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章 裂缝
沫雪拎着书包刚上楼，就在楼梯口看见了高羽鸢，她正准备去洗漱。沫雪刚想和她打招呼，却被她抢先了一句，“沫雪，你手机响了好久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有谁找你有事儿。”
沫雪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不妙，一定是姜丽，她瞬间脸色沉了下来，“好，我回去看看。”
高羽鸢也点了点头，洗漱去了。
沫雪刚进寝室，就听见床上的手机连铃声带震动，一点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沫雪啊，你手机真的响了好久。”莫小冉说道。
“是我妈，我出去接。”沫雪顾不上多说，抓起手机就冲出了寝室。
她找到一个安静的楼梯间，紧张让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她接起电话，“妈……”
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姜丽的苛责：“大晚上的你不回寝室去哪儿了？！一直给你打，一直不接。”
沫雪隔着电话线似乎都能看到姜丽那张阴沉的脸。
“我……”沫雪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话。
“我什么我？大晚上的，你丢了我上哪儿找去？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找你了！”电话那头，是姜丽的怒不可遏。
“对不起妈，我今天出来的有点晚了，下次一定早点回去。”
“留学校干什么了？”姜丽步步紧逼。
“我，我在教室多看了会儿书。”沫雪从小没有说过谎，这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嘴里蹦出来的。
听到她这样说，电话那头，姜丽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以后放学早点回寝室，大晚上的，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知道了妈，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沫雪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可是姜丽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们考试成绩下来了没？”
这一问，又让沫雪落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她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敢说出自己到底考了多少。
“喂？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姜丽见久久没有回应，追问道。
“这次，没考好。”沫雪的声音几乎细到听不清楚。
“没考好也总有一个排名吧？”
在姜丽窒息的压迫感下，沫雪只能如实答道：“三，三百六十名。”
“什么？！”姜丽不敢相信沫雪的成绩退成了这个样子，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有长脑子吗？我供你读书，你就读成这个样子？！你天天和人家夏枳楠在一块，人家也考你这点儿吗？”
枳楠，为什么又是枳楠？她就这么不如夏枳楠吗？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嫉妒的火苗已经开始在她心底蔓延，不久后就会变成熊熊烈焰将她吞噬殆尽。
“你爸现在尸骨未寒，你这样对得起他吗？”说到最后，姜丽也不由哽咽了起来。
太深的伤口，是容不得别人触碰一下的，姜丽可以说她千般万般的不好，唯独安志伟，是她心里的大忌，一碰就炸。姜丽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入了她的心脏。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也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一时间感觉头晕目眩，手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手机滑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地上。电话那头的声音她一句也听不到了，也不想再多听一个字了。
沫雪蹲在楼梯的角落里，这里没有人。她用力捶着头，想让麻木的脑袋有一些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不知道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强撑着站了起来。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或许是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路灯、车灯都变成了一团团光晕，在夜色下不断搅动着，让她感到眼花、恶心。就在那一瞬间，她真的好想从这里跳下去。她把窗户开到最大，一股冷风吹来，刺痛着脸颊，让她冷静了一些。
地上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姜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现在又打过来了。一声又一声重复的手机铃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她终于受不了了，拿起手机挂掉电话，顺手把姜丽拉入了黑名单，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一时间，一股罪恶感以及说不清楚的憎恨从她心里涌出，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烈火，无情地焚烧着她每一寸躯体。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部都是安志伟的样子，她不想让自己去想他，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楼梯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去，她仿佛再一次被推下了深渊，四处是无边无际的黑。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打到了她身上，楼梯间的防火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她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是林苓。
林苓看到沫雪哭成了一个泪人，大敞开的窗户在不断往里灌冷风。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好，柔声问道：“沫雪你怎么了？”
见沫雪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林苓上前抱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什么过不去的，你要是实在伤心，有我陪你。”
有时，只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能将一个人从悬崖边拽回来。
过了半晌，沫雪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林苓，眼里湿润润的，“谢谢你，林苓。”
“没事儿，我看你好久没回去，就想着看你去哪儿了。”林苓解释道。
沫雪抹了抹鼻子，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没考好，我妈说了我几句，没啥事儿。”
