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银金面的炼尸者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小道我可就不客气了。而且……”
重新稳下心神，确定姜封似乎真的没有恶意后，小道士度玄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率真。
颇有灵气的少年道士眼睛一转，只将满心的疑惑费解和一丝余愤，化作声音刻意压低些许，还捎带着几分自得的道。
“你得请我喝酒。山上时，师尊总嫌我年龄小，但我酒量其实很大的。”
“行，我给你保密，但仅此一次。”
姜封拍了拍小道士肩膀，爽快应下。
片刻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自然散去，两人继续踏上了前往沿江市的返程之路。
不过这次他们是跑步，而且还是比赛。
左右是深更半夜，而且年节期间也打不到车，小道士便提议较量一下。
他说自己虽为偏重术法的道门修士，但却也从未轻视对身体的锻炼磨砺。
平日里在险峻山林里也能如履平地，穿行自如。
而姜封自是没有拒绝，跟着小道士就追了上去，脚下步履轻快，并无半点被落下的迹象。
只不过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
就在片刻前，姜封探手触及小道士灵魂的那一刻。
度玄他背后，那根缠在青布内的不知名长杆中，已有青绿色光芒隐隐从其中透出。
当姜封收回手后，那缕曾经在爆炸冲击中护住小道士的光芒，也好像有灵性一般自主消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丹云岭自然生态区内，一座名为“泰青”的奇险高峰山顶侧面，有一处积雪铺地的向阳缓坡。
松木与雪花的清新气息在这里随风畅游，坡上一条小路两旁的积雪反射着淡淡月光，铺就了一条远离尘世的银白之路。
小路尽头连通着一座简陋道观，观内一位正坐在屏幕前熬夜刷剧，一边等待进度条加载，一边品茶的清瘦老道士似有所觉般微微一顿。
但很快，这须发皆白的老道却只是轻轻一弹指，无形的力量自指尖震荡而出，立于小庙偏殿外的信号塔轻轻一颤，就好似青松伸展般，抖落了一身积雪。
看到重新开始移动的进度条，还有屏幕画面中，那只手持金箍铁棍的毛猴又动了起来，再次与妖魔鬼怪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起。
老道士方才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随后继续端坐在木椅上，轻抿起了热茶。
……
而在原乡镇盛隆商业街，那条已经被身穿防化服的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从头到尾重新清理过一遍的不知名窄巷中，却追来了一道小小的黑影。
这道小小的黑影十分谨慎。
它没有立即现身，只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每一次落爪都会伴随着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是砂粒在玻璃上缓缓滑动，透着令人悚然的寒意。
在确定窄巷中再无一人后，那小黑影子似乎才终于放下了戒心。
它迅速向前一跃，细长的身形拖着蓬松长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四肢着地，轻盈而敏捷的落稳在小巷中央。
尖尖的小脑袋相当机敏的四下一阵嗅探，最终在窄巷中某处停留了下来。
如果是姜封，或者小道士度玄、杜队长等人在此，他们一定就能立刻意识到。
这里就是那头黄鼬尸妖，它在接触到姜封的手掌后，被爆头杀死的地方。
“这里，对，就是这里……”
通体不过一臂长，显然是兽类那长满小尖牙的嘴巴里，却相对流畅的讲起了人言，而且还是带着三分稚气的女子童音。
只不过那原本应该能够算的上，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此时却因为愤怒而略微颤抖走音，凭空多了几分阴冷与凶戾。
“找到你了！敢杀我黄家叔伯长辈，剖腹取丹，炼制成有损阴德的歹毒行尸……”
小小黑影龇起银亮的尖牙，人言之中，又夹杂着几声短促尖锐的嘶叫。
“别人怕你们这群邪家修士，我黄小桃可不怕！”
哧溜又是一钻。
这道机警的小身影就重新融入到了窄巷阴影中，嗅着地上残留的些许气味，沿姜封与小道士度玄偷偷离去的路线，一路向着沿江市追了过去。
……
临江大道，行至远远能够看到前方城市轮廓的时候，路面会南北向分成内外两圈环线，以及一条直行进入城内的大道。
临近黎明，天尚未全明的时候，姜封和小道士一前一后沿直道入城。
他们两人此时都跑的气喘吁吁，尽管最开始小道士先跑在前，但此时已经被姜封反超了回来。
