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欲渡荆棘路 > 第7章 情随事迁

第7章 情随事迁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一天下班,齐欣和往常一样去找永胜,走进画室,一股墨汁的香味迎面扑来,“啊~~”齐欣一闻到这气味,强烈地呕吐起来。

    两个人不由地心里一惊。熟门熟路地去了妇保,这次给齐欣检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医生。

    “你之前流过一次吧?”医生面无表情地问。齐欣心虚地点点头。

    “这次恐怕不能再打了,如果再流,你很有可能以后永远再也无法生育。你可要想清楚”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病历上刷刷地写着。

    齐欣一下感到天旋地转,医生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清楚。双脚像灌铅一样,不知怎样走出了门诊室。齐欣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了啊?”永胜见齐欣哭得那么伤心,不免害怕起来。

    齐欣不回答,继续哭,她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哭不动了才停下。她知道永胜是要考研的,她也没有准备好要孩子,但现在的情形怕是由不得他们了。齐欣把医生的话告诉了永胜,永胜也一下子懵了。他是要当画家的,他还不想当父亲。

    永胜丢下齐欣,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医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齐欣在医院里坐了很久,她决定把这事告诉家里。齐欣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她的父亲齐军是公交公司的调度员,妈妈王丽杭在邮政局工作,已经退休在家。姐姐已经出嫁,现在一家三口住在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公寓里。

    当齐欣顶着红肿的眼睛回到家,她的父母焦虑地围了上来。“怎么啦?”王丽杭马上扶住小女儿。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做错事了。”齐欣扑进妈妈怀里,“我交了男朋友,现在怀孕了,如果打胎的话,我以后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齐军脸色变了,“混账!”齐军的气无处可发,又不能打女儿,哗啦一下把桌上的茶杯砸了。

    “他是有家室的人?”齐军怒喝道。

    “不,他是苏大艺术系学生,现在大四。”齐欣回答。

    “那------”齐军和王丽杭相视一看,松了一口气,“那让他来见见我们。”齐军果断地说道。

    “这个人的父母是干什么的?”王丽杭倒了杯水给齐军。

    齐欣把永胜家里的情况介绍了一下,齐军和王丽杭心里有了谱,让齐欣先去睡觉,两个人开始商量。

    “我觉得这个永胜家里条件还可以。”王丽杭松了口气。

    “恩,虽说思亚才结婚,齐欣的嫁妆钱我凑一凑,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还是可以办到的。”齐军翻开抽屉,找出银行存折,觉得这事儿急是急了点,哪怕去借一点,他也要给齐欣一份得体的嫁妆。王丽杭则在一边思索,怀孕了,那就是快当外婆了,还得给小外孙准备点衣服被子什么的。她心里怨是怨齐欣,可是也有点暗暗欣喜,要当外婆了!

    那边永胜却是一个人蒙头抽了一包烟,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在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卖掉的力作《洛河山水》,洛河山水叠加着齐欣的脑袋在那里幌。永胜的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眼泪滴答滴答无声地落下,他哆哆嗦嗦地起来,从抽屉的暗格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立刻吞了下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把头靠在床栏上,闭着眼睛休息。良久,感觉好起来了,他又找出一个空瓶子,外面标注着维生素c。永胜把那瓶药全部倒进维生素c的瓶子里,并把药瓶外“舍曲林”三个字撕下剪碎,统统都扔进了垃圾箱。

    齐欣等家里都商议好了,便来找永胜。“我把事情都告诉家里了,我爸想见见你。”齐欣拉着永胜低低地说道。

    “唉。”永胜长叹了一口气,“你定个日子,我便去。”他一直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永源对母亲很粗暴,还经常强迫他接受家里的安排,不准他在读书期间找女朋友。永胜一直不以为然,这个时候,他忽然隐隐觉得父亲是对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永胜穿戴整齐,随手拿了一幅画,便去齐欣家里拜访。齐军和王丽杭早就收拾干净在家静候,王丽杭更是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一桌子菜等待着准女婿的上门。永胜来了,王丽杭见他空着手,只带了一幅小小的画,嘴角的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齐军悄悄拉一下王丽杭的衣角,提醒她不要表露出来。

