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如死灰
胡铮顶着三人“热烈”的眼神，手开始发抖。
他不是怕，是紧张的。
他甚至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程蕴：
“动手，别犹豫。”
胡铮硬着头皮上前。
开始的时候，他的手很僵硬，但随着动作慢慢熟练，他变得得心应手。
程蕴满意的点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谭曼珍。
谭曼珍躲避着她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怕，以前家里杀鸡，大队杀猪她都见过不止一次。
可今天这场景真的不一样，她总是会把那血淋淋的伤口想象成人身上的伤口。
一想象，她就不敢动手，甚至不敢看了。
程蕴没埋怨她的意思。
她私心里，其实是想谭曼珍也能学好医术的。
现在才七零年底，到恢复高考还有七年的时间，但谭曼珍已经十九岁。
程蕴来了这边一个多月，知道这里的姑娘二十二三岁结婚已经算是晚的。
那结婚之后，谭曼珍还能像在娘家一样，很少下地很少干家务？
婆家又能允许她在恢复高考后去参加高考？
她自己又能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复习，去考试？
但学会医术不一样。
她亲大伯就是大队长，两家的关系又好，他肯定会给自家侄女留意学习进修的机会。
只要谭曼珍愿意学习上进，那她到公社卫生院或者县医院去当个护士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等会儿你也要动手！”
程蕴将她往前推了推：
“这有什么可怕的，好好看着。”
她不是她爹妈，会替她想愿意看她好，也是因为谭曼珍是她来了这里后，第一个认识就真心待她的姑娘。
不过她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她要是愿意学就学，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谭曼珍明明还在犹豫纠结，胡铮结束手里动作的时候，她还是率先一步上前。
“程知青，程知青！”
程蕴刚张嘴要夸夸谭曼珍，大队部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
程蕴心下知道，这是有病人了。
她推开谭曼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嘴里也同时应着：
“诶，我在这。”
“程知青！快，我妈，我妈要生了，求求你，救救我妈。”
程蕴刚看见人影冲进院子，还没认出是谁，就被来人的动作和说的话给惊一跳。
她是陈二丫的大女儿，十四五岁的样子，名叫大妮。
她冲进院子就直愣愣扑向程蕴，“砰”的一声跪倒在程蕴面前。
程蕴很奇怪陈二丫生孩子会来找她而不是接生婆，但听大妮让她救命，她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好。
她吩咐三个徒弟：
“曼珍，你背上药箱跟来，胡铮，你和谢东平再多练几次。”
话落，她就一把拉起大妮往外跑：
“接生婆来了没，她怎么说？”
大妮跑得飞快，直喘气却也没忘记回答程蕴的问题。
“请了接生婆，可接生婆在青山大队接生，来不了。”
许是有了程蕴，她心里松口气，这会儿才开始流泪：
“我妈流了好多血，我婶婶说，我妈再生不出来，就会一尸两命。”
这话刚说出口，她就“哇”的哭出声：
“程知青，呜呜……求求你，救救我妈，她还没给我们生下弟弟，我们不能没有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也慢了起来：
“呜呜呜……我不要她死，我宁愿没有弟弟，程知青，你救救我妈。”
程蕴心里因为她那句“没有生下弟弟不能死”而升起的怒气一下就没了：
“别胡说，也别哭，跑快点。”
她又不是神仙，更加没有单独接生的经验，谁知道她面对的会是什么情况？
……
陈二丫家里的人不知道是都不在，还是都躲在自家屋里，除了谭光和带着三个闺女站在院子里无措的搓着手。
哦，不，老太太也在。
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
尤其是陈二丫这种已经生过四胎的，家里人除了特别关心产妇和孩子的，基本没人会守在家里。
“二奶奶。”
程蕴见老太太耷拉着眼睛悠闲的躺在竹椅上，匀了匀呼吸才走近叫了一声。
老太太眯眼，像是在认人，又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倏地睁大眼：
“诶！程知青来了啊？家里有谁不行了吗？你那救命药还有没有？”
程蕴被她飞快的睁眼和一连串问题吓一跳，她没好气的摇头：
“有，救命药还多着呢。”
说着，她就从衣兜里摸出两颗糖来递给她。
“光和大哥，二丫嫂子呢？”
谭光和的视线却落在他奶的手上，看着她奶小心翼翼的将“救命药”塞进嘴里。
他怀疑的看向程蕴，好在他还记得程蕴问了什么：
“在柴房。”
他伸手指了指那间要倒不倒的草棚。
程蕴转头看过去：“……”
也是这时候，她才听见陈二丫隐忍的呼痛声。
她拧紧眉，从还没喘过气的谭曼珍手里接过药箱，走向草棚。
早前就听说过，农村女人生孩子，几乎都是在柴房或者猪圈里生。
但真正直面见到，程蕴还是第一次。
谭家的草棚里堆满了柴禾，外面是引火用的松针树叶，里面才是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大根木柴。
陈二丫蜷缩着身子，半躺在杂乱的松针树叶上，靠近院子这边仅有一个破烂不堪的麻袋做遮挡。
她搭了一床破棉絮的下半身，因为宫缩的疼痛，双腿时不时的隐隐分开又合上。
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她艰难的睁眼，见到是程蕴，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嘴唇动了动，又无奈闭上。
程蕴看得心酸，赶紧上前拉了她的手腕，木系异能瞬间延伸出去。
还好，情况不是很糟糕。
“嫂子，我不会接生，但我尽量让你平安生产。”
这种时候，她不会大包大揽，哪怕她确实能保证陈二丫万无一失：
“你有经验，知道怎么用力，咱们不急，你先歇歇，一会儿咱们再一鼓作气。”
说完，她便要松开她的手，去叫谭光和端点吃的来。
不知道陈二丫是什么时候发作的，但她这时候已经明显脱力，得补充体力，才能保证她有力气生下孩子。
“程知青……”
手被抓住，程蕴抬头看见的，是陈二丫心如死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