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伤痕
王正浩撩起衣服背对着厕所里的镜子，侧头看向镜中自己的后背，只见后背和肩膀绯红一片，没一块好的，有些地都乌青了。
王正浩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肩膀，一瞬，疼痛的感觉让王正浩缩回了手。
“儿子出来吃饭～”门外母亲的呼唤声传了进来。
王正浩嗯了一声，放下了撩着的衣服，关上厕所灯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王正浩去拿了自己和母亲的碗筷，给各自碗中都添了点饭。
餐桌上只有仨简单的家常菜，炒青菜，西红柿炒鸡蛋及红烧鱼。
王正浩母亲从厨房中走了出来，见王正浩还站在餐桌旁边便开口叫王正浩坐下好吃饭了。
王正浩坐了下来，王正浩母亲也坐了下来，但王正浩母亲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和王正浩说起话来。
“儿子，妈怀孕了，”王正浩母亲直直盯着王正浩。
王正浩想开口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出声。
“妈有预感，这次也是个儿子，是我和你王叔叔的儿子，他们老王家有后了。”
王正浩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出声。
“你王叔叔找的算命的真是准，打够你10次我就能怀上你王叔叔的孩子了，算是委屈你了，妈对不起你，但，就当是你爸欠我的你替他还了，父债子偿了，”王正浩母亲道。
“是，是我爸对不起你，”王正浩开始拿起碗扒拉起碗里的饭。
“你王叔叔和你爸虽然都姓王，但是你也看到了，他对我不是一般的好，每天都关心我的身体，”王正浩母亲说罢用手摸了摸自己肚子。
她看着自己肚子的眼神像看绝世珍宝一般。
王正浩放下了手中的碗道：“我爸再怎么…对不起你，但我们现在这个房子也是…”
王正浩话未说完王正浩母亲直接拍桌怒吼，“你懂什么？他和我离婚，是他对不起我！这套房子难道不应该给我吗！”
王正浩母亲看着王正浩没有反驳，继续道：“等以后，这房子也有你王叔叔一份了，你爸要是知道，气不死他。”
王正浩家是在一个中档小区内，屋内结构是两室一厅，一厨两卫，装修是偏简约的，但该有的家具都有，有的家具还是高级牌子。
王正浩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道，“妈，我们老师说以后周五下午就放周末了，周天早上不用去了，周天下午去。”
“是吗？挺好的，刚好我怀孕了，你在家多照顾照顾我…”王正浩母亲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你索性别住校了，晚上回来得了，我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还能叫个120，你王叔叔对这些事都不懂。”
“不行！”王正浩声音大了起来。
王正浩母亲被吓了一跳，“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干什么想住校？”
“我，不是，老师说过不能中途不住校，要住就要住到学期结束，”王正浩急忙道。
“不会的，我和你们老师说一下就好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我没有激动，”王正浩解释道。
王正浩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王正浩。
王正浩被看的心里发毛，继续开口解释道：“住校不耽误学习，住家里早上去学校晚上回来太耽误时间了。”
“住家里哪里耽误时间了？刚好也可以和你王叔叔多聊聊天，其实现在考上大学都没什么用了，你王叔叔啊都和我说过，他打算给你找个厂，让你退学去那个厂里做点流水线工作。”
“不行！我要考上大学，正是因为现在大学生多，所以不考上大学那就不如大部分人了，学历是敲门砖，”王正浩急切反驳道。
“上学有什么用，你累死累活赚不到一分钱，你去厂里手脚勤快点一天能赚200多呢，”王正浩母亲道。
“是啊，浩儿啊，你妈说的对，”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男的，看面相才25左右，王正浩母亲都近38了。
“哎！浩儿，你今天怎么回来了？”男人问。
“你回来啦？”王正浩母亲扶着肚子站起来。
回来的男人点点头，看向王正浩道：“这厂里工作轻松，不用动什么脑子，而且小姑娘也多，每天换一个也都够你好几年的了。”