不过度玄之前战斗本就消耗较大，而且姜封又是个偏重锻体的修士，真要完全认真起来小道士自己也清楚，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性。
结果这一路上，两人却是飞檐走壁、你追我赶，度玄偶尔还丢一两个小法术干扰，姜封见招拆招也不生气。
半斗半玩了一路，两人的心情显然都挺不错。
唯有寄宿在手机里的女鬼小夜，此时却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事。
原本是想要告诉姜封的，结果中途却被更加紧急事情给打断了。
是什么呢？
小夜又努力想了想，结果却仍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索性她便将这点小小的疑虑抛在了脑后。
而在外环，临着田垄的货运大道上，有一辆姜封看到也许会十分眼熟的中型货车，此时却撞断护栏，头朝下冲进了一片轮荒中的旱田。
货车后方，一个个冰冷的货柜摊开散落，如同一面倾倒下来的砖墙。
只不过货柜并非砖块。
绝大部分在重击翻滚中摔开顶盖，其中封装好的一袋袋冷鲜肉倾倒出来，即使是在夜风中也依旧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有些货柜同样顶盖翻落，但不知为何，一个个却是从内部向外隆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在里面挣扎、撞击后留下的痕迹。
甚至还有些冷柜从内向外破开了一个大洞，洞口锋利的金属边缘上，似乎还残留着好似兽类一般的半长毛发。
这些货柜里则是空空如也，但除了同样向外溢出森白寒烟外，其中还残存着些许尸臭味，不重但却刺鼻，若是被常人闻到，绝对会被熏的头晕目眩倒地不起。
因为……这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尸臭，而是一种溢散入空气中的烈性尸毒，就和出现在原乡镇盛隆商业街，不知名窄巷中尸妖身上的恶臭一模一样。
至于先前那些冷鲜肉包装袋上的字迹，正是人皮女曾经提到的沿江西郊，旺富路一号，旺富肉业生产。
货车前方驾驶室变形严重，鲜血从扭曲的车门缝隙间流出，深入荒田染成一小片暗红，此时却已然冰冷冻结。
那个曾经声称下次见面，定要送姜封穿越异世界的司机田师傅，早已死去多时。
“原来是中途货棺意外掉落，影响到了尸妖的封存状态，而尸妖提前苏醒失控破棺，又致使运输车辆侧翻……”
自语着心中分析出的结论，他声音淡漠冷峻，似乎内心对眼前惨剧毫无波动。
就仿佛是一位沉浸于思索中的研究员，在认真复盘自己做过的众多实验中，少数并不太成功的那一个。
说话者缓缓站起身，直到那修长到有些偏瘦的身子站直后，他才将撩起的衣摆缓缓放下。
简洁却不失优雅的长衣后摆垂落，目光却追着向下一瞥。
在确定洁白细腻的丝绸羊毛混纺面料，并没有如鞋底般染上尘泥后，轻薄如纸的金色面具下，他那更偏中性的狭长双眸才重新转还回来，落在空荡的冰柜上独自低语道。
“嗯，看来我的炼尸术，在封镇稳定性方面，还有可以调整改进的地方。”
眼底所见与口中所言，都只是在分析实验的成果与不足，而除此之外，一切俗世间的道德评判与法规准则，似乎都与他无关。
就如同那张遮住面庞，只余双眼在外的金色面具一样，平滑单薄紧贴面部，不带半点修饰，华美中又透着一丝淡淡的诡异。
在黎明前的黑暗与寂静之中，金面白衣者扫视了一眼周围，一阵嘴唇翕动的细微念诵声后，他脚下锃亮皮鞋轻点地面。
刹那间，抛荒中的田地开始颤动了起来，货车周围的沙土颗粒就好像流水一样，在接连不断的沙沙声中，迅速失去了原本的坚实。
数吨重的中型货车，所有散落在地的冷柜，此时就如同陷入泥沼般缓缓下沉，直至彻底没入到了大地之下。
沙沙声止时，荒原上仍旧是土石砂砾满地，一切如初，唯有那偌大货车，已然不见半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一袭白衣长摆，以平滑金箔遮面的修长男子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用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面具，继续小声自言自语道。
“但是没想到，我闭门钻研这才几年，他就开始用我的杰作当做商品，将高雅的艺术扭曲成交易的筹码。
不过，既然这次是为了配合测试，那就没办法了。花容庄园小区，有意思，即使是这次仍旧找不到他，也没关系。”
回身转向，暗自思虑低语间，白衣金面者已返回环线路面，动作优雅的进入到了一辆银白色的跑车中。
而此时，被货车压断冲破的护栏同样复原如初，即使是有人经过此处也难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车祸。
在不染一丝杂色的银白跑车合拢车窗，绝尘而去之前，那漠然的声音中，却难得带上了一丝喜意道。
“筛选不死者的测试，那些有能力参选的人。身负强大生命力的个体……可都是很有价值的实验样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