“这样呀。”林苓继续安慰道，“一次小考试而已，最主要的是放平心态，你本来成绩就很好，偶尔发挥失常也很正常嘛。”
“可是，我妈她……”话没说完，沫雪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林苓帮她擦了擦眼泪，“没事没事，阿姨也是担心你，我妈有时候也这样，你别太在意就行。”
沫雪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拿起地上的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姜丽的字字句句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散，霸占了她全部的理智。林苓看她愣在一旁，用胳膊推了推她，轻声道：“咱们要回去吗？”
沫雪捏紧了手里的手机，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两人才一起离开了楼梯间。
回到寝室，她一个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忍心，把姜丽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姜丽就又打了电话过来。沫雪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泪又不自觉地浸满了眼眶，但她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姜丽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言重了，语气平和了许多，“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
沫雪不想让姜丽知道自己在哭，可是嘴角却一直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她只好选择默不作声。
姜丽也没有等沫雪答话，接着说：“你的成绩你自己好好反思吧，今天就这样，你早点睡。”她的话语里尽是无奈与小心翼翼。
“好。”沫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在这一天，她和姜丽之间的感情被划上了一道深深的裂缝，这条裂缝刻在了她最脆弱的地方，可能永远也不会愈合了。
感情既是最柔软之处，也是最伤人之所。那天晚上，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彻夜难眠，思索了一宿。如果变得冷酷和麻木，是不是就不会受到伤害了？于是她给自己的心缠上了层层铁索，放在了一只笼子里，来保护内心的伤口。
站在命运的风口浪尖，她强颜欢笑着。
第二天，整夜失眠加上哭得红肿的眼睛让沫雪看起来憔悴不堪。枳楠和往常一样，下课去找她，关心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没有精神。但此时她不知为何有一种本能的疏离，剩下的只有疲惫。她慢慢开始觉得，向别人吐露心意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毕竟，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而且别人也不一定喜欢听这些负面的情绪，还不如自己消化。她不知所言，随便用一些理由搪塞了过去。枳楠不是一个心细的人，加上学习时间本来就紧，她也没多问，也没多想，只当沫雪是学习太累了，这对一个高三生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似乎改变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样枯燥无味，没有任何意思，好像单是坐着也会十分疲惫。
一天中午，沫雪中午回寝室，看见手机里黎阳的消息：你们明天放假吗？
自上次分别以后，黎阳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怎么和沫雪坦言喜欢这件事，可是无休止的内心斗争让他迟迟不敢说出口。他深知他和沫雪是两个世界的人，沫雪从小就生活在大城市里，家境优越，反观自己，只是一个打工仔，来这座城市没几年，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仍然和这里格格不入。每当想到这里，自卑感就在内心里不断翻涌。沫雪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他有什么理由去高攀人家？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内心的情感是没有办法骗人的，每次和沫雪见面，甚至是每次和她说话，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而这种幸福感难以言喻，他只知道里面夹杂着小心翼翼。内心的博弈每天都在上演，沫雪甚至有几次出现在了他的梦里，可具体梦到了什么，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见他每天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大成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你把人约出来说一说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怕影响她上课。”黎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本能的回避。
“怕啥，你等周末约她不就行了？”大成是个急性子，实在看不惯黎阳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可是……”
还没等黎阳说完，大成就打断道：“可是什么可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能不能别这么磨叽？”
“我约人家出来说啥啊？”
“我的天。”大成一抹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是真服你，这都得我教你。”
“主要是吧。”黎阳垂下了头，“我觉得我配不上她。”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配不上的？”大成把一只胳膊揽在黎阳肩膀上，“自信一点儿啊哥们儿！”
黎阳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唉，你不懂。”
“我不懂？你竟然说我不懂？”受到质疑后，大成满脸不服，“以我多年的恋爱经历，你不相信我？”
“就你？”黎阳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不也是单身狗？”
大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
“不靠谱。”黎阳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切，谁愿意管你。”大成气鼓鼓地走了。
感情这件事，终究是要自己去考虑的，别人是插不进去嘴的。
黎阳嘴上说着大成不靠谱，可最后还是耐不住内心的煎熬，给沫雪发去了消息，想约她出来。
沫雪看到消息后，立马回了过去：明天上午休息。
学校规定高三年级只有每周日会放半天假，到了下午就得去学校上自习。自从住校之后，沫雪也很少回家，一般都是在寝室里一个人度过。
黎阳的消息几乎是秒回：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沫雪迟疑了一会儿，反正周日上午也没啥事儿，就同意了：可以是可以，不过下午还要去学校。
黎阳回复道：没关系，那我们可以早点出去。
沫雪心里犯嘀咕，问：话说，你白天不休息，晚上不困吗？
黎阳：我周日正好休息一天，不影响。
沫雪：那就周日见吧，我先休息了，随后说。
黎阳：好，那就周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