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魂之中可见黄泉
人体内有三魂七魄，七魄存在于肉身之中，与人的身体健康状态紧密相关。
当人身去世，七魄归肉身消散于天地。
而人之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它们决定着一个人的精神状态。
三魂若能按照一定法门，经过修行锻炼，进一步强化后则可升华为元神。
三魂存在于修士头顶灵台之中，所谓搜魂夺舍之法在施术时，就会将这里选作目标。
所以头顶，也是一个人至关重要，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先前在观察姜封与尸妖交战时，小道士并没有完全看明白，为什么姜封手搭上尸妖那青黑褶皱的头顶后，其头颅就会立刻爆开。
但现在，小道士也亲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明明本就身在初春的寒冷夜风之中，小道士仍能明显察觉到，有一阵刺骨的寒意在他头顶天灵轻轻一触。
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小道士度玄仍旧用最快速度做出了应对。
自小修行而来的道蕴灵力运转，比抬手格挡的速度还要更快一步，顺着经络汇聚而上。
相比于御使灵力护身这种普通手段，在瞬间判明姜封手掌上森寒的精神力波动后，小道士也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最恰当的应对方式。
南洲大陆民间早有传说，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一把位于头顶，两把分别位于双肩。
这三把火被认为是人体上的阳火，只要它们不熄不衰，鬼魅灵体就难以靠近。
普通人只能被动依靠这三把火抵御邪祟袭扰，而修士则可以汇聚灵力强化自身阳火，甚至主动调用这种力量进行防御或者发动攻击。
而这就是小道士选择的最佳应对方式。
常言道人怕鬼三分，而寻常鬼魅邪灵则更要惧人七分，畏惧的就是这三把阳气十足，正义凛然的无形之火。
此时再加上道门手段加持，无论姜封手掌上那种能够触及神魂，引爆尸妖头颅的阴冷力量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催动头顶阳火护住灵台心神，抵挡住姜封突如其来的偷袭，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安然抽身后退，争取逆转局面的机会了。
然而，虽然小道士头顶的阳火在得到灵力灌注后，如预计般暴增数倍，在任何修士的感知中，都犹如一把明晃晃的火炬般耀眼。
但是姜封伸出的手竟完全不受影响。
那一阵森冷阴寒的灵魂波动，无视了灼灼阳火毫无死角的防御，直接触及到了小道士那处于层层保护之中的灵魂。
阴冷如寒风从百汇吹入体内，灵魂仿佛在瞬间被冻结，躯体也随之逐渐僵硬了下来，原本继续向前迈步的动作都如同在慢放。
失去灵力供给的头顶阳火逐渐回缩，恢复成原本安静燃烧的状态，但却并没有熄灭。
在这一点上，情况完全超出了小道士度玄的预料。
虽然刚下山入世不久，小道士没有多少实战对阵经验，但也清楚一些最基本的常理法则。
人身头顶阳火常燃确保外邪不侵，即使是姜封先前隐藏修为，以更加强大的阴冷森寒之力压制入侵，那也得先熄灭掉那团阳火才行。
无论如何，姜封都不应该有能力凭空穿过，甚至还能在保有阳火不熄的情况下，突破所有防护直接触及到他的灵魂。
但与此同时，更让小道士感觉奇怪的是……他没有从姜封掌间的阴冷中感受到杀意，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敌意。
到这时，小道士度玄已经明白了一点，当姜封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诡异手段发动后，他根本没有机会后发制人。
在此基础上，又回忆起姜封在窄巷前与尸妖战斗，全力保护那些普通人的行事作风，还有之前两人相谈甚欢，颇有默契的直观感受。
度玄索性做出决定，不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抵抗，赌一把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撤去所有防备，接受那阵阴寒冰冷侵入自己的灵魂。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狂决定。
一个修士向另一个修士完全放开自己的灵魂，这相当于是主动将脖颈送到闸刀下，相当于是将自己过去的经历和记忆彻底坦露给对方。
如果姜封真有意愿杀死他，或者夺舍掌控他躯体，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所以即使是始作俑者，姜封此时也被小道士的反应吓了一跳，迅速撤回了伸出的手掌。
在姜封看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小道士度玄会反抗，可能会祭出某种法宝灵物，或者使用什么传承秘法。
但却没有料到，小道士自幼在山中修行，秉持一颗赤子之心，在双方灵魂力量接触的瞬间，就看穿了姜封虽然蛮横出手，但事实上却不带丝毫敌意的本质。
双方同为登堂入室的修士，各自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
从姜封伸手，以自身灵魂触及小道士的灵魂，到察觉对方的疯狂举动后迅速抽离避退，之间不过短短两秒。
而两人也正在此时从夜色中迈出，重新步入了下一盏路灯投下的光圈之中。
小道士身形一晃，脚下发软，斜斜的就要向路面上倒去。
虽然心中已经确定姜封出手，既无敌意也无杀意，事实上遭遇生命危险的可能性非常低。
但是在完全放开心神的那一瞬间，他仍旧感知到了某种，难以想象到几乎要彻底压垮他精神的存在。
无论是否有敌意，只要触及就足以令人崩溃绝望。
如果不是姜封迅速抽手避退，度玄甚至有种感觉，只要再持续一两秒，他的灵魂就会被那种不可言说的大恐怖轻易碾到魂飞魄散。
姜封再度伸手，只不过这次，他是扶稳了险些跌倒的小道士。
度玄气息虚弱，又心有余悸的低声询问道。
“刚才我看到的……那究竟是什么？”
小道士度玄的印象非常深刻，片刻前的那一瞬间，他于一片朦胧晦涩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条宽逾百丈、滔涛流淌而去的大河。
那条河流中无水，取而代之的，只有怨念、痛苦与憎恨凝如实质，其中夹杂着数不尽尖叫挣扎的狰狞面孔，不断翻涌流向远方深邃之地。
小道士遍寻记忆中读过的古籍，不待姜封回应便有些不确定的追问道。
“难道是阴间，黄泉？那传说中的不可及之处，为什么你的灵魂……”
路灯光下，姜封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温和平静，就仿佛之前爆发出的阴冷恐怖，都只是瞬息间的幻觉罢了。
姜封扶稳小道士度玄，但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道。
“我这个人，其实是个孤僻的独行者性格，一般不善与人真心交友。如果你不介意先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态度，愿意给我一个表示歉意的机会。”
柔和而深邃的面部轮廓，嘴角微微上扬，姜封露出一个温暖平和的笑意，双眸神色真诚，向身高低自己一头的小道士躬身致歉。
“那么明天，我想请你去沿江市城区转转，看你的道袍上这么多补丁，我给你买件新的。
小道长有什么想吃、想喝，或者想问我的事都可以直接提出来，我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