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考试
因为寒假要到腊月二十八才放，所以高三的期末考试往往会迟些，期末考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春节要到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再加上身体素质差，沫雪的学习落下了不少，临近期末的这些日子，她感到了莫大的精神压力。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题、听不完的唠叨让她一度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当焦虑、压抑占据了情绪的大半时，真正留给学习的精力就会变得少之又少，沫雪也不例外。面对繁忙的课业，她第一次对学习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会的东西太多，她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像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杯水车薪。知识点太过琐碎，刚背了没几天就又忘得烟消云散。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笨了，怎么学也学不会？
这次的期末考比较特殊，是高三以来第一次考理综，之前的几次月考都是三门分开考的。沫雪在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理综模拟题。虽然胡老师说理综不过就是把三门学科的题合在一张卷子上，没什么本质区别，让大家都放宽心。可未知总会或多或少带来一些恐惧。她在考前试着做了一张理综卷子，但还是感觉手生。
考试前一晚，大家都要把书搬回家，腾出教室来做第二天的考场。刚下晚自习，班上的同学就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了。教室里乌泱泱挤成了一片，每个人的书包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怀里也抱着大摞小摞的书。他们淹没在书海中，不仔细看，还以为书本长了脚。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值日生就要留下来打扫卫生。这次值日正好轮到了沫雪和枳楠。
枳楠手里拿着一支笤帚，靠在一张桌子上，苦着张脸对沫雪说：“阿雪，明天的考试你有谱吗？第一次考理综，我虚得很。”
沫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说：“应该问题不大吧，放宽心啦。”
枳楠长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唉，但愿吧。”她把笤帚撇在一边，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地看着教室后面的横幅，嘴里默念道：“期末了，求求考神保佑我。”那张横幅上写着：一息若存，希望不灭。
沫雪看着枳楠那副滑稽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她打趣道：“好啦，看你那个样子。以你的水平，明天考试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枳楠抱紧了沫雪的胳膊，紧紧贴在她身上，“真的吗？”
沫雪赶紧把手里的抹布拿开，“小心点，别蹭到身上了。”她也往枳楠身上靠了靠，安慰道：“你一定可以的。”
高三的考试一般要持续两天。之前的月考都是考完后要回班级里上自习，但这次不同，通知说是要严格按照高考的时间来，考完试就能直接回家，不用留在学校。
语、数、外这三门和往常的考试没什么区别，沫雪觉得还可以勉强应付得过来。可是理综卷子一发下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看许多的题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是在模拟题里面见过，但无从下手。在做生物选择题时，她要么感觉都对，要么感觉都不对，实在是选不出来。填空题也是一筹莫展，她在大脑里飞快得搜索着课本里的内容，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只是记了一个大概，和做题有关的所有细节内容一片模糊。她看着答题卡，大半天愣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化学也同样让她头疼，她看着一道大题满头雾水，实在没有思路。而物理题则是好不容易有了些头绪，但很快就又做不下去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沫雪的答题卡还几乎是一张白纸。她发现自己的手掌里早已沁出了一层湿汗，粘在笔杆上黏糊糊的。她迅速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想赶紧将心态稳定下来再答题。所剩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她一时乱了阵脚。她用左手用力抠着桌面，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抠东西是她在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不一会儿，她觉得手指一阵生疼，她抬手一看，指甲盖下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血，她在不知不觉中把手抠破了。她越是心慌，大脑就越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只能在答题卡上胡编乱造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但至少在收卷的时候，她把所有的空都胡乱填满了。
监考老师走后，沫雪第一个冲出考场，她拎着包逃也似的飞奔到楼下。在这里她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在考场里她一度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她一个人在教学楼前的一棵梧桐树下静静地站了许久，考场里那种紧张的气氛才被完全蒸发到了空气当中。
沫雪和枳楠不在一个考场，她们两个约好了考完试之后在这棵树下会合，然后一起回家。沫雪在树下等着，看着枳楠背着书包愁眉苦脸地从楼里出来，像是只霜打了的茄子。沫雪踮起脚好让自己在人群中显眼些，她冲枳楠招了招手，“小楠，这里。”
枳楠见了，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过来，她一下扑在沫雪身上，干嚎道：“呜呜呜，阿雪这考的都是些什么啊。”
沫雪此时也欲哭无泪，她也觉得自己考得一团糟，她拍了拍枳楠的后背说：“我也觉得好难，根本下不了手啊。”
枳楠在沫雪耳边长叹了口气，怅然若失道：“这个年，我怕是要过不好了。”
“唉唉，没办法，现在只能放宽心了，我也什么都不会，下午还要考英语呢，考都考完了，别想那么多了。”
听了沫雪这一番话，枳楠像是提起了一点精神，她向后舒展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头，在沫雪肩头一拍，“好，不去想了，咱回家。”说罢，拽着沫雪的手向前走去。
沫雪摇摇头，暗自喃喃道：“总是这么神经大条，真拿你没办法。”
枳楠猛地一个回身，“你说什么？我可听见啦。”
“哪有？”
“走啦！”
