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章 今天没有海
对不起，我太喜欢你了，所以不忍放开你的手，请原谅我的自私。
——黎阳
燥热的风吹走了寂寞的云，蔚蓝的天空和翻涌的海浪永远都是绝配。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一起去看了。
距离高考还有36天，五一假期放得并不长，只有短短一天。沫雪和黎阳约好了在二中附近的地铁站见面，那里有直达海边的地铁线路。
放假前，姜丽问过沫雪要不要回家，等到的答案毋庸置疑——不回。自从上次争吵过后，沫雪就尽量避免和姜丽的交流，她已经对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抱任何希望了。
姜丽心里愧疚，想要弥补些什么，可是沫雪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不给她留任何机会。每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沫雪就会抢先挂断电话。
两人的关系一直僵持不下，姜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隔着电话线始终没法把话说清楚。她决定在五一的时候带点女儿爱吃的东西去学校看她。可是，当她和沫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只得到了一个冷淡的回答：不用来了，我没空。
之后，不管姜丽给沫雪发再多的消息，都像是沉入海底的石头，没有半点回音。她知道沫雪这是在和她置气，可要想解决矛盾，总得有人先跨出一步。她没有理会沫雪的沉默，还是决定去一趟学校。
人与人之间最遗憾的词语莫过于“错过”吧。不久前，沫雪主动打开了心门，想离自己的妈妈更近一点，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如今，她已经彻底把姜丽推出自己的世界了，姜丽又反过来想叩响她的心门。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许多事情都发生的很没道理。
五一前一晚，姜丽去了超市，想给沫雪买些零食和甜品。当她一个人推着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踱步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空洞和寂寞。
自从安志伟去后，她就一个人挑起了家里的所有重担，从事故处理到举办葬礼，她耗完了所有的精力和心力。巨大的压力让她性情大变，不似之前的平静温和，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即使是件小事也会一点就着。
之前，沫雪的学业都是安志伟管得多一些，再加上她向来听话懂事，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不怎么需要家里人操心，姜丽只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就足够了。可偏偏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安志伟出了意外，沫雪也因此受了不小的影响，成绩一落千丈。
姜丽看着沫雪的成绩单，心里除了着急和担心，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沫雪的成绩追不上来，害怕最后的高考草草收场，因此她对沫雪的管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严了些。然而关心则乱，由成绩这件事引发争执已经不计其数，母女俩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唇枪舌战中变成了仇人。每当想到这里，姜丽就会不由自主地掉眼泪，如果安志伟还在就好了，那样，后面的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把东西放进购物车的时候，姜丽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女儿一起逛过超市了。从前的生活日常到现在似乎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出超市时，姜丽看着手里的东西，想着等到了学校再和沫雪联系吧，现在打电话她是不会接的。如果沫雪明天还是不愿意见她的话也没关系，让别的同学把东西转交给她就好了。
翌日，姜丽坐在出租车里，对着窗外迅速后退的街景发呆，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如今变得熟悉又陌生。
就在车子驶过地铁站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女孩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往地铁站里走去。
姜丽猛地趴在车窗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孩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认错。
那一刻，姜丽觉得血压直冲头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震惊——自己的女儿竟然谈恋爱了。她叫停了出租车，连东西都没拿就冲了下去。
另一边，沫雪紧握着黎阳的手，憧憬着马上就要见到的大海，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母亲正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安沫雪！”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在沫雪身后响起。她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撒开了黎阳的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她打了个冷战，僵在了原地，迟迟不敢回头，直到一只手将她狠狠地揪了过来。
“妈，妈妈……”沫雪的声音颤抖着。
姜丽满脸阴鸷，眼里透着寒光，那种感觉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们给活撕了似的。
