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还我的命来!
程蕴走出医院大门,见到的便是跨坐在自行车上的聂明朗。
很意外。
意外会是聂明朗来看她。
毕竟,从她到星火大队到现在,她跟他可是完整的话都没说上一句。
嗯,好像还是她到的那天,互相介绍的时候,说了句“你好”?
程蕴是不想跟他们走得太近,聂明朗呢,又一向高冷,对谁都显得爱搭不理。
那这时候他怎么会来看她?
“有事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好像也想不到别的。
其实,从昨晚被带到委员会,她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只是她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样快而已。
这才一夜的功夫,大队的人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我就是来看看,没事就好。”
聂明朗是昨晚到的县城,后来确定程蕴今天一早会被送回医院,他才去了招待所休息。
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仿若不怎么在意的从程蕴的脸上扫过,却又暗暗的松了口气。
程蕴:“……”
他们好像并不熟。
“嗯,谢谢。”
她好像还真没什么话可跟他说,不,应该是不怎么想跟他说话。
“我还有事,你……?”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相对无言也不像话,他既然看过她了,那就该走了吧?
“三爷很好,就是有点担心你,他让你好好学习。”
聂明朗捏着自行车手把的手紧了紧,一只脚也踏上踏板:
“那我先回了。”
程蕴翻了个白眼,也不等聂明朗离开,她就率先转身进了大门。
聂明朗:“……”
聂明朗眼睁睁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摇头嗤笑:
“这是对我有多避之不及?”
记忆中,他没得罪这姑娘吧,怎么就连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
……
接下来几天,程蕴按部就班的学习,仿佛完全忘记自己被带去过委员会的事。
身边的同学也随着事情和时间的过去,再加上她故意所为,表面上渐渐跟她恢复了往来。
这期间,她不动声色的打听了那个产妇家里的情况,又悄悄去准备了好些东西。
又过了几天,才终于在一个雷雨的夜里找到去那个产妇家里的机会。
十二点一到,她便已经站在了肥皂厂家属院外面。
产妇的婆家姓肖,家里除了那老太婆夫妻,就是四个儿子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一个出嫁去了外省,一个下乡,四个儿子中,也有一个下乡的。
剩下的三个儿子,老大结了婚,连带着儿女和家里的二弟夫妻、四弟以及老太婆老两口一起,一家十来口人全都住在不到四十个平方的两间平房里。
肖家老二便是那个产妇的男人,前几年结的婚。
小两口婚前一个是预制板厂的临时工,一个是厂食堂的临时工,婚后第三年才有的孩子。
原本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小家庭,无奈家里有一个偏心至极的婆婆,以及愚孝又无能的丈夫。
都说“皇帝爱重长子,百姓心疼幺儿”,这话在肖家,还真的一点都不假。
老大是第一个孩子,在老两口心里的地位自然不一样。
老四从出生起,在老太婆眼里便是一个特别有福气的孩子。
不仅是因为他是几个哥哥姐姐中长得最好看的,嘴最甜最会哄人的,也是因为他出生那年老两口就有了工作,还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老两口都是苦出身。
肖老头以前是四处卖苦力,老太婆则是东家洗西家补,两口子艰难的抚养着五个孩子。
但就是最小的儿子出生那年,他们便有了能养活一家的工作,还有了固定的住处。
那老幺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剩下的中不溜的几个孩子呢,自然就再得不到父母更多的关注。
可越是得不到关注,他便会越加在意。
这其中,肖家老二最为明显,对父母的要求,也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看着憨厚老实,平时也少言寡语,二十多了都没能自己谈上对象。
眼见着老四已经成年该结婚了,老太婆终于急了,这才托人给他和老三找对象。
只是又正好遇上“大运动”,老三机灵,不想留在家里给老四卖命挣彩礼,便主动跟小妹一起去了乡下。
留下的肖家老二不出意外的,赶在老四谈对象之前结了婚,且把自己的那份临时工让给了老四。
可老四贪心不足,又舍不得吃苦,人家根本看不上预制板厂的临时工。
于是,老太婆便将主意打到进门不久的二儿媳妇身上。
可惜的是,二儿媳妇的那份临时工,是人家娘家白纸黑字早就计划好,要留给娘家兄弟的。
算计落了空,老太婆心里便存了怨气。
她不仅平时磋磨老二媳妇,到了人家生产的时候,她也故意不教人家正确的生产方法。
因此,才有产妇最后脱力危及生命被送到医院的事。
程蕴轻手轻脚的翻进家属院,找到肖家的两间平房,拿出准备好的纸人棉线等东西。
一切就绪,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其他两户人家,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得更深了些。
接着,她才借着又一次闪电的瞬间,敲响老两口的房门。
一时间,呜咽的风声伴着雷声雨声,以及女人绝望凄惨的哭喊,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响起。
“娘,还我的命来!”
“孩儿她爹,救救我!”
“孩子,我的孩子,还给我,娘,把孩子还给我!”
“……”
老太婆年纪大了,觉本就浅,在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就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
可刚醒来,耳边便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哭喊。
她一个激灵,瞬间便睁眼翻身坐起,可眼前却一片黑暗,只清晰的听见屋外的风声和雨声。
她嘟哝着骂了一声,正准备再倒下去,之前模糊间听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太婆打了个寒颤,闪电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看向窗口。
然后,她便“啊,鬼啊……”的惊呼出声,好在她及时死死地咬着嘴唇。
尽管心里怕得恨不得晕死过去,但她还是伸手去推睡得鼾声依旧的肖老头:
“老头子,老头子!”
肖老头“啪”的拍开她的手:
“你吵什么吵?”
这老婆子,岁数越大越烦人,孩子哭了就哭了呗,非得每次将他也吵醒。
心里这样想,他还是下意识让开了些,以方便老太婆下床去照顾还不到半岁的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