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己

    “救我啊！……为什么不救我？”

    “你这个怪物，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就是想看着我死，然后占着我的身体，用着我的身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把我的家人还给我啊！”

    “疯子、怪物……我要杀了你……啊……”

    她大声尖叫着、嘶吼着，像濒死的兽。

    没关系的，只是幻象而已。我不停告诉自己。

    我把纸花轻轻一弹。

    “散。”

    于是漫天飞花。

    “还给我、还给我，明明是我的身体！！啊啊啊啊！我恨你！”

    最后我只听见那女孩绝望叫喊余音。随着翩翩花瓣幻影的消散，一切都戛然而止。

    可是为什么没有黑雾呢……为什么呢？

    ……难道？

    我呼吸猛的一滞。

    她是这身体的主人。

    那么，我是谁？

    那么，我就真的是占了别人身体的怪物。

    那么，我还是个取代了对方，并且杀人灭口的恶魔。

    我崩溃了。

    不，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在这魇的肚子里，谁都不可信。

    ——而且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知道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魇才对啊，要赶紧杀了它。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不要再想了。没关系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盘腿原地坐下来，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咬破了手指。血滴在师傅替我画的符上，符上不是字，看着像是画着一只眼睛。

    “冥鱼助吾，魂归八方。”

    随即便有无数的光点汇集过来，散发着七色光芒的鱼似乎从另一个空间里游出来，非常迅速地钻进四周墙壁一样的骨血里。四面都发散出耀眼的白光，我不得闭上眼睛。

    霎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嚣鸣——像是鲸死亡之前的绝望的呻吟。

    恍然间，我睁开了眼，却看见有片蓝色的碎片直冲进我的眼睛，甚至没来得及躲闪。我下意识开始揉眼睛。

    再睁开眼就看见简言跪在我身边，眼睛红红的，眼底什么亮着闪着，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亦在月光下闪着光。

    我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他却直接把我揽进怀里，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我听见师妹叫我了……可是师父叫我在门外给师妹护法，我就犹豫了一下才进来，结果看见师妹躺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你入梦了。结果我发现你的手开始变冷……我……就像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没多久就你连呼吸也没有了……”

    “……我好害怕。师妹的手怎么都暖不热……就像当年他们一样。我以为师妹死掉了…都怪我……要是我再来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要是我再快一点是不是你就不会死？都怪我……”

    我克制住了想推开他的本能。因为抱着我的人浑身都发着抖，他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让我忍不住怀疑稍稍推开他就会碎掉。

    我于是轻轻回抱他，说，没事的，师妹没有死……师妹一直都在。

    他似乎冷静了一点，嘴里却还是念叨着，对不起、我来晚了诸如此类的话。

    但没过多久，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逐渐听不见了。

    “简言……师兄？”我小声叫他，可没有回应，只听见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是，你这都能睡着？你丫还抱着我睡？你小子是一点不挑床啊！突然又不心疼他了，我甚至想把他打出后空翻。

    不过还好，身后就是墙壁，不然我可能会被他压死。

    师父告诉过我，简言的父母都是哑巴。

    他天生会说话，可正因如此他一直害怕自己会变成哑巴，毕竟父母基因摆着。

    他小时候村子里得了传染病，他父母都不幸染上。他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求医——好不容易求到了药，赶回了家，脚都磨满血泡。可是他推开门就看见父母都已闭了眼躺在地上。就连尸体都是温热的——就只正巧晚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我再早一点到，如果再快一点，如果我再做的更好一点，他们就不会死。

    他大概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表面大大咧咧的他没法克服的阴影吧。

    ……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