沫雪顿时感到冷汗涔涔，大脑一片空白。她被姜丽死死抓住往前拖去，不敢有任何反抗。姜丽似乎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手上，很快，沫雪的手腕处被生生捏出一道红印。
一旁的黎阳见状也慌了神，刚想追上去，就对上了沫雪恳求的眼神，她没有发出声音，用口型在说着“赶紧走”三个字。黎阳顿住了步子，没敢追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沫雪被姜丽拖走。
没走多远，姜丽就在路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把沫雪丢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一路上，她没说过一句话。她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发脾气，因为这样有失体面。
死寂的沉默远比直截了当的责骂更加可怕，车子里的气压低到让人无法呼吸。
黎阳呆滞在原地，紧张、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晴天，他却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他想给沫雪发消息问一下她还好吗，可是聊天框里的内容打了又删，他终究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
沫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姜丽把沫雪推进屋子，房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他叫什么？哪个班的？”这是目前为止，姜丽说的第一句话。
“他……”沫雪支支吾吾，关于黎阳的一切她什么都不敢说。
“说啊！”姜丽逼问。
沫雪慌了，乞求道：“妈……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错了？我说你之前成绩怎么退的那么厉害，原来是谈恋爱了。”姜丽冷嗤一声，“后来殷勤地和我说去住校，我还天真地以为你是良心发现，准备好好学习了，没想到，都是为了躲我是吧？跑出去就能明目张胆地恋爱了是不是？安沫雪啊安沫雪，你是长大了是吧？学会和我耍心眼子了，我真是低估你了，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没想到啊。”姜丽劈头盖脸一顿骂，让沫雪喘不过气来。羞愧、压抑让她抬不起头来。
姜丽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跟前，“手机给我。”
沫雪被姜丽的阵仗吓着了，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动。
“不给是吧？”姜丽直接上手从她身上摸出了手机，然后粗暴地掰着她的指头开了指纹锁。
沫雪有种被原地处刑的感觉。她的社交圈子本来就很小，微信消息栏里除了枳楠和黎阳的聊天框，就是班级群聊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姜丽很容易就能找到她和黎阳的聊天记录。还好她之前清理过在手机，聊天记录里并没有“酒吧”一类的字眼。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姜丽脸上，让她的表情显得更加阴沉了。沫雪只觉得自己的隐私被窥探了个彻底，流下了羞耻的泪水。
姜丽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哭？你有什么资格哭？”她情绪非常激动，拍着胸口说，“该哭的是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沫雪的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对……对不起。”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对得起谁？”
无论沫雪再怎么卑微地道歉，姜丽的怒气也丝毫未减。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沫雪，眼睛被冷漠与无情填满。她留下冰冷的一句“你好自为之”后，摔门而出，没有半分留恋。
偌大的房间一下子没了声音，可姜丽的字字句句仍在耳边回响。炽烈的太阳照进窗户，刺穿一切晦暗与阴霾，就像这段感情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见不得光的。沫雪早该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姜丽走后，沫雪烂泥一般地瘫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心里的委屈结淤在胸口，怎么也排解不开，她甚至哭不出声音，剧烈的抽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姜丽那里，她就像一只玩偶，高兴的时候被捧在手里，不高兴的时候就可以被随意丢弃，从来没有被真正爱过。
黎阳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能抓住的最后余温了，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沫雪抹干了眼泪，又重新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给黎阳拨去了电话。
“雪雪，你现在怎么样？你妈妈没对你做什么吧？”电话那头传来了黎阳焦急的声音。
沫雪说：“没什么，就是被说了一顿，你放心。我妈走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她的嗓音有些干涩。
见沫雪没事，黎阳松了口气，可内心的忧虑让他迟迟不敢开口。他有预感他们的这段关系即将走到尽头，而且没有回旋的余地。
见对面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沫雪问：“黎阳？”
“我在。”黎阳的话语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黎阳，你听我说。”沫雪的语气异常坚定，“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松开你的手的。我妈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没有权利控制我的人生。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黎阳听了，觉得心头一颤。他本以为沫雪会提出分手，可她没有，她依然愿意站在他这一边。对于黎阳来说，他又何尝愿意离开？可在残忍的现实面前，有这样一份感动就已经足够了，他不敢奢求太多，“对不起，是我耽误你了。我不该主动去招惹你的。”
