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犯颜直谏
张忠阳将自己被当枪使、拒绝王氏的拉拢、停了捕头之职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张母。
张母道:“忠阳,你被他们这些人欺骗,错不在你。而且你坚决不屈服他们,是做得对的。但是抓了岳帅亲兵,却是不该。”
“娘,那我该怎么做呢?”
“忠阳,咱们张家是功臣之后,历代忠良。虽然到你父子这两代,已经家道中落,但是忠义之心未失。如今你误抓岳帅亲兵,虽不知情,但也不能将错就错。”
张母思量片刻,道:“为母也只是普通一老妪,指点不了你。我看你不如去找清风庄庄主。你父在时,也经常赞赏高庄主为人,交往频繁。你也时常与清风庄走动,此事去找高庄主请教,应该能找到妥善的办法。”
经母亲提醒,张忠阳也觉得找高北风请教,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决定明日便去清风庄,求高北风为他指点迷津。
话说岳飞被下狱,朝廷上下皆为震惊。
众多官员、百姓通过各种渠道,为岳飞上书鸣冤。
然而,朝廷之上,众恶盈朝,不是说说而已。
朝廷高官之中,多为秦桧附庸,或者惧怕秦桧威势、明哲保身之人。
敢于跟秦桧作对的人,大都被秦桧党羽攻讦,贬出朝堂。
为岳飞打抱不平、上书辩冤的人,大多为布衣下僚。
这些人在赵构和秦桧眼里,分量不够,不值一提。
这对昏主奸臣,竟置之不理,一意孤行,仍旧要构陷岳飞。
皇室之中,也有有识之士,想要救岳飞于水火。
公主赵诗宁屡次想要面圣,向赵构进言,却都被挡驾不见。
还有皇叔赵士(niao),乃太宗五世孙,时任大宗正事,在宗室之中颇有贤名,也犯颜直谏,力保岳飞。
赵士在赵构即位之时,有拥戴之举。
苗刘兵变之时,他也曾送出密信,激励将士们尽忠勤王。
赵士可谓是对赵构立有大功。
他与岳飞并无交往,只是在两年前,赵构派他前去朝拜祖陵,途经岳家军大本营鄂州时,赵士和岳飞有过一次会晤。
两人都是忧国爱民之士,抵触苟且偷安,痛心文恬武嬉。
虽然是匆匆一晤,但是见面相谈甚欢。
鄂州岳家军的恢弘气象,与“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临安城,截然不同,给赵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圣蒙尘、山河破碎、百姓受苦,这样的大宋,何谈中兴?
只有气吞万里如虎的岳飞,才能挽救这局残棋。
所以,赵士挺身而出,面见官家,为岳飞力辩。
赵构又将那些子虚乌有的构陷,拿来当说辞,企图将赵士敷衍过去。
赵士哪里肯罢休,还待再说,却被赵构挥退。
回到家中,赵士气愤难当,不可平复。
既然官家要杀岳飞,那就先把我杀了吧!
第二日,赵士命人抬棺入朝,引得朝堂衮衮诸公,纷纷侧目。
赵构也被这个皇叔的举动惊到了,他向赵士问道:“皇叔,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抬棺入朝?”
赵士道:“陛下,臣抬棺而入,是为了死谏!”
“死谏?”赵构怒道:“皇叔,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是何等的昏聩无能,竟然要你冒死进谏?”
“臣不敢!”赵士道,“陛下身边,有奸邪小人进谗,蒙蔽天听,陷害忠良。臣不得不抬棺入朝,犯颜死谏,请陛下惩治奸人,释放忠良。”
秦桧立在一旁,看了看那口棺材,又看了看赵士,道:“大宗正,你说的奸邪小人,莫非是本相?那忠良,莫非是岳飞?”
赵士冷哼一声,道:“秦相公怎的不打自招?”
“岳飞一案,人证物证皆有,怎能说是陷害忠良。”秦桧道,“张宪手下王俊,不日就要出面,指认岳飞等人谋反的事实,大理寺也即将给岳飞定罪。”
“大宗正身为宗室,理应不与大臣交通,此时为岳飞喊冤,殊为不妥吧。”
赵士不理秦桧,却对赵构道:“陛下,臣与岳飞只有一面之缘,向来无甚交往。只是岳少保出生入死,所图不过是收复国土,驱除金虏而已。”
“陛下万万不可与金国议和,安于现状,偏安一隅。望陛下释放岳少保,让他重返疆场,北伐金贼,复我河山!”
赵构面色难看道:“朕只是不愿再起战端,生灵涂炭啊!岳飞之事”
秦桧接口道:“陛下,万万不可释放岳飞。他一旦重掌兵权,必然拥兵自立,行谋反之实。”
赵士对秦桧破口大骂道:“你这奸相,分明就是金人细作,乱我朝纲,要将我大宋江山送给金人!”
秦桧连连喊冤,一众党羽也都纷纷为秦桧辩白。
赵构道:“皇叔,秦卿一向兢兢业业,替朕为国事分忧,朕相信他的忠心。岳飞一案,秦卿不是说了吗,会有人证物证,只等大理寺断案便是。”
“至于对金和议之事,朕已说过多次,朕不忍百姓们在战火中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况且,此次和议,金人愿送回父皇灵柩和太后。朕以孝治天下,甘愿为此背负和议之骂名。”
见赵构一味偏袒秦桧,而且将自己的软骨,隐藏在孝名之后,赵士出离了愤怒。
他以身伏地,慷慨陈言道:“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臣以百口保飞无他!”
赵士直言岳飞是忠义,而赵构忘记了二圣蒙尘的耻辱,不思进取,坐失国土。
并且,他愿意用全家性命,来担保岳飞无罪。
听了赵士的话,赵构自然心头恼恨万分。
赵士说自己忘二圣、不欲复中原,等于把自己脸上的面具全部撕开。
忘二圣就是不孝。
不欲复中原就是卖国。
这让赵构怎能不恨得牙痒痒。
赵士直斥赵构,言辞犀利。
但他高估了赵构的觉悟,以为自己能够唤醒赵构的良心、勇气。
然而,赵构为了自己的皇位和利益,哪顾得了这些。
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偏安江南他肯,奴颜婢膝他肯,忍辱偷生他肯,卖国求荣他也肯。
杀害忠良,又怎么会不肯?
赵构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当着众人的面,拂袖而去。
秦桧看着跪在那里的赵士,冷笑一声,招呼一众党羽也走了。
只余一身孤勇的赵士,仍自为国家、忠臣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