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傅

    刺客行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城中守卫军蠢蠢欲动，步十七依旧被吊在城楼，城中大小官员终于是坐不住了，联合上书。

    一封封奏折堆积如山，散在刘患案前，他却从不翻看。

    那日残阳如血，将大地映成红色，一个年迈的身影在庭院中显得格外扎眼——他的白发如同冬日里的第一场霜雪，纯净而庄严。

    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沟壑，他身形虽略显佝偻，却依然保持着一种不凡的气度。他的背部微微弯曲，却如同历经风霜的古松，坚韧不拔，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疾步走入庭院，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流水般自然而优雅。

    路过的宫人一一俯首行礼，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他停住脚步，立于刘患门前，甩袖而拜 ，再掏出奏折双手捧于顶。

    浑厚苍老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臣，闻主上欲兴师，以讨不逞之贼。然臣窃以为今，敌众我寡，粮草匮乏，实非出征之良机。故臣冒死上言，恳请殿下按兵，以待天时地利。”

    此言一出，刘患马上从房中出来，亲自来搀扶太傅，但是太傅却长跪庭，不肯就起。他拂去前来搀扶他的刘患，一拜，继续到——

    “臣知殿下胸怀宏图，欲效法古贤，征战四方。然兵者，国之大事，危乎存亡，求，务必审慎。

    昔创帝，先卜三龟，以观天命。今我方，民疲困，士衰微，若轻言出征，恐难以取胜。兵法云：“善攻者，动于无形。”今敌军势大，我军宜固守疆土，以逸待劳，待敌军疲惫，我军粮草充盈之时，再行反击。此乃兵家之诡道，亦为保全我方实力之良策。

    又，粮草为军队之血脉，无粮则兵散。今我方粮草匮乏，难以支撑，恐久战难！若仓促出征，恐未见敌军，士卒已疲于奔命，战不如前。故臣谏，宜先充实粮草，以备战事。

    臣知殿下忧虑国事，然出征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臣愿殿下念及百姓疾苦，慎重权衡，以免陷国家于危难之中。

    臣虽位卑言微，然为国担忧之心，天地可鉴。倘殿下纳臣之谏，按兵不动，待秋熟而后征，必能成事。

    臣，房岭，谨奉表陈情，泣血以谏，愿主上明察。”

    话了，太傅拜了再拜，头与青石院子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廊亭。刘患搀他未果，只能一直保持拜礼，谦卑诚恳，不敢抬头，直到太傅完全行完礼，他才赶忙再次上前。

    “老师，您快请起！”老者银丝飘荡，苍老干枯的手扶去想要搀扶他的刘患，依旧跪着，眼神慈蔼中却颇有几分严厉。

    刘患好不容易才有了夜峦的消息，只是那时她已被周庭衍带走，京中不便动手，他知夜峦定然会回去找步十七，于是特意加快脚步甩开太傅车马，提前三日到达漠北，太傅不在，无人管控，他才敢肆意关了步十七，如今太傅已经赶来漠北，他便不可再任性了。

    “三城主将仍被吊于城门之上，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城外敌军虎视眈眈，臣身为太傅，实难脱责！”

    刘患本就不想出征，他抓步十七一是为了看看漠北军是否还是他刘家的军队，二是为了引出夜峦，只是没想到竟然引得老师亲自来求，他便不好再困着步十七。

    “陈缴！马上送步将军回府！”陈缴领命前去，刘患再次想要搀扶太傅，太傅却叩拜行礼“君臣有别，请殿下牢记。”太傅自己扶着膝盖倔强地起身。

    “老师，学生送您回去，学生这几日犯了浑，有愧老师，这就亲自去您住处给您赔罪。”

    “殿下不需给老臣赔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殿下一路走来极不容易，臣深知殿下为人，爱民如子，如今这般定是另有隐情，但无论有何隐情，请殿下牢记——失民心，就失了天下。如今殿下及时回头，尚未铸成大错，为时不晚，但切忌，切勿再寒民心。君者，民为重啊。”

    他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刘患却是少有的谦恭模样，认真地听着，恭敬地点着头。

    寒悬寺重生后失了记忆，前尘往事不再纠结，只是他梦里一直有一个女子，看不清模样，就那样躺在阳光底下悠闲地晒着太阳，她嘴里哼着奇怪的歌谣，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着椅子。

    他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可是她眼睛上遮着一块白色的布条，远远地，看不清长相，怎么也看不清。

    后来有个叫阿鸾女子找到了寒悬寺，说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女子跟了寒悬寺很久，他本来不信，可女子后来说，“彼色来授，吾魂往与接。”

    寒悬寺记得，他清楚地记得，他忘记了一切，却唯独记得那个遮着眼睛的女子，和她说的这句话。

    所以，他也逐渐相信了眼前的女子真的就是他梦中的人。

    再后来，女子被人追杀，被刘患和陈缴所救，为了报答对女子的救命之恩，寒悬寺答应帮刘患做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抓住刺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