“不，先说喜欢的是我，主动牵手的也是我，要说招惹，也是我先招惹你的。”
“可是，你妈妈那边……”黎阳在犹豫，在迟疑，在想要不要自己先说出分手，可这样对沫雪来说又过于残忍。
“黎阳……”此时的沫雪已经泣不成声了，“我现在只有你了，难道就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她的一滴眼泪足以在他心里掀起一场风暴，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东西，也是他拼命想守护的东西。他的理智就这样被冲垮，溃不成军。自私就自私一点吧，哪怕遭人诟病，哪怕面对冷眼和指责，只要自己心里深爱的这个女孩不再哭泣，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会让你感到为难，会让你不开心，你放心，我一定会主动离开。”
“谢谢你黎阳。”
“你已经勇敢了，我没有资格退缩。”
另一边，姜丽离开家后，去了市区内的一家咖啡厅，她今天约了朋友小米出来坐坐。她本来想着给沫雪送完东西再过去的，所以约的时间就稍微晚了些，现在看来要早到一个多小时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明亮的阳光洒了进来，依旧驱不走内心的一团乱麻。最终，姜丽还是耐不住寂寞，给小米打电话让她提前来了。
不久后，小米提着包急急忙忙地进了咖啡厅，在卡座上坐下，问：“怎么突然提早了？你今天不是要先看孩子吗？”
姜丽抿了口咖啡，说：“别提了，没去成。”
“怎么回事儿？”小米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叫过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
“那孩子谈恋爱了。”姜丽叹了口气说。
小米问：“啊？所以这是今天被你发现了？”
“嗯嗯。”姜丽点点头。
“那然后呢？”
“我把她带回家说了一顿，然后翻了翻她的聊天记录，越翻越气人。想着反正今天约了你，就把她一个人丢家里自己出来了。”
小米惊讶地问：“什么？你当着她面翻她手机了？”
“怎么了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注意隐私，尤其小雪又是个女孩儿，脸皮薄。你这……”
姜丽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过分了，“那……我……当时太生气了，她什么都不说，我干着急，就……”
“你这脾气，是真的该收一收了。”小米说。
姜丽刚才的火气已经消了下去，有些愧疚地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主要我这人火气一上来，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我……”
小米往前倾了倾身子，问：“她和那男孩儿都聊些啥了？”随即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奇怪，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八卦，就是单纯问一下。看能不能从这儿找解决办法。”
姜丽想了想，说：“其实，我那个时候气得头脑发热，也没细看。咱们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无非也就是那些话。也没什么稀奇的。”
“青春期的孩子嘛，还是需要引导的。不能硬着来。”小米说，“再说了母女俩也没啥隔夜仇。你好好和她说，她要实在不愿意说什么，你也别逼得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
姜丽点点头，长舒了口气。
服务员把拿铁端了上来。
小米说：“那你现在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是不是不太好，不然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聚。”
“不行。”姜丽说，“我现在回去，肯定会再吵一架，你知道我现在的脾气的。”
“那……这马上中午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在家待很久的。估计一会就自己回学校了。”闹了这么多次，姜丽已经摸清沫雪的脾性了。
“可是……”小米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再想办法吧，先不说这个了。”
有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暂时的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姜丽向后靠在靠背上，扭头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内心一阵惆怅。
姜丽猜得没错，沫雪没有在家久留，独自回了学校。
回家后，姜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愁，今天看见的那一幕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口，隐隐作痛。她现在再去找沫雪，不仅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给沫雪的班主任胡老师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电话接通后，姜丽没有直接问沫雪恋爱的事情，而是试探性地问：“胡老师您好，我是安沫雪的妈妈。想问您一下我家孩子最近的情况。”
胡老师说：“沫雪妈妈，你好。你家孩子最近的学习状态不错，上课也很认真，也一直在进步，现在稳定在了班里的前十，继续保持下去的话，上985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胡老师的回答让姜丽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谈恋爱会影响学习，可是胡老师却说沫雪现在一切都好。她继续问：“您最近有发现她在学校里和某个男同学走的比较近吗？”
胡老师说：“您的意思是……怀疑安沫雪同学谈恋爱了？”