王正浩皱眉，一副不解的模样。
男的接着说道：“今天真是倒霉，我一个小兄弟把一女的搞怀孕了，现在人家缠着他要说法，那个兄弟说要出去避一避，问我借钱走了，刚走就把我联系方式拉黑了，你们说倒不倒霉？”
“那种人以后少来往就好啦，”王正浩母亲走到厨房给王叔拿了碗筷，又给碗里添了些饭，还拿了一瓶啤酒走到客厅放在桌子上。
王正浩站起来道：“放假作业多，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说完就进了房间。
客厅里王正浩母亲和王叔对视了一会。
王叔冷笑了一下，坐到桌前用牙把啤酒瓶盖咬了下来，举起酒瓶子就喝起来。
王正浩母亲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手机上显现出了一个画面，是王正浩房间里面的画面，王正浩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王正浩母亲面色平淡地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满是爱慕。
“你今天工作累不累啊，晚上记得洗洗，现在我怀孕了，以后就更不方便了，”王正浩母亲语气柔软，眼神妩媚。
“你啊，都快是孩子的娘了，还这么贪心～”
“讨厌～”
……
这房子的隔音极差，加上王正浩房间的门被拆掉了，这俩人在客厅调情的动静屋里的王正浩听的一清二楚。
……
我只有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离开这个家。
我不能放弃学习，为了自己的未来，我要坚持，我要继续坚持。
王正浩手中的笔突然滚落到了地上，王正浩急忙去捡，弯腰捡东西时感觉自己裤子口袋中有异物感，王正浩捡起笔后直起腰伸手在裤袋里摸索。
……
摸出了一颗牛奶糖。
这是祥瑞送给我的奶糖。
王正浩心里想着，手上把奶糖包装撕开，将奶糖放进嘴中。
好甜……
……
高二开学那一日…
王正浩从高二六班中走了出来，准备往楼梯口走，这时迎面走来了两个男生。
“我操这高二六班他妈在哪？找死我了，”一道骂声在王正浩前头响起。
“好啦好啦别气别气，我们再好好找找，”又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
王正浩看向面前的两个男生，只见他们正抱着书，面前的两个男生也看向了王正浩。
其中一个男生皱着眉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另一个安慰人的男生看起来十分温柔。
看起来比较温柔的男生双手抱着书，有的书本已经快滑落到地上了。
皱眉的男生上前问王正浩，“同学你知道高二六班在哪吗？”
“就是这，”王正浩看向自己右手边的教室道。
“我操，谢谢你，我们两个快找死了，谢谢！”皱眉男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没事，都是同学，我也是高二6班的，”王正浩道。
“我操？我们俩也是！我叫张宇。”
“我叫王正浩。”
另一个男生慢慢走上前，朝王正浩笑了笑道，“谢谢你，我叫宋祥瑞。”
王正浩点了点头，宋祥瑞笑起来总给人一种甜甜的感觉。
宋祥瑞问道：“你是要下去拿书嘛？”
王正浩点头道：“是，我先上来找教室再去拿书，这样不会太累。”
“我操，好聪明，等我高三就这么干，我先进去放书了，我手快报废了，”张宇说完就进了教室。
“那我也先进去了，”宋祥瑞道。
王正浩想伸手接过宋祥瑞的书帮忙。
“不用不用，这书挺重的，你去忙吧。”
“没事，我力气大，”王正浩还是接过了宋祥瑞的书走进教室。
“谢谢你！”宋祥瑞道谢。
……
王正浩摸着糖纸，嘴里的糖甜滋滋的，想起初次相遇时，心中也甜滋滋的。
“我觉得…首先要门当户对，”王正浩脑海中响起了江磊的声音。
门当户对…
我家里这样的情况…我自己都想摆脱，更何况是别人呢…
我爸妈从小关系不睦，天天在家里吵架，最终我爸出轨了，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出轨，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他们离婚的时候没人要我，我爸把房子给了我妈，要求就是我妈把我留下，他说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妈，想起我妈就会想到她那可怕的掌控欲。
他说他喘不过气，他说他要被我妈逼疯了，小时候的我没明白，现在的我也还是没明白，我妈不是突然变得这么有掌控欲的，为什么结婚前能忍受，为什么结婚后不能。
