之呆;祈天者慌忙跪地稽首,五体投地,大呼神迹……
千里荒旱,甘霖普降;游离饿殍,终却惶惶。
走过太初混沌,走过史前社会,八荒十万倾书写了历纪第一章。
走过山河浩荡,走过旌旗飘扬,鲜艳的黄巾挥舞出龙的脊梁。
这场甘霖的酝酿,自人们无所不用及开始计算,已经历时三年又九九八十一天。
有人狠命搜刮,有人卖妻鬻子,有人悲守穷庐,有人悄然而去。
烈日依旧如火,不同的是,人们在滂沱的雨中引吭高歌,未见乌云,却见朝思暮想的天上洪!
此刻出生的孩子被誉为圣婴,此时萌发的嫩芽被称为小神树……一切美好的憧憬在心中扎根。
这场大雨持续了多久,人们便兴奋了多久。
他们的田地不再龟裂贫瘠,他们的母亲河重新潺潺流水,他们入口的水开始清澈,他们的官吏开始有了力气,他们的国土开始动荡……
百年和乐,百年风云。
耕田者拥有更多田产,却不知足;商贾者游说各国,敛尽财富;相斗者劲弩利兵,争夺疆域;祈天者忽明万物之道,感性天地之灵气……
八荒本八国,人心再惶惶,民再不聊生。
又九年,八荒皇族先祖李氏无名者,手臂系黄巾,挥舞红旗,开辟了一条统一天下的道路——
自此,八荒合为一国,分九城,皇城居中央,皇族居中城,守天下之供奉,百有余年矣。
八荒统一神的指引,是欲望的产物,是私有的过程……众说纷纭。
乾墟大陆如何,天宫从来不屑着眼,可这次不同。
从来风和日丽的天宫,也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场太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