“不是怀疑，是我亲眼看见了，所以想向您咨询一下我家孩子的具体情况。”
胡老师“嘶”了一声，说：“按理来说，我当班主任这么多年了，班上的同学谁和谁走得近我一清二楚。要是哪两个同学谈恋爱了，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安沫雪同学几乎是一个人，最多和夏枳楠在一块玩儿。我在学校从来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胡老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第一次有人谈恋爱逃出了他的法眼。他继续问：“沫雪妈妈，您确定您的孩子真的谈恋爱了吗？”
姜丽笃定地说：“我确定老师，我昨天亲眼看到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个男生可能不是我们学校的，不然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姜丽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沫雪的交往对象不是高中同学，那能是谁呢？之前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有什么关系好的男同学啊……
姜丽说：“这样啊，谢谢老师。快高考了，这段时间还劳烦您多抓一下安沫雪的学习。”
胡老师说：“沫雪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会盯紧安沫雪同学的。我要是在学校发现什么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那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后，姜丽去沫雪的房间里翻了半天，想找到一些线索，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件事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另一边，沫雪回到学校后，沉下心来想应对的办法。她知道，以姜丽的个性，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吵都吵了这么多次了，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黎阳……不，绝对不行，黎阳是她的底线，绝对不能让黎阳卷入这场旋涡中。他们俩的事几乎没人知道，除了……枳楠。
到现在，沫雪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厚着脸皮给枳楠打去了电话，可那边显示关机，根本打不通。沫雪又给枳楠发了好几条消息，说想和她聊聊，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得到回复。沫雪觉得这是因为枳楠还在生她的气，不想理她，而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但事实上，枳楠并不是有意不接的，只是她的手机坏了送去维修，这会儿根本不在她手里。
沫雪想着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明天去了学校和枳楠当面谈了。
当心里承载了太多了纠结和忧虑时，梦魇就会在夜晚趁虚而入。
梦境中，厚重、阴沉的背景模糊到看不清，宛如鬼魅一般在暗中隐隐作祟。唯一清晰的，是一张单纯无辜的脸，那是枳楠。
“我，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哈哈哈哈！你拿什么帮？是让我看见你有多优秀，你有多幸福，来衬托我的悲惨吗？来让我看见我的日子过得有多恶心吗？”这是沫雪。声嘶力竭的呐喊被灰暗的云雾吸收殆尽，只剩下一声沉闷的嗡响。
枳楠咬紧唇瓣，眼里的委屈和怨恨是那么真切。“安沫雪，我真是看错你了。”她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沫雪心里一阵刺痛，那些伤人至深的话，没有一句是她的本意。她想说句抱歉，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拼命向前跑去，想追上枳楠。可那个背影很快揉进一片混沌，还没来得及追上就化作一个白点，消失不见。
画面倏地一转。沫雪撞进一个坚实而又温暖的胸膛。她仰起头，对上了黎阳满眼的温柔。
所有的眼泪在此时倾泻而出，她抱紧了黎阳，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从小到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只有2年多，但她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现在，我们的事被我妈发现了，我好害怕，害怕她去找你麻烦，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黎阳，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配不上别人的好呀？和我在一起，只会不断地消耗你们。”
黎阳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她的头。
不知过了多久，沫雪觉得手臂上的重量开始变得轻盈。她松开了抱着黎阳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吓得捂住了嘴巴。面前的黎阳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她伸手想要触摸，可是她的手穿透了他的身体……
黎阳依旧沉默不语，看着她淡淡地笑着。
当最后一抹残影完全幻灭，世界转为漫无边际的黑暗。
一颗泪从眼角滑落，将她从梦的飘渺拉回现实的沉寂。
沫雪睁开眼，用指尖蹭了蹭被洇湿的枕头。凌晨三点，窗外的月光漏了进来，为寝室的窗台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银辉。
她下床朝窗外看去。是夜，天空一片澄澈，孤星伴月。她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幅美景，发了朋友圈，并且配文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条动态仅黎阳可见。
今天没有海，但是有绝美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