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鸡犬升天的棋子

    唐宋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钟了，自毕业进入国企工作以来，虽然时不时也会加班，但大部分时候是可以准点下班的，偶尔加班也都是晚上七八点就差不多了，加班到凌晨，还是头一回。

    洗完澡，唐宋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恍然觉得，自己是冯晓波手中的一枚棋子，冯晓波和林谦又是甘保手中的棋子，而甘保，身居高位，享受副厅级待遇，也只是刘坤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想起上次在电梯里遇到刘坤的样子，想来即使是刘坤，也是别人的棋子，那么这局棋局里，对弈的人，又到底身在何方，身居何职呢？

    陆冠文是那个对弈的棋手吗？现在看来，好像可能是的，他通过借助他人的手，看似已经把整个鼎泰集团拿捏在手中了，只是不知道，陆冠文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棋手，这局棋，最终又会走向何方？

    唐宋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一点困意都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感觉，非常的不好。自己被动的被几只大手操纵着，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又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边走边看了。

    “如果自己没有房贷和消费贷的压力该多好，如果手中能有一笔大点的存款，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思来想去，唐宋又把问题归结到了自己的贫困上。

    想着想着，唐宋一种困意袭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唐宋又接到上重大事项议事会议的通知，由于昨天唐宋已经把项目讲过一遍，所以这次就没有安排唐宋再讲。甘保直接坐上主讲台的位置，花几分钟做了一个开场白，大概意思就是，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刘坤董事长非常重视，经过艰苦的谈判，双方就投资意向已经基本达成一致，现在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在论一论这个项目。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再不识趣的人，也不敢站出来反对了，所以这次连一贯脸黑著称的钱巍也没多说反对的话，就是提了几句投后管理的意见，就同意了项目的推进。

    会后，甘保秘书以最快的速度出好了会议纪要，拿到各部门签字，唐宋作为最底层的三级客户经理，是鼎泰集团最低的职级序列，本来是没有资格在这样的会议纪要上签字的，但甘保的秘书还是专门给唐宋留了签字的空，而一同参加会议的小夏和季哥，则不用签字。不知是考虑到唐宋是红象科技项目小组的成员之一，还是甘保特意交代秘书让唐宋签字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的名字，终究还是签在了这个项目上，以后如果项目暴雷，自己怕是难逃责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赚钱，还完消费贷，如果以后风险爆发，按照鼎泰集团现行的考核办法，自己的工资收入也会大幅下降，如果手上有点钱，到时候还不至于压力太大。

    重大事项议事会议之后，投决会和董事会没有悬念的通过了对红象科技的投资，不过唐宋还是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据说在董事会上，其中一名董事跟刘坤针对这个红象科技项目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以五票全票同意的方式，通过了对红象科技的项目决议。

    在董事会的决议出来之后，陈天跟唐宋又一起把项目报送到国资委，国资委像提前接到通知似得，没有多问，就盖给了唐宋同意投资的函。项目进行到这里，对红象科技的投资，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不过在最终的方案里面，陆冠文还是做了一些妥协。一是签订了业绩对赌和回购的协议，自2018年开始，接下的三年时间，红象科技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增速不低于20，一旦低于20，就得按照年化8的收益，全额回购鼎泰集团投资的5亿元，二是将鼎泰集团投资的5亿元其中的3亿元，以每年4的利率，拆借给鼎泰集团。

    这3亿元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鼎泰集团的体内，相当于鼎泰集团只花了2亿元，就并进来100多亿的营业收入。唐宋不知道背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笔买卖似乎还算不亏。

    陆冠文作为一个生意人，愿意做出这样的妥协，看来他应该也不是那个掌控棋局的人，可能他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从签订的回购协议来看，亦或者说，他也只是一枚随随时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而已。

    红象科技后续的进度非常快，陈天跟唐宋一起，先到工商做完了股权变更，然后到集团财务部将5个亿的增资款，划到红象科技的账上。为了管控风险，鼎泰集团特地要求红象科技开了一个一般户，这个一般户掌控在鼎泰集团手中，作为接收5个亿增资款的账户。

    陈天和唐宋带着会计师事务所的人，跟着财务部的同事一起，到了银行的对公柜台，由于早有预约大额转账，银行对公柜台也不敢怠慢，支行的行长也都专门放下工作，在一旁等着。

    财务部两名同事，一边在银行的柜台做大额转账，一边盯着红象科技的一般户，5个亿一划出去，几分钟后，红象科技的一般户就显示收到了一笔资金。看着汇款单上长长的500,000,00000元，唐宋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己每个月工资才几千块钱，但是要操办这么大的项目，真是拿着卖白菜的工资，操着卖白粉的心。

    5个亿到账之后，唐宋马上叫会计师事务所的人去核账，好出具验资报告。会计师做完见证之后，拿到银行的回款单和鉴证报告，表示回去马上把盖章的验资报告出好。

    送会计师离开后，财务部的同事反手又将3亿元转回了鼎泰集团的控制的一个壳公司的账上，由于红象科技的注册资本仅1000万元，鼎泰集团以增资扩股的形式进入后，持股35，红象科技注册资本增加至1538万多元，鼎泰集团对应的注册资本金仅为538万多元，其余4亿多元计入资本公积金。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如果哪天红象科技因为资不抵债被债权人提起诉讼，鼎泰集团最多承担500多万元的债务，并且这500多万元的注册资本已经实缴到位了，债权人无法追诉到鼎泰集团。