    大家寒暄了几句,便落座。永胜的模样倒是长得挺周正。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看上去也蛮结实。虽说皮肤黑了点,可男孩黑代表健康,有男人味,就是一头长发,王丽杭看不惯。

    “小永啊,你可跟家里人说过了?”齐军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永胜碗里,虚情假意地问道。

    “说什么?”永胜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当然是和我们小欣结婚的事啊。”王丽杭有点不满地说。

    “还没。”提到这个,永胜就烦躁。

    “哎呀,那你要快点和你父母说,我们长辈也都要碰个面,谈谈结婚的各个事项。”王丽杭着急了。

    永胜低头吃菜,不说话。

    “你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了吧,我看你要落实找下工作。这个人啊,有了家庭就必须肩负起应有的责任。”齐军见永胜不表态,便教育起他来。

    “我暂时不打算工作,还想考研究生。”永胜抬头盯着齐军斩钉截铁地说。

    “那孩子出来怎么办?你家里很有钱,可以负担吗?”齐军针锋相对。

    永胜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甩,嗖地站了起来。齐欣赶紧拉住他,“爸。”齐欣朝齐军哀求地看去。

    王丽杭见状立刻打圆场,她拉拉齐胜的胳膊,说:“先坐下吃饭,这事儿你先回家和你父母商量了再说不迟。”

    永胜嘴角抽动着,忍下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吃饭。齐军生气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对永胜说:“我有两个闺女,都是我的宝。眼下,我小欣怀了你的孩子,这还不是第一个了。小子,我们小欣不能打胎了,你要没打算和她结婚,当初就别去招惹她。我活到这岁数就是希望两个女儿平平安安,这件事如果你不负责,我就让你一辈子画不了画。”

    齐欣赶忙扶住齐军,懊恼地看了永胜,安慰父亲:“爸,永胜他马上会和家里去说的,对不对永胜。”

    永胜不回答。

    “永胜,对不对。”齐欣哀嚎地朝他叫去。

    永胜艰难地点了点头。

    “啥研究生什么的,我们齐家不稀罕,我们只要求你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好好跟齐欣过日子。”齐军继续说起来,他又一口气喝干一杯白酒,“下周,下个礼拜天,我必须见到你父母。”

    永胜的手渐渐握成拳头,他想站起来把桌子掀了,他的眼睛红了,他克制住自己狂怒的情绪,点了点头,“我会和父母说,下个礼拜给你回复。”

    一顿饭不欢而散。齐欣送永胜下楼。一走出齐家,永胜立刻从衣服内层口袋摸出那瓶“维生素c”倒出两粒,飞快地吃了下去。他扶住墙,不停地喘气。

    “永胜,你病了?”齐欣轻拍他的背温柔地问。

    “有点喉咙痛,只是小咳嗽。补充点维生素。”永胜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还把药瓶拿给齐欣看。

    齐欣只瞧了一眼,根本没有细看,也没有往心里去。她的心思在结婚这件事上。“永胜,我知道你想考研,但现在我们有了宝宝,你还是先工作,将来也可以考在职研究生,对不对啊。”

    永胜没回答,他朝齐欣看看,“不知道我有没有爱错了你。”

    永胜顾自走了。齐欣回到家里,听王丽杭在唠叨:“真是没有家教,哪有第一次上门就拿一张破画的?瞧我们思亚,毛脚女婿上门中华,茅台,铁皮枫斗晶,还给我们一张超市卡。”

    齐军依旧在喝酒,“谁叫我们齐欣肚子里有了,想硬气点都硬不起来。现在他不急,我们急啊!”

    王丽杭听齐军这么一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女孩子要自重啊,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计较别的了,就希望他们快点把婚事定下来,到时候肚子不要挺出来就好了。”

    齐欣站在门口听着父母的话,一颗心落到尘埃里,她有点儿恨永胜了。是啊,当初姐夫追求姐姐的时候,三天两头提着礼品来家里,还给姐姐买了个2万块的钻戒,黄金的项链,手链耳环样样俱全,还给她这个小姨子都买条蓝宝石的项链。可眼下永胜呢,什么都没有。齐欣咬着牙齿,狠狠地踢了墙一脚。

