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蠢货
李秋芬听自家小闺女说程蕴皮肤白不像是受过苦的姑娘，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城里姑娘跟咱们乡下姑娘不一样，又不用下地干活，自然少见太阳。”
还有可能是她天生皮肤白，尽管经常晒太阳，但她就是晒不黑？
就跟她家这两个姑娘一样。
一个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从小就有爹妈哥哥姐姐宠着，除了做做家务，现在都十九岁了，还很少下地。
可不就养了一身好皮子么？
另一个大女儿呢，纯粹是底子好晒不黑，不管是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还是后来结了婚，她晒的太阳都不少，但她的皮肤还真就比一般人白。
薄荷朝她妈“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她妈的话，
“那你怎么让二哥将给她分的红薯担过去？”
明明人也不在家，她妈偏偏要多此一举，还让她二哥去给大爷爷家里的地窖掏了。
要知道，往年这些活可都是她大伯家里的三哥去干的，今年反而被他们家揽了过来。
想到她大伯家的三哥，薄荷又想起一件事来：
“我大伯真要把三哥过继给大爷爷？”
李秋花拍了一下自家闺女，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周围：
“大姑娘家家的，别嘴碎管这些事。”
顿了一下，她才说道：
“你大爷爷还是说没必要。”
他们家这大伯，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谭春生父母膝下有两个儿子。
兄弟俩当年都在他们这边最大的地主家里干活。
不同的是，一个因为脑子灵活，又肯上进爱学习，是地主家大少爷身边的伴读。
一个呢，却比哥哥憨厚老实，便是地主家的放牛娃。
谭春生就是其中的哥哥。
后来，他就跟地主家那一心寻求进步的大少爷，以及村里其他的热血青年一起去了战场。
那时候，谭春生才有了长子，妻子正怀着二胎。
他一走就是四年没有音讯，很多人都传他可能已经不在了，两个老人便是在那之后的一年里相继离世。
屋漏偏逢连夜雨。
谭春生的长子又突然淹死在河里。
他们家那大伯娘受不住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双重打击，紧跟着公婆和大儿子而去。
后来两年，谭春生家的小儿子就一直被她公婆当着亲儿子的养着。
可厄运专挑苦命人。
就在谭春生回来的头一个月，那孩子却因为一场风寒没了。
战场上留下一条命断了一条腿回来的谭春生，见到的便是爹娘妻儿冰冷的坟墓。
这些年，谭春生活得艰难。
虽说她男人和她那大伯哥把他当成亲爹在孝顺，还时常去看他，给他送饭送吃的。
可谭春生却一直拒绝过继侄孙到他膝下。
以前她男人兄弟俩还曾跟他商量过，实在不行就她男人这个次子过继。
只是谭春生依然拒绝了。
他没说原因，但他们一家人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命硬克亲。
至于她为什么今年会揽下给他清理地窖的原因，那自然是她心里有点别的想法了。
李秋花笑着转移话题：
“我看程知青好像很喜欢你嫂子做绣的鞋垫，你也跟着去学学。”
大姑娘家家的，还是多学门手艺的好。
薄荷闻言撇嘴：
“我又不是不会。”
她只是比不上她嫂子的手艺好而已。
反正她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很好，什么都会一点，嗯，虽然都不是很精通。
更何况，以后做衣服什么的，她肯定是要用缝纫机，谁愿意一直用手工的呀？
被噎了一下的李秋花也没强求自家这小闺女。
在她看来，反正都会点，那就差不多了，以后给她陪送一台缝纫机就好。
母女俩莫名的想到了一处，又低头忙着各自手里的活。
……
星火大队还有人惦记程蕴，便是知青院的知青们。
“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呀？”
郭晓丽手里的筷子一个劲儿的戳碗里的红薯，语气说不出是羡慕居多，还是嫉妒居多。
唉！
早知道，她就搬去那断腿老头家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去讨好大队长的大伯呢？
在她前面，是张小方桌，方桌上摆放着大半碗切碎的泡豇豆，陈东方和刘莹分坐在她两边。
听了郭晓丽的话，陈东升没什么反应，刘莹手里的筷子却是一顿：
“她，一般人……那样不好。”
她其实是想说，一般人都做不到那样去讨好一个脏兮兮的断腿老头。
只是想到那个断腿老头是大队长的大伯，她又换了一种说法。
且她说完话便拧着眉，脸上的表情也带着不赞同。
陈东升夹了一筷子泡菜，跟着点头：
“我们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一时的捷径，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刘莹垂下眸子，勾了一下嘴角，再抬眼的时候，她面上又是温暖平和的笑：
“我们也不会医，这样的事情，也轮不上咱们。”
她将自己碗里的红薯夹了两小块到郭晓丽碗里：
“晓丽，谢谢你，这两天麻烦你了。”
郭晓丽摇头：
“刘莹姐，你自己留着吃，我的尽够了。”
她将自己的碗拿开了些：
“刘莹姐，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不舒服的时候，不也是你帮我干活的吗？”
想到刘莹说的他们不会医的事情，她又撇了撇嘴：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会？”
依她看，多半还是因为程蕴会讨好大队长的原因。
她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正低声说着什么的、状似亲密的两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刘莹轻抬眼皮，扫了眼满脸忿忿眼里嫉妒之色都快溢出来的郭晓丽，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
在他们不远处，郭晓丽抬眼所及的地方，是顾美玲和蒋立文坐在另一张小方桌旁。
他们两人倒是没有讨论关于程蕴的话题，只是说着秋收眼看着就要结束的事：
“你再忍几天，过了这几天就会好一些。”
看着整个人都憔悴不少的顾美玲，蒋立文是满眼的心疼，他倒是想让顾美玲彻底歇下来不要再干活，可是现实又不允许。
顾美玲累吗？
她累！
她累到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的回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