    而剩余的3亿元，已经通过拆借的形式，将资金转入鼎泰集团控制的一个壳公司，鼎泰集团又通过复杂的财务技巧，将这3亿元，转到了自己的账上，这笔钱这么转了一圈，就跟红象科技没有任何关系了。即使红象科技的债权人发起代位诉讼，也很难追到这3亿元的去向。换言之，即使哪天红象科技被天龙电商甩开，并且负债累累，鼎泰集团最大的损失，也就2亿元，以2亿元的代价，并购红象科技这么大营业收入的公司，即使几年后暴雷了，这笔买卖也是划算的。

    项目完成后，刘坤再一次在贵宾厅召见了红象科技项目组的全体人员，所谓的全体人员，就只是项目组名单中的人，名单中真正干活的人，只有冯晓波、陈天和唐宋，并没有季哥和小夏。

    再走进这个贵宾厅，唐宋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心理满是复杂，自己被当做棋子来回摆弄这么久，到头来，估计可能也就得个万八千的奖金，并且还有可能只是口头表扬，但身上就背上了一个随时可能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的定时炸弹。

    就在唐宋走神的时候，刘坤的声音突然在首座响起来：“陈天和唐宋是这个项目的主办人和协办人是吧，表现的非常不错。”

    陈天和唐宋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朝刘坤的方向鞠躬，说到：“感谢董事长认可！”

    刘坤看着站起来的两人，问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职级了？”

    陈天抢先开口：“报告董事长，我是二级业务经理，在集团的职级序列中，属于第九级。”

    刘坤听完陈天的回答后，眼睛又看向唐宋，唐宋赶紧回答：“报告董事长，我前年毕业的，现在是三级业务经理，在集团的职级序列中，是第十级。”

    刘坤听完两人的回答，嘴里嗯了一声，说到：“尽调报告我看了，写的非常不错，特别小唐很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和政治站位。红象科技项目又好又快的推进，你们功不可没，现在国家也大力提倡干部年轻化，我们鼎泰集团也要大力响应号召，敢于启用年轻的同志，给年轻同志加加担子。我看这样吧，陈天和唐宋，每个人职级往上提三级吧。”

    唐宋听完，脑袋嗡嗡嗡就响了起来，心跳快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陈天也被刘坤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愣在那里。

    见两人都愣神了，甘保哈哈大笑，提醒道：“还不快点谢谢董事长！”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又对着董事长鞠躬，说到谢谢。

    刘坤后来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不过唐宋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还沉浸在刚刚巨大的震惊中，连升三级，那么自己的职级序列就会成为7级，正好对应鼎泰创投的投资二部副总经理，从进入鼎泰集团以来，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攒钱，对于职级的提升，这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省一级国有企业的人才储备，一直是严重溢出的状态。每年数之不尽的名校毕业生回家乡的第一站，除了公务员，就是省级国有企业、医院、学校等半体制内单位，自工作以来，唐宋眼见着自己前面有数不尽的德才兼备、学历能力双佳的人才熬在最基层，一直得不到晋升，就连他一直想排挤的陈天，也是国外知名大学的硕士学历。

    虽说自己的学历看起来好像还说的过去，但即使是在鼎泰创投，本科生也都渐渐的成为了少数人，鼎泰集团的总部，除了年龄稍大些的是本科学历之外，90后基本上标配名校硕士学历，像财务部、法规部这样的核心部门，更是拥有数不尽的清北毕业生和注册会计师、税务师、律师，强如他们，大部分也都要熬数年，才能得到一次职级的晋升机会。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本科生，才工作一年多，就混到了这么高的职级，唐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会议室出来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冯晓波拍拍唐宋的肩膀，说道：“恭喜了！你应该要成为整个鼎泰集团最年轻的子公司部门副总经理，我当年从广东从广东的投行回来，也混了四五年，才混到子公司部门副总经理的位置，小兄弟，前途无量，后续好好把握！”

    唐宋听后，颇感压力，如果自己是最年轻的子公司部门副总经理，那么刘坤这次对自己的抬举，也相当于把自己放到了火上来烤，莫不说枪打出头鸟的事情，一同参与项目的季哥和小夏，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得到，如果自己成为投资二部的负责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一想到这一茬，刚刚还激情澎湃的心情，瞬间又失落下来。

    不过，以国有企业领导高超的政治智慧，只要自己一切按照领导的指示来办的，领导就不会让你为难。在这个项目中，唐宋每天早请示晚汇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跟冯晓波汇报，这么好用的下属，冯晓波当然也不会让唐宋作难。鉴于唐宋和季哥师兄弟的关系，唐宋当然不好直接成为季哥的领导，但唐宋这个部门副总经理的位置，也必须要按照刘坤的金口玉言安排下去。

    很快的，唐宋就见识到了林谦和冯晓波高超的政治智慧，林谦向鼎泰集团打了报告，把鼎泰创投原有的两个投资部拆分成三个，投资一部的负责人还是陈可，投资二部负责人暂时空缺，由季哥暂代，新设的投资三部，由唐宋以副总经理的职级任负责人。这样既安排好了唐宋，又没有亏欠季哥，找个合适的机会，季哥的位置就名正言顺了，至于小夏的工作，林谦也安排了一笔特别绩效进行了肯定。

    这个项目完结后，给刘坤递出投名状的人，都得到了相应的好处，冯晓波的副总经理，也去掉“副”字，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总经理；甘保也在几个月后，提名进了董事会，董事会的成员，由原来的五名，变成了六名。至于刘坤，他是否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唐宋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刘坤的层次，距离唐宋太远了。

    仅仅一年后，红象科技这个项目，就如众人预测的那般暴雷了，陈天和唐宋作为尽调小组名单上的人和项目的签字人，将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至于接下来这一笔巨大的坏账要怎么处理，唐宋又会惹上哪些麻烦，这就是后话了，后续将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