    永胜自齐欣家的晚饭后,在学校寝室躺了两天。两天时间,永胜就躺在床上想,想自己,想齐欣,想《洛河山水》。他一直想画一幅画赶超《洛河山水》,起码要画到同样的水准,但一直都找不到当时画洛河山水的感觉,只是梦里常出现《洛河山水》的局部。可是这两天,梦里看到的《洛河山水》也模糊了。永胜想到头痛了,就喝水,吃几片“维生素”。最后他对自己的人生做了调整:先找工作,和齐欣结婚,工作两年内再考研究生。

    两天时间,永胜整个人立刻消瘦下去,他摇摇晃晃地起床,简单梳洗,去学校门口吃了碗面,打起精神回家。

    永胜的妈妈还是躺在床上,病始终不见好。父亲管自个儿琢磨陶片。妹妹永葵是和他是龙凤胎,工作自立以后就搬出去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个家令人窒息。

    永胜问了妈妈的身体状况,便找父亲谈,“爸,我不能去考研究生了,女朋友怀孕了,不能打胎,我必须和她结婚,两年后我一定会再考研究生。”

    永源听完儿子话,没有像平常那样发怒,他霎时失了神,手一松,陶片落在地上,碎了。永胜慌了,他从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急忙蹲下身子去捡碎陶片。

    永源的头发全白了,齐着耳根梳在脑后。他扶着书桌站起来,眼眶里有泪,“哈哈哈,哈哈哈,苍天啊!女人,一切都是毁在女人手里。”

    永胜见父亲这样,慌了。宋知成听到响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问明白了事情,叹了口气,对永源说:“这是天意吧,永源,别这样了,谁都年轻过。咱们家楼上不是还有一个小套吗,就给永胜当婚房吧。”

    “胜儿啊,我们家听上去还凑合,可是这几年我治病,请保姆花了不少钱,你爸爸又从来不存钱,拿不出多余的钱,你要有思想准备。”宋知成是当妈的,但永源从来不交钱给她,她有心帮儿子,但实在是能力有限,觉得愧对儿子。

    周末,按照齐军的要求,两家人定在白天鹅大酒店第一次碰面。齐欣和父母早早地就到了包厢。齐欣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鹅黄色的小外套,下头一条黑色的喇叭裙,配着黑黑的圆头小皮鞋,显得庄重大方又有少女的活力。齐军和王丽杭也穿上了整齐的衣服,齐军还特意架了一副眼镜,用他的话说是,咱们这样也有了知识分子的派头。可左等右等,永胜一家却迟迟不来。齐军从开始的期盼,到失望,最后简直要愤怒了。齐欣一遍遍拨着永胜的电话。

    迟到了一个小时,永胜他们终于来了。来的是永源,永胜和永葵。齐军强压住心头怒火,但脸色却十分难看。王丽杭暗暗给齐军使眼色,要他保持风度。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忽然点不舒服,所以耽搁了。”永葵握住齐欣的手,眼睛朝着齐军看去,向他点头,真诚地道歉。

    永源一双眼睛严厉地射向齐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眉头皱起,一副冰冷距人千里外的神情。齐欣感觉到异样,赶忙给永源拉凳子,献媚似地说:“伯伯请坐,您来就好。”

    王丽杭见女儿这样讨好永源,心下也十分得不舒服。她懊恼地朝永胜看去,“我看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也未必有素质,见面连招呼都不打。”

    永源刚想发作,永葵推了推永胜,“阿姨说得对,永胜,还不快点拜见岳父岳母。”

    永胜依着永葵叫了“叔叔,阿姨。”又拿出一个大红包,递过去,“这是家母的一点心意,说是给齐欣买首饰的。”

    饭前的不和就这样在永葵的周旋下化解了。这永葵在一家广告公司做销售,人长得高高大大,跟永胜一样的黑,头发剪得短短的,没有一点女孩子气息,可为人处世圆滑着。她一面给齐军敬酒,一边解释:“我父亲是搞艺术的,你们知道艺术家都有臭脾气,两位可别介意。”她一口把酒都喝了下去,继续说道:“我这个哥哥啊,随了父亲,要说画画的才气那是满满地,要说这做人的道理还差着远。这不,快当爸爸了,还这么不懂事,还要两位严格要求他,让他快点长大。”

    齐军和王丽杭看永葵又喝酒,又赔罪,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一顿饭在永葵的周旋下总算圆满结束。两家人也算是成了亲家,开始为儿女的婚事张罗起来了。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