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讨债的行长
黄师傅拿着手机拍下空旷的厂区，又靠近仓库窗户，想透过窗户缝看里面的情况。无奈彩塑钢建的仓库围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绕着前面两个仓库走了一圈，黄师傅看到第三个仓库有人在搬东西，径直朝仓库大门走过去。
走进仓库的大门后，唐宋发现巨大的仓库里面异常空旷，涂着绿色环氧地坪漆的地面上零零散散堆着些衣服，几个穿着工服模样的人在里面慢悠悠的打包。
唐宋走过去，看到一堆打包好的衣服上同时印着耐克和阿迪达斯的标志，笑笑说，这里还生产耐克和阿迪的联名款衣服。工人也不搭话，自顾自的忙碌着。
黄师傅跟工人说，自己是老板的朋友，过来看看老板。问工人，怎么好像工厂冷清了很多。
工人头都没抬，说，早就没什么人了，有点能力的都走了，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这守着，混点饭吃。
黄师傅又问，怎么仓库都没有保安守着了，以前进来还得过好几道关卡才能进来的，今天直接就走进来了。
工人抬起头来看着黄师傅，叹气道，保安早就走了，几个月都不发工资，谁还守在这里。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黄师傅带着唐宋走出仓库，往厂区里面走进去。
大概走过了四五个五层楼高的建筑，建筑外面漆着白漆，巨大的窗户被黄色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黄师傅说，之前韦华还在的时候，这些厂房里面人山人海，每天物料进去，成衣出来，周围几个镇的人都愿意来这里打工，据说加加班每个月能拿到四千多块钱，还管吃管住。没想到现在这么萧条了。
穿过生产区，就是生活区了，生活区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四栋五层的筒子楼，每一层都有10扇绿漆的大门，走廊零零碎碎的晾着几件衣服，仿佛告诉人们还有人坚守在这里。
唐宋发现每一栋宿舍楼外，都挂着无数的空调外机，想到自己不但家里没有装上空调，自己远在北京的大学宿舍，也没有安装空调，顶着夏天40度的高温，校领导也只会用心静自然凉的道理来安慰大家。华新服装厂居然舍得掏钱给员工宿舍全部装了空调，想来韦华善待员工确实不是说说而已。
生活区除了宿舍楼，还有8个篮球场和一片巨大的绿地和池塘，黄师傅指着绿地说，那边原来养了很多鸡，每次过来，韦华都会杀土鸡招待他们，池塘也是用来自己养鱼供应厂里食堂的。
走到办公楼，黄师傅打电话给财务总监，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看到楼下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迈腾，黄师傅估计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到访，于是自己走进了办公室。
进去之后，只见财务总监坐在茶座的后面，陪着笑脸，给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倒茶。唐宋见两人西装革履，又坐着迈腾轿车，估计不是政府，就是银行的。
“小黄也过来了，来，坐我旁边吧。”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黄师傅，率先开口，旁边的人一听，马上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黄师傅坐了过去，说：“李行长，好久不见，怎么也来了华新看看啊。”
“看个屁，我是来讨债的。”李行长毫不客气的回答道。
安排黄师傅坐下之后，李行长问黄师傅：“怎么着，你们鼎泰也过来讨债了？”
说完也没等黄师傅回答，李行长拍着桌子对财务总监说：“今天我自己过来，是看在你们老板的面子上，还愿意过来跟你们好好谈，你们最好自己赶快把钱还了，等下个月逾期了，我往风控部一甩，到时候过来的就不是我。是律师和法院的人了。”
财务总监一脸尴尬，给黄师傅和唐宋倒上茶，又把笑容挤到脸上，小心翼翼的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在想办法凑了，李行长再给点时间给我们。”
李行长听完更火大了，直接爆了粗口，说：“妈的，每次问，都是这几句屁话，几个月过去了，钱凑到了吗？库存卖没卖？设备卖没卖？厂房和地卖没卖？你们自己舍不得卖，我就丢给法院来帮你们卖！我告诉你们，下个月没看到钱，我就直接丢给律师处理，直接让你们倾家荡产。”
骂完还不解气，李行长手又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对面的财务总监脸上挂满了无奈和为难，说到：“存库已经降价卖的差不多了，现在零零散散的接点小单，还能交上水电和工资，卖掉设备，就翻不了身了。老韦总这么多年的心血，实在舍不得。”
听到老韦总的名号，李行长气消了不少，话也软了下来：“我最多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到期我也拖不了了，只能往风控部报，到时候接手的就是专业的律师。”
说完李行长跟另一个西装革履的招招手，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转回头问黄师傅：“小黄，你们是什么时候到期？”
黄师傅说：“我们还有三个月到期。”
李行长像是在回忆什么似得，问黄师傅：“我记得你们好像是有3000万是吧，之前看过贷后管理材料，有点印象。”
黄师傅回答道：“是的，有3000万，抵押的是三个仓库和土地。”
李行长“哦”一声吼，说：“我们有5000万，抵押的是厂房和设备，我们应该要比你们先起诉了。”
李行长说完，头也不回的的走了。透过窗户，唐宋看到李行长下楼的那一刻，黑色迈腾轿车恰如其分的停在了门口，另一个西装革履的走上前去，打开后排车门，李行长坐进去后，西装男子也打开了前车门走进去，随后黑色迈腾轿车就一溜烟的走了。
华新服装厂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估计这笔贷款也要走诉讼拍卖流程，黄师傅也没继续为难财务总监，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唐宋离开了华新服装厂。
“真是可惜，没想到老韦总才撒手一年，这么大的服装厂就败了。”黄师傅在走出华新厂区的时候，回过头看着金灿灿的招牌，感叹道。
回来之后，黄师傅又给了唐宋几份尽调报告和贷后管理报告，让唐宋学习一下怎么去写这些报告。
有几个案例，唐宋印象非常深刻。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大热，鼎泰集团去年开始尝试互联网金融行业，跟唐宋一起来鼎泰集团的梁希就被安排到鼎泰互联网金融公司工作。
鼎泰互联网金融开始试水时，只面向个人客户放款，为了兼顾效率和风险防控，给信用好、工作稳定的体制内公务员、医生和教师进行了批量授信，每个人授信20万元。贷款的实际利率是9，鼎泰集团经过包装，由鼎泰担保收取3的担保费，鼎泰互联网收取1的服务费，再以5终端理财收益分发给个人客户购买。
在2016年，银行的消费贷利率也要6左右，借款还得上征信，9利率又不上征信的贷款被很多人接受。
由于有国有全资担保公司担保刚兑，这款理财产品非常受欢迎，很快就推广开来。在批量授信的情况下，被授信单位职工只要提供身份证和工作证明、工资流水就能放款，跟银行的消费贷一样方便。
唐宋看到有几笔坏账的客户年龄都是50多岁，都在放款后不久就形成了坏账，且无法追偿。原来这些客户都贷款前，就已经身患重病，长期在医院治疗，这些客户了解到鼎泰互联网金融的产品后，以自己名义申请了互联网贷款，在放款后，家人迅速将名下资产转移。故去后，由于是信用贷款，金融机构也无法追偿，只能做坏账处理。
唐宋掂着手里厚厚的信贷规章制度，里面一些看似不合理和不近人情的规定，都是信贷行业的前辈们以损失数十万、甚至数千万元的教训总结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