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光不怎么好
汉子叫叶树强，是他们隔壁青山大队的大队长。
谭有先脸上露出热情的笑，递上一支自己平时都不舍得抽的烟：
“你不也亲自来送了？”
程蕴的视线落在叶树强身边那个姑娘的身上。
“我侄女，叶伟平。”
完了叶树强看着叶伟平指了指谭有先：
“这个你喊谭伯伯。”
他的眼睛只在程蕴身上一扫而过，接着便低头去迎谭有先手上点燃的火柴。
程蕴的注意力还在叶伟平身上。
她应该是叶树强的亲侄女，叔侄俩不仅长得很像，骨架也很像，瘦瘦小小的一只，看着年龄不大。
小姑娘倒是比她叔叔高冷，只看了眼谭有先，却没张嘴喊人的意思。
对程蕴这个以后可能是同学的人，她也只刚见面时给了个眼神。
两个大男人抽着烟寒暄了两句，便一前一后的带着各自带来的小姑娘上了二楼。
会议室里已经等着好几个人，一看便是各个大队干部带着自己队上的医务人员。
年纪都不小的大队干部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圈子，一时间，便都找到相熟又能说得上话的，聚在一起谈论各自大队的情况。
剩下的一群或年轻，或也上了点岁数的，可能成为同学的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就有人开始上前搭话。
程蕴是被搭话的一个。
“你是星火大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蕴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份很有兴趣。
“是，我叫程蕴。”
她顿了一下，
“我是京市来下乡的知青。”
“你是知青？难怪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挺着肚子，不是很大，不过还是一眼能看出她怀着身孕。
程蕴不知道她后面那句“难怪了”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有人给她解开疑惑：
“我就说，没听说星火大队有姓陈的。”
是怀孕女人身后不远的一个男同志。
程蕴眨眨眼：
“我不是耳东陈，是禾苗旁的程。”
陈和程的发音都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出她姓陈的。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听程蕴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扭头就去了一旁坐下。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程蕴身边，这让程蕴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她是知青，又不是母老虎，就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我叫胡海燕，胡强是我娘家兄弟。”
她偏头看了眼刚刚那个扭身坐下的女人，
“她叫谭秀梅，娘家也是咱们星火大队的。你什么时候来的，认识我兄弟吧？”
胡海燕没像其他人一样，离开程蕴身边，反而靠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她看着程蕴的眼神，也透着亲近。
别人给自己好脸色，程蕴当然也会微笑以对：
“认识，前几天犁地的时候，我还跟胡大哥一组呢。”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胡海燕眨了眨眼：
“那小子别的不行，就有一把子力气。”
程蕴笑着点头：
“嗯，他干活很舍得卖力气。”
人踏实，就是眼光不怎么好。
两人没说几句话，从门外进来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军绿色的裤子，衣服裤子都熨烫得极为平整。
他一进门，会议室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就没了。
胡海燕在程蕴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他是咱们公社的谢书记。”
程蕴偏头看了她一眼，果然，在她眼里也看到了意外。
大队卫生员的培训，就算是在公社卫生院里，但劳动公社书记，还是足以说明上面对这次培训的重视程度。
事实也确实如此。
谢书记的讲话很简短，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参与学习的人都必须认真努力的学习。
一个月之后，经过严格的考试，还要发放结业证书。
只有拿到结业证书的人，才有行医救人的资格，不然就会取消那人在大队的卫生员身份。
一时间，就有人隐隐的哀嚎了一声。
程蕴没有回头，但她估计，哀嚎那人，应该是自觉考不过的。
她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毕竟，论理论知识，在场很多人可能都比不过她。
不然她那一屋子的医书，和好不容易淘来的资料都白看了。
接下来，他们一群十来个人又被带到楼下。
这时候程蕴才知道，哪里是在公社培训，明明就是在县医院。
谭有先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一点都不准确。
其实也是程蕴不知道，通知本来就是县政府卫生局下发的。
只不过是谭有先自觉这消息跟星火大队无关，之前并没有太关注罢了。
……
上了公社唯一的一辆卡车，程蕴怀里抱着装了洗漱用品的包裹，晃晃悠悠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潼县县城。
十来天前，她是在县城武装部上的去星火大队的卡车。
还没到星火大队，就被放在通往星火大队的路边，等待大队干部去接她。
隔了不过十天，她又坐在卡车上，回到当时只待过一天的县城。
潼县县医院，是连在一起的两座小楼。
前面这栋只有两层，门诊和检验科什么的，便是在这里。
后面的五层楼，则是住院部。
程蕴他们这次培训学习的地方，是在住院部的一楼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会议室。
报道很简单。
在讲台桌子上的名册里签下自己的名字、所在公社和大队，以及自己擅长的学科就行。
前面的很好理解，唯有后面擅长的学科，让程蕴犹豫了一下。
只她没填写中医和外科，而是选了更为稳妥的护理。
护理嘛，不过就是打针输液。
可中医和外科不一样，那牵扯到国家的传承和西医。
这两样，在这个时候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君不见，被下放的那些人中，有多少是曾经的中医大拿，又有多少是留过洋或者本身医术高明的西医大夫？
时间好像很紧。
报道之后，就有人给他们发下粮票，以及一叠资料和一个用来记笔记的本子。
接着便是安排住宿。
他们住的，统一在县医院的招待所，男同志一层楼，女同志一层楼，且都是四人间五人间。
程蕴运气不怎么样，她被分到的是五人间，同住一屋的，除了谭秀梅和叶伟平，其他两个都不是红旗公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