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小老头的悲哀往事
第二天，小老头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有点奇怪，我最近挺老实的，上课也没睡觉，也没有大声说话，叫我干嘛？
谁知道到了办公室，小老头又把我带出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出去，竟然直接出学校了。来到了一条静谧的小路上。
此时中午刚放学，我还没吃饭。白色的太阳悬在头顶，照的四下反着白光。好在小路两旁便是茂密的白杨树，身边不时有风吹过，树叶也被吹得哗哗响，反而非常的惬意。
大热天的，路上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像是走进了一幅画里。
走了一会儿，小老头开口了：“想清楚了吗？”
我说：“啥？”
我真不知道他说的啥意思。
小老头说：“前天我问你的问题，你想做一个好学生吗？”
我几乎崩溃：“老师，你就不能换个人问吗？你非要把我改造成好学生干嘛？”
小老头说：“你想清楚了吗？”
我说：“你这是中邪了吧，这问题有意义吗？”
小老头坚定的说：“有意义，非常的有意义。”
我说：“那我先问你，这问题你都问过谁？”
问过秦超伟我敢确定，不知道还有谁受过小老头的荼毒。
小老头说：“都问过了，。”
我有些惊讶：“你这是做问卷调查啊，结果怎么样。”
小老头说：“除了你，都回答的是想。”
我笑了，说：“就我没说你爱听的呗，就我是刺头呗，所以你要改造我呗。”
小老头说：“恰恰相反，只有你说了我爱听的。”
我真蒙了：“咋？老师还有这爱好？”
受虐型的啊。
小老头说：“我没有想要改造你……”
这句话就是改造的开始，这种迂回话术我听的多了。例如：我不是责怪你，但是你逃课确实不对……我不想骂你，但是你看看你考的这点分……那就是责怪，就是骂了，换个名目而已。
我打断小老头，说：“老师，你先停一下，我不知道我哪里表现的太好，总之，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求你放过我。”
小老头忽然变得严厉，他转过头盯着我说：“那你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你想成为一个好学生吗？”
又是这种眼神，让人无处可藏的眼神！我看着小老头，始终说不出“不想”二字。
谁不想啊？谁不想做一个正面的人？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做一个好学生太难了。尤其是像我这种人，从小混混到好学生，这条路漫长到似乎没有终点，我做不到。
所以，想又怎么样呢？做不到想了也白想，还不一样都是小混混。
小老头见我不回答，反而笑了笑，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老头给我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主角是他自己：
小老头做了很多年教师了，具体多少年，小老头自己也记不清了。
很久之前，那个时候的小老头能当上教师，并不是因为他资历有多高，而是因为读过书的确实不多，他是矮子里面挑大个。
小老头初中时学习成绩非常优秀，本来要上高中的，可是学校看他是个人才，就强烈要求他初中毕业就留在学校直接当老师。这是个让人羡慕的机会。小老头就没有上高中，留在初中教学。
可是随着时间发展，学校的师资力量越来越雄厚，他这个初中生学历的教师就有些不够看了。学校念在他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也不好辞退他，于是找个机会就把小老头“流放”渣滓班——六班——做班主任。
六班我之前说过，都是些被家长放弃，被老师放弃，甚至自己也放弃自己的一堆人。小老头越教越心寒，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些学生也不会考上大学，于是就破罐子破摔，每天教学也都是例行公事一般，教完自己要讲的内容，至于学生学不学他也彻底不管了。
顺利的话，再熬几年，小老头就可以退休了。
可是在某一天，小老头遇见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是他的学生，女生告诉小老头，说她已经嫁人了。
小老头大惊，因为这个女生去年还是他的学生，一个初二的学生怎么就嫁人了？
女生说，：“去年我退学的时候就是被家里人拉去嫁人的。呵，也不算嫁人啦，因为我爸欠了人家很多钱，我算是抵债了。”
我们这边有早结婚的习俗，基本结婚的时候都还没到领证的年龄，不过双方家长同意，再办场婚礼，这就算结婚了。有的孩子都有了，才去领证。
小老头心底狂震，一时哑口。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事，她才多大？十三？十四？最多十五？
就算加上习俗的原因，这也太早了。
女生说：“李老师，那时候我真是太傻了，可是我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他们安排我。”
女生又说：“李老师，如果，如果当时有人能开导我，跟我理清利害关系，或许我会有勇气反抗。”
女孩又说：“李老师，还记得当时我找过您吗？”
小老头当然记得，女孩找过他很多次。可是女孩一直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是小老头就用各种理由打发她走了。现在想想，女孩一定是想让小老头分析她的情况，帮她走出困境。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这种事情怎么好直接开口。而小老头竟然赶走了她。
如果小老头当时察觉女孩的异常，耐心开导，或许女孩就能选择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可是小老头没有。
那一刻小老头心中悔恨交加，他成了迫害女孩的帮凶。
女孩说：“李老师，我不怪您，如果我当时能再勇敢一些，早早的跟您开口，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李老头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二天，小老头听到了女孩的噩耗——女孩上吊了。
小老头崩溃了。没有人会把这件事跟小老头扯上关系，能听说这件事也是一个意外。但他清楚的知道，女孩是死于他手。如果他能尽心尽力的做一个老师，如果他不破罐子破摔的撒手不管，那么一定会发现女孩的异常，拯救她悲哀的命运。
说到这里，小老头已经泪流满面了。
小老头说：“王持，你知道吗，我梦到她很多次，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
我也被这件事震惊的无以复加，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想安慰小老头，可是我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他的背真单薄。
小老头擦了擦眼泪：“你问我想不想做一个好老师，我当然想，我当然想，做梦都想。所以我想弥补，我想做一个好老师。”
不知怎么的，我一句话脱口而出：“李老师，那就让我做你的第一个好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