我小学，初中一直是孤单的，从来都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最多的是能说几句话，但是多的也说不了。
老师也说过让我多交朋友不要老是顾着学习，我也想要朋友，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合拍。
我记得我小学尝试过和别人一起玩耍，可无论男女都是小团体一起玩，没有我的位置，我融入不进去。
我妈平常不关心我的学习，但是她会关心我在做什么，说是关心，但我觉得更像好奇，好奇着好奇着，我的房间门就不见了，好奇着好奇着，我的房间里就多了只眼睛。
但是每每到家长会的时候，她就会关心我的学习，不对，是关心我的成绩，每次开完家长会回家的时候，她脸上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每次瞧见她得意的模样总能让我感到放松，因为这样我可以少被监视3天左右。
我妈在我六年级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她给那个男的洗衣做饭，让我叫他爸，那时候，我以为新生活要开始了，我以为我又能有爸爸了，我以为我能又有家了。
可是最终的结局在我妈对手机的大声吼叫中结束，打电话时，你对不起我，你以为给几个钱就能打发我了吗等词语让我明白，新生活和我再见了。
在这之后我妈隔三差五的就会带男人回来，从一开始的让我叫爸爸开始变成了叫叔叔，我从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得麻木，我明白，新生活和我彻底没有关系了。
后来我升到了高一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朋友。
一个人在食堂吃饭这种没有朋友陪伴的生活我感觉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了。
我很羡慕体育课能走在一起的同学们，我很好奇他们都会聊什么，真的又羡慕又好奇。
我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我觉得她很不容易，天天工作上班很辛苦。
直到我听到了她和现在这个王叔叔的对话我才明白，我爸每个月都会往一张卡里寄3万来保障我们的生活，可是我的母亲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她只会在我面前说她赚钱多么的不易，结果反手给刚认识的男人花5000买羽绒服，对我…
我理解一个女人的不易，理解她一个人还要带着我的不易，可是每个月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给你3万，这样的生活有多不易？
我后来我问过我爸，关于那张卡，我爸是怕我母亲对我不好，所以每个月给她3万让她好好对我，母子二人好好生活。
当我得知那张卡里的钱真实用途后，我内心没有特别大的起伏，她是我母亲，生我，养我的人，只是，让我更坚定以后要脱离这个环境的想法。
我本来以为我的高中三年会和小学初中一样没有朋友，但是到了高二，仅仅一个月，我就收获了三个朋友，其中还有我喜欢的一个男生。
我觉得他很乖，在走廊见过面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宋祥瑞。
我喜欢他的名字，我喜欢他的声音，我喜欢他的脾气，我喜欢他这个人，我喜欢他的一切。
我很感谢老师，我坐在了他的后面，每次上课都能看着他的背影，和他相处让我觉得很安心，也很开心。
他有点呆呆的，有时候数学题不会解都会来问我，我很开心他能来问我，我喜欢他和我说话。
但是…他有男朋友，我对他的喜欢只能埋在心里。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宋祥瑞的喜欢能被张宇看出来，张宇说我的喜欢太过明显，可是我觉得我藏的挺好的。
如果说那个男生对宋祥瑞好，两个人能好好的在一起，那我也替他们开心。
可是后来我知道那个男生对祥瑞不好，我很生气，想去质问那个人，张宇和我一样生气，他想去把那个男的揍的稀巴烂，但是被宋祥瑞拦住了。
看见祥瑞护着那个男生，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说不清这种感觉，羡慕加嫉妒吧，羡慕那个男生，嫉妒那个男生。
张宇是我在这个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每次哪哪出了什么事，他总会第一时间去瞧热闹，他正义感极强，虽然脾气爆了点，但是更多生气都是为了朋友。
