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粉身碎骨
“听说，官家委任你为审理岳帅一案的副主审官。”高北风说道，“我是想请周寺卿，在审案之时，设法保全岳帅，以防岳帅被罗织罪名，为奸人所害。”
听到高北风的话，周三畏收起了笑脸。
“高老弟，你要插手岳鹏举一案，殊为不智啊。”周三畏看着微波荡漾的湖水，叹息道：“我怕你不仅救不了他，反而还会惹祸上身。”
高北风眉毛一扬，问道：“哦？此话怎讲？”
“官家制诏狱，审岳鹏举一案，态度已经不言自明。”周三畏道，“况且还有秦相公当权，门下簇拥众多，充斥朝堂。此时若为岳鹏举说话，不仅保不下他，还会牵连你我。”
高北风道：“这些我也知道。不过岳帅为人光明磊落，赤胆忠心报国，本就无甚罪过。只要他们拿不到岳帅的罪证，应该能够保全岳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三畏摇摇头，道：“官家和秦相公主和，岳鹏举主战，这就是他的罪过啊。”
高北风仍旧不甘心，道：“即便要给岳帅定罪，刑罚也有大小之分。如果能有韩世忠韩帅那样的结果，也好啊。”
此时的韩世忠，已经被解除兵权，闲居在家。
周三畏依然摇头，道：“岳鹏举本就已经被收了兵权，归隐庐山，但他还是被带回朝廷来下狱。他的结果，恐怕不会很好。”
“难道岳帅，就非死不可？”高北风脸色难看地问道。
“高老弟，你不在朝堂，还是难以看清这其中的本质。”周三畏道，“官家要他死，秦相公要他死，金人也要他死。其他人说得再多，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而且，我只是副主审官，上面还有何中丞为主审官。他也是秦相公的人。”
“秦氏一党，已经把持朝政。他们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与他们为敌，只会是徒劳无功，以卵击石罢了。”
高北风冷冷的看着周三畏，道：“周寺卿，这么说，你是要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了。”
周三畏抬头看看天空，只见天际渐渐暗淡，乌云如泼墨般蔓延开来，遮蔽了原本明亮的天空。
风势渐起，吹得树梢摇曳。
几只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急速飞向远处的树林中。
“要下雨了。”周三畏叹息道，“暴风雨来临之际，就连苍鹰都要躲避，又何况这些鸟儿呢！”
听着周三畏意有所指的话，高北风也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乌云，语气坚定道：“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一定要救岳帅！”
“我们救不了他。”周三畏不愿再多谈此事，说道：“雨来了，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避一避吧。”
说着，他便向湖边的一座小亭走去。
高北风却纹丝不动，看着周三畏的背影，默然无语。
等到周三畏进了小亭，雨已经下起来。
周三畏回过身来，看着在雨中，站得笔直如松柏的高北风，思绪万千。
高北风也看着周三畏，目光透露出坚定和决绝。
两人一个在亭中躲避，一个在雨中挺立，表明了他们截然不同的意志。
雨滴落在湖面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发出清脆的水声，与周围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高北风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赵构下旨为岳飞办诏狱，榜示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恭福公主赵诗宁得到消息，立即去找皇兄赵构，想要再行劝谏，却吃了个闭门羹。
其他官员、百姓还未来得及反应，大理寺便立刻提审岳飞，想要速速定下他的罪名。
御史中丞何铸，是秦桧一系的党羽，不久之前还弹劾过岳飞。
他与大理寺卿周三畏，是审理岳飞一案的正、副主审官。
大理寺公堂内，何铸惊堂木一拍，扬声道：“带嫌犯上堂！”
有两个皂隶将岳飞带上堂前。
何铸问道：“堂前何人，报上姓名。”
大理寺公堂之上，阴气沉沉，皂隶分列两旁。
岳飞知道，针对自己的一场冤狱已然开启，自己的结局如何，难以想象。
事到如今，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清白，永驻人间。
岳飞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两位主审官，开口答道：“万寿观使，岳飞。”
何铸又问道：“岳飞，陛下下旨，制诏狱办你的案子，你可知罪？”
岳飞正色道：“不知。我领兵抗金，赤胆报国，何罪之有？”
见岳飞如此说法，何铸便道：“岳飞，有人告你自罢任枢密副使以后，心怀不满，颇多怨言。你欲要召集旧部，恢复兵权，意图谋反，你可认罪？”
岳飞坦然答道：“我若意图谋兵权，反朝廷，何必来临安受审，早就去鄂州领兵了。”
“休得抵赖！”何铸又把惊堂木重重一拍，道：“你指使岳云给张宪写信，让他谎称金人入侵，给朝廷施加压力，从而助你夺回兵权，可有此事？”
“没有。”岳飞道，“自离开鄂州之后，我未有只言片语给张宪，更没有指使岳云给张宪写过信。中丞要我认罪，请把人证、物证拿来。”
岳飞的话，让何铸心中不免有些烦杂。
所谓的书信是没有的，至于人证和口供
张宪早就被严刑逼供，但是他宁死不从，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不肯画押认罪。
所以口供也是没有的。
何铸只好把岳家军叛徒王俊的《告首状》拿出来，作为证据。
“岳飞，这是你岳家军中将领的告首状。都统制王俊，状告张宪鼓动军队躁乱，图谋不轨，你还不从实招来！”
岳家军中出了叛徒，让岳飞惊怒不已，但是他仍旧沉着地辩白自己和张宪、岳云的冤情。
王俊的告首状本就是编造谎言，其中破绽不少。
岳飞将那告首状中的矛盾之处，一一指出，痛加驳斥，把何铸噎得哑口无言。
那叛徒王俊虽然写了告首状，但却不敢与岳飞当庭对质。
被岳飞挑出其中错漏来，何铸也觉得理屈词穷。
岳飞谋反之事，子虚乌有。
但是上面还有秦相公看着，自己不得不继续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