就这样，期末试考完了，学校也放假了，从腊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初五。成绩是在手机上查的，快要出分的时候，沫雪心里一阵忐忑。她有预感自己这次的考得并不好，甚至可能会很差，但很快她又在心里自我安慰，自己不会的题别人肯定也不会。心里的两个思想斗争了许久，搞得她心烦意乱。
快出成绩的时候，班级群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大多是吐槽题难的，还有的是在群里对答案的。一条又一条消息铺天盖地卷来，很快聊天框里堆了99+的未读消息，让她更加烦躁了。她深知这样的焦虑和不安没有任何意义，想做点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可是内心深处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无论做什么她心里都挂念着成绩这件事，怎么都放不下。就这样，她被困在了情绪旋涡里，久久不能逃离。
成绩出来了，她看着屏幕里查分的网页入口，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猛烈地砸着胸膛。她点了进去，看到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时，她一时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这次她成绩退得厉害，年级排到了一百开外，班里也出了前十，她不敢再细看下去了，上高中以来，她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差的成绩。她把手机关掉，丢在一边。她感觉心突然像是被哽住了一般，眼泪也瞬间滚落了下来。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究竟为何而流，她只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考试。整个房间突然压抑了起来，那股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再次被卷入了黑暗的深渊。
一声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死寂，她迅速抹掉眼泪，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在镜子前确认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后，打开了房门。姜丽满脸笑意地走进来，坐在沫雪的床沿上问：“成绩出来了吗？”眼里满是期待。
沫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眼神游离，在房间里乱瞟，大脑里飞快搜寻着可以应答的话语，“我……”
见沫雪一直躲闪，姜丽也意识到了她这次考得并不理想，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考不好也没关系，哪有人能次次考好呀？”
沫雪将手机缓缓递到姜丽面前，“你自己看吧。”
姜丽上下划拉着手机，眉头挤成了一团，立即黑了脸，她许久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她长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一边，招呼沫雪在她旁边坐下。
“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再加上你前段时间生病，一直请假，让你在学习上掉了队。我也有责任，这段时间忙着没照顾好你，没考好也不能全怪你。”姜丽顿了顿，朝窗外看了一眼，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这次就算了，假期可不能懈怠了，要努力赶上来。”
沫雪在一旁低着头应道：“嗯嗯。”
姜丽看见沫雪满脸愧疚，她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摸了摸沫雪的头说：“没事儿，咱们下次努力。”
沫雪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姜丽，“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姜丽走后，沫雪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坐了很久，时间在此刻仿佛冻结了一般，房间里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缺失了一块，但不知道缺的到底是什么。她想了许久才明白，她丢掉的是曾经的那份骄傲。这份骄傲曾给她带来了赞扬和满足感，但在已经完全不属于她了。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拿起手机，是黎阳：我今天要离开渠阳，准备回家了。坐火车大概十几个小时，明早就能到。
黎阳几天前和沫雪说他也快要放春节假期了，但是也就放不到一周的时间。因为春节期间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工资往往是平常的两倍，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绝佳机会，他大概到大年初三就又要回来继续上班了。
沫雪：那可太好了，你能见你妹妹了。
黎阳：对呀对呀，好久没见她了。
沫雪甚至可以隔着屏幕感受到他回家的喜悦。对啊，过年应该是喜庆团圆的日子，在别人享受着重逢之乐时，她却承受着离别之苦。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差到离谱的成绩，只觉得今年的春节和她没有半点关联。
黎阳说他在火车上信号不好，两人也就结束了对话。
不到一会，又有人发来了消息，这次是枳楠：阿雪，你成绩怎么样呀？
沫雪现在一看到这个话题就感到特别烦躁，她随便回了一句：别提了，我考得太差了。
隔着网线，枳楠没有察觉到沫雪此时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接着说：果然，我这次理综考得差的很，只考了235分，我真没想到自己能考成这个鬼样子。
她在后面还附了一张哭泣的表情包。
沫雪一怔，看着自己不到200分的理综，迟迟没有做出回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她没有说自己考了多少，只是回复道：小楠，我考得挺差的，你的分要比我高。
枳楠：唉唉，看来咱俩真的是同病相怜啊。
沫雪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枳楠的每句话好像都在刺痛着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敏感，明明她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了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笼罩着她，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
她没有过多赘叙，只是回复道：小楠，我今天累了，要休息了，这件事咱们随后再说吧。
她将手机关了机丢在一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哭，只觉得此时想哭，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的情绪出口。就这样，她哭着哭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