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废后已是必然。
城郊的千川宫无疑是寂寥冷清的,但从某种层度来说,又不算太冷清——这几日一直有人来找楚越。
比司徒邑后一天来的,是他的妹妹司徒凌。
她并没有提及楚越被废后赶出宫的事,她只是说,“我几日没见着笑笑了,来看看她是不是长胖了。”
楚越就笑着同她寒暄了两句,然后让田去把司徒笑抱了出来。司徒凌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打量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嫂嫂,等哥哥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你还会不会回去?”
她的笑收了一些,“宫里从不缺人。”
一批批的美人入宫,很快她就会被遗忘的。或许史书上会有提及,但也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楚氏以巫蛊之术废其后位」
司徒凌听懂了楚越话里的意思,也就不继续多提下去。
她总觉得哥哥和嫂嫂之间或许是生了什么误会才这样的,或许冷静一段时间,解开了就会好的。
千川宫的后头有一座同园子的小山,楚越就经常带着田往那里去散步,山上生长了许多的竹子,泥土小径弯弯绕绕向上,山腰间还有一座石亭。
这样的日子过着算是惬意了。不用维系后宫虚假的社交,不用担心太后的不满意,也不用想丈夫宠幸了哪个女人。
还能不快乐吗?
她时常会在亭子里坐着发呆,看着山景一坐就是大半天。生活的节奏慢了下来,心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过了几日,宫里派了人来,那黄门郎也没说是奉了谁的话。
只说,“娘娘,废后的旨意还没宣下来,您……”
她索性就朝着皇城的方向伏拜下去,“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可以承天命,恳请陛下废除臣妾皇后位。”
这话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意思也是让黄门郎将这话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至此往后,宫里再没派过人来。
司徒凌偶尔会带着她儿子过来坐坐。顺道聊聊家长里短的。她知道提及回宫的事楚越不是绕过,就是避而不谈,后来干脆也就不提了。
两个人倒是经常交流一些育儿方面的知识。
楚越不用再面对其他的事,带起司徒笑来也就更加用心了。
这孩子因母体病弱又早产,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千川宫时动不动就病了。也多亏了司徒凌经常带着大夫来看,才给楚越减去了不少的压力。
定初三年末,司徒凌再来时也带了个消息来。
她暗暗观察着楚越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我听李悌说,哥哥的意思是要立瀚儿为太子。”
“早立太子,那之后的皇后必将是赵夫人。”
司徒邑自己是在平帝快过世时才当上太子的,所以他登基后处理很多事都是措手不及的。有了这个教训,自当是早培养储君好。
楚越并不在意将来的太子会是谁,只是想起赵筱还是会不由得厌恶。虽得益于“巫蛊”她能远离皇宫,可赵筱毕竟是施害者。
她捡着火炉子里的炭,没有回司徒凌的话,现在已经不是在宫里头了。她可以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爱恨皆由心。用不着再端着皇后的姿态刻意去寒暄。
司徒凌脾气也是好,嫂嫂再怎么冷淡,过会她又笑着谈到别的上面去了。
定初四年岁首,大燕举国沉浸在贺新年的喜悦当中,千川宫却是到了最冷清的时候。没了宫里森严的规矩,那些伺候的奴仆早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就回家去了,要等到三月才回来。
司徒凌早几日叫了人送来一堆绫罗绸缎以及牛羊肉。田在内室照顾司徒笑,楚越就在外堂一边赏雪,一边炙烤牛肉,再搭配上她自己调制的蘸料,还颇有以前吃烧烤的感觉。
过了一会,田就寻着香味出来了。
“娘娘倒是好兴致,奴累得够呛。”
一岁的司徒笑现在正是最不好带的时候,白天要喂奶时刻盯着,晚上也不得歇,有时候哭闹起来,干脆让人整晚都睡不着。
楚越睡眠质量倒是好,横竖吵不醒。却苦了田,一整晚眼睛都没合上过,白日又哄了半日才睡下。
她现在的眼袋都快拖到下巴那处去了。
楚越就丢了块烤好的牛肉放到她的漆盘里,“辛苦了我的田姐姐。”
田小尝一口,嘴里夸了几句好吃。过了会又抬起沉重的眼皮,跑到后室睡觉去了。
下午雪就停了,整个宫殿只有楚越和田两个人。她在外堂坐了一会也就生出了许多无聊之意。
脑子里又突然想到了后山的竹林,此刻雪后应该是一幅别样的美景。
她便稍作整理,带着一卷锦帛和几只自制的炭笔往后山去了。
这块地方还是她初到千川宫那两个月来得多一些,后来人惰性一来,不愿意走动,也就来得少了。
冬日天冷,待在屋子里就更加不会想出来了,如今山间的小径上都多了许多杂草,行走上去不是太方便。
那石亭就坐落在山腰小径边,此时亭内还站着一个人,仿佛也在欣赏雪景。
楚越不过稍稍打量,便认出了那人。那样独特超凡的气质,着实让人难忘却。
于是她走上前,“齐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娘娘?”齐猷转过身见到楚越,不免被惊住。
他又问,“娘娘又怎么会在此处?”
后来一番交谈下来,楚越才知道是司徒邑并没有把自己退至千川宫的事宣告出去,那道废后圣旨上写的是幽禁曲湘侯府。
而齐猷在这里,是因为他有一处府邸在这附近,下午出来消食散步于此。
楚越很自然地坐着与他说话,可齐猷却一直站着的。不仅站着,回她话时仍当她是皇后的毕恭毕敬。
她笑了笑懒得多提醒。
即便是废了的皇后,在封建时代里仍旧是皇帝的女人,与外男应当避嫌。楚越坐了一会便就准备返回了。
齐猷在她身后突然问道,“陛下先前那样维护娘娘,后来却又突然改了主意,下官很是好奇,废后一事究竟是否娘娘自己的要求?”
楚越停住了脚步,山间的微风将她身后的发丝吹乱了一些。齐猷的内心又开始动荡起来,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但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听到楚越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
她说,“不需要谁主动去说,事情走到了那个地步,废后已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