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椰果和蜂蜜

    城东乱糟糟，城西见了洋人得弯腰。城南飞船天上摇，城北妖怪到处闹。只剩头顶一小块，总督老爷伸伸脚。

    这是广羊城孩童自编的歌谣，说的是广羊城被洋人和天人霸占的现状。

    城东一片乱象，自从洋人和天人来了之后，无数广羊城的本地居民被赶入城东，住了几代人的祖屋被拆，唯一收入来源的几亩薄田被毁，建起了美观气派的洋房和摩天大楼。

    家境殷实的居民有的乘船下南洋，有的北上投靠亲戚，而本就生活艰难的底层百姓只能背着包袱和朝廷象征性赔偿的二两银子，去城东当一名乞丐，或者留下来，干最卑贱的活，伺候这些洋大人。

    梁阿四选择了留下来，他的工作是在城西玉兰街的后巷垃圾桶里回收没被吃干净的肉食，再把这些发霉发臭甚至爬着蛆虫的剩肉以一斤十文钱的价格卖给回收公司，这些回收公司会往这些肉里加入大量的调味剂和防腐剂，然后统一油炸之后卖给东城的贫苦百姓。

    这是这些百姓唯一的肉食来源。

    刚过五十便满头白发，佝偻着腰的梁阿四拖着麻袋大小的黑色塑料袋在散发着酸腐臭味的后巷中缓缓走着，时间才刚过晚上九点，这个时候正是城西最贵的日料店森之屋倒第一批垃圾的时候，运气好的话，能捡到不少没被吃完的赤贝和金枪鱼肉，这些可以卖到五十文一斤。

    梁阿四见其他的拾荒者还未出现，干枯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梁叔，来的够早的啊。”

    说话的是一个小胖子，约莫十四五岁，圆圆的脸，肚皮从廉价的麻布短褂里顶了出来，小胖子是森之屋的小工，从前是梁阿四的邻居。他的父母在祖屋被拆时因反抗而被挖掘机碾死，从此便与奶奶相依为命。

    他是唯一会管梁阿四叫梁叔的人。

    “啊，是肥仔啊，今日忙不忙啊。”

    “今天有大客户，忙到扑街。梁叔，你慢慢选，我回去先。”

    肥仔抱起装满厨余的巨大白色塑料桶，将垃圾一股脑倒入垃圾桶中，随后便返回了森之屋。

    梁阿四走到桶边，撑开塑料袋，双手直接插入桶中，脸离垃圾的距离极近，但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捞到底部的好东西。

    梁阿四摸索着，马上就有了新发现，一个圆滚滚肉乎乎的东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是什么食材？

    管他呢，这东西以前没见过，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梁阿四赶紧双手捧住其中一个，往上抬，随后扔进塑料袋中，一个，两个，三个。

    等把最后一个捧上来后，梁阿四忍着腥臭气拨开圆肉球上的菜叶和渣滓，将这东西举高，借着月光看去，他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再决定要卖给回收公司多少钱。

    一对凸出的人眼正瞪着梁阿四，他双手捧着的，正是颗人头，一颗表情惊恐的人头。

    梁阿四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他将人头随意一扔，扭头便向巷子口跑去，嘴里大喊：

    “杀”

    这一个字没喊完，便被一记手刀斩在后颈，将梁阿四击晕了过去。

    梁阿四干瘪的身体倒下，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留着锅盖头，穿着一身贵重西装的年轻人。

    他一手提着梁阿四的后颈返回到巷子中，另一只手按在银色耳塞上，不满地说道：

    “喂，凌那里还要多久啊，拾荒者开始过来了。”

    一个悠闲甚至有些懒散的中年大叔的浑厚声音传来：

    “谁知道呢，凌这个人，指不定还要磨蹭多久。”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喂，凌，你在听吗？动作快点，这破巷子我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过了片刻，耳机里传来热闹嘈杂的声音：

    “大婶，这个冰淇淋多少钱啊？我要红豆沙和抹茶混合的那个。”

    “小闺女长的真俊，真有眼光，这个最好吃了。十五文一个，便宜得嘞。加三文钱，还可以加小料，有椰果，红豆和蜂蜜。”

    “谢谢大婶，那我要一个，然后加椰果和蜂蜜。”

    耳机那头的年轻人沉默着，如同喷发前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