我欣赏他有话就说的性格，同时，我也羡慕他的家庭，母亲关心他，父亲…我相信也同样关心他。
祥瑞家里的情况他没有和我说过，我也没有去问，家庭，是一个人的隐私，又或许是一个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他愿意主动和我说，我会很乐意听的！因为我觉得，这是在互相交换自己的心。
还有一个朋友叫范琦俊，他喜欢女生，但是他并不排斥喜欢男生的男生，这一点我很欣赏他。
他很皮，像猴一样，每次来都会撩一下张宇，张宇每次也都会去追他。
范琦俊虽然不和我们一个班，但是一周五节体育课有四节上课时间重复。
体育课上，我也有了一起说话的人，我们什么都聊，聊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学校附近哪家小摊好吃，中午吃什么。
祥瑞每次都会和我们一起，我可开心了，那个男生对祥瑞根本不上心，有时候祥瑞找他说话，那个男生都爱搭不理的，我看不到那个男生对祥瑞的爱意。
正如我看不到王叔对我母亲的爱意。
前者爱搭不理，后者只能看到算计。
我提醒过我母亲，但是她不听，还更爱那个男的了，我没弄懂这种情况。
之前他们想要孩子，但是要不上，我妈说王叔不行，王叔不服气，找来了一个算命的算孩子，那个算命的张口就说我母亲是生男之相。
然后又说这个家阳气太足，需要损阳气，说我的阳气最重，要向我下手，那个时候我以为要把我拉去泰国做个手术，结果好像更奇葩一点。
需要用一个厚竹板打我，打10次，奇葩吧？
当那个厚竹板落在我后背上的时候，我感觉，痛，但是我得忍着。
无论有多痛，忍忍就过去了…
每次打完都感觉后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想到祥瑞，我就会觉得背上的疼痛减少了一点。
现在她也怀上了，今天我挨完了最后一顿打，算是一个小型的解放了。
……
“我明天打算请个胎教老师来我们家，孩子教育要从小抓起，”王正浩母亲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吃顿饭的功夫已经不知道摸了几遍肚子了，天晓得怀的是个孩子还是个金元宝。
“才两个月，能懂什么啊？那点钱还不如我出去按个摩了，”王叔不屑道。
“土老帽，你知道吗，专家说了，做了胎教的孩子更聪明，达芬奇发明灯泡，爱因斯坦画鸡蛋，还有我，都是做了胎教，我们孩子要是也做了胎教，肯定和我们一样聪明。”
女人这番话没有打动王叔，王叔还是由衷道：“胎教就是唬人的，你别信这种东西了，刚好我想出去按摩，那钱给我吧。”
王正浩母亲开始生气了，“你什么意思，说好了今晚留在家陪我的，你以后陪我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你还不趁现在多陪陪我。”
“哦好好好，陪你陪你，我过段时间再去按摩吧，这段时间在家陪你，”男人说着说着就点了根烟开始抽了起来。
“你抽烟干什么？”王正浩母亲问道，“你知不知道二手烟对我和孩子的影响有多大？闻二手烟会导致孩子智力低下的！你给我把烟戒了！”
男人的表情变了，“哪有那么多事？前段时间网上不还有个95岁的老头在抽烟吗？抽烟哪有那么吓人，事多。”
“你什么意思？现在嫌弃我烦了是吧？”王正浩母亲眼眶湿润道。
“这都什么事，我抽个烟都不让我抽，还没结婚就这么啰嗦，”王叔扭头继续抽烟。
“你什么意思？是我不想结婚吗？我一直催你结婚你一直不在意，说等我有了孩子就结婚，现在呢？”王正浩母亲情绪激动道。
“等你这胎稳固了再说，别去领证的路上就掉了。”
这话彻底点燃了王正浩母亲的脾气。
王正浩母亲把筷子一摔就进了房间，留男人自己在客厅餐桌前，男人的舌头在嘴里转了转，双手往桌子上一砸，走到门口打开门直接摔门而去。
王正浩母亲在房间里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以为孩子掉了，王正浩在自己房间里戴着耳机，耳机里放着宋祥瑞喜欢列表里的歌。
……
王正浩母亲在房间里哭了一会，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点开软件，看见王正浩正写着作业，眼里的怒火未减分毫。
王正浩母亲走到客厅门口换上鞋子，打开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王正浩停下笔来到客厅，收拾好了碗筷擦好了桌子，又把碗筷洗了，剩菜放进了冰箱，耳机里的歌没有停下，依旧播放着，背后的伤痕依旧在，疼痛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