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墨太白
青峰城。
这座城坐落于青平王朝大青山山脚处，因之而得名。
整个青平王朝都倚靠着大青山而建立。
这山太高大，人眼不能穷尽其高，不能得见其宽。
曾有人爬大青山，说要一直往上爬看看这山有多高，三十年后其人返回，说爬了二十年仍然不见峰顶。
曾有人骑马沿着大青山绕行，看看这山到底有多大，四十年后其人方回，说绕了二十年也不曾走出大青山的笼罩。
青平王朝上下都将之供奉为神山崇拜，大家有事没事都要朝着大青山拜一拜，青平皇帝每三年就会来青峰城祭天，求大青山保佑王朝千秋万代。
大家都说大青山上住着神仙，但从没有人见过，说的云里雾里。
但墨太白见过，大青山上的神仙。
那是一群青衫客，无论男女，身背一把长剑，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出尘的气质，站在人群中与俗世格格不入。
他们从山上下来，走在青峰城中竟无人侧目看他们一眼，这绝不合理。
为首的青衫客注意到了墨太白的目光，他偏过头看见一白净男孩看着他们，冲墨太白笑了笑：“你能看见我们？”
墨太白吓了一跳，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声音着实惊悚。
那人继续道：“别害怕，尝试用你的意念来回答我。”
墨太白定住心神，在脑海里默念回应：“能看见。”
“很好。”那人不过两次呼吸之间便走到了墨太白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墨太白，“如果你能按照这书上所写四年内修出一道清气，可上山来寻我青阳剑宗。”
墨太白伸手接下：“敢问高姓大名？”
“哈，小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像个大人。我名赵二三，青阳剑宗八代弟子第三席。”
言罢，赵二三一行人不再停留，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只留墨太白拿着书，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那天墨太白五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重生进了一个超凡世界。
如今墨太白已经十一岁，已经按照书中之法，修出了十道清气。
赵二三赠予的那本书名为《养气篇》，编著者为张无名，开篇写道：自古来我人族无妖魔寿命悠久，无凶兽天生强悍，无鬼怪变化莫测，只有先天灵智高于诸族，一些人灵觉天生，可以修行。养气篇此法力求有灵觉者可以养生聚气得窥大道一角。
墨太白仔细研读了养气篇，了解了些修行的基础内容：
第一，修行的源头，建立在先天灵觉上，若无灵觉，一切空谈。
所谓灵觉，即是对天地间灵气的感应，对超凡的人或事能够自然察觉。譬如在杂草丛里长出一株灵药，常人根本不能察觉杂草与灵药有何分别，但有灵觉者就能发现灵药并将之采摘。
《养气篇》同样如此，没有灵觉就是天书，任你学富五车也连半个字都看不懂，所有的修行典籍，神通术法皆是如此。
第二，任何灵觉者天生就会亲近某一件器物或者某种属相，例如有人天生亲近火相，修行火法便事半功倍，有人天生亲近棍棒，修行棍棒之法便威力惊人。
更有甚者天生一种神通，独属于自己，无法外传不可言说但是非常惊人。
这种人便是天生的修行种，若不修行要遭天谴。
墨太白便是这种人。
他穿越重生后脑子里就多一剑法神通，墨太白将之取名曰：《太玄》。
墨太白刚重生睁眼时，天空飘着茫茫大雪，婴儿身的他在大青山上被遗弃，快冻死的时候义父墨庚打虎成功下山路过。
墨庚背着一条大虫居高临下，看着墨太白冻的通红的小脸，若有所思道：“我今日上山收拾了这孽畜，下山便碰上这孩子，莫非这是老天爷在告诫我杀生后要养生求因果平衡？”
墨庚放下背上的老虎，一手抱起襁褓中的墨太白，确认了他是男是女，道：“罢了，我墨庚一生不曾婚娶，碰上这孩子也是缘分，如若你能虎口不死，从今往后，我待你如己出。”
墨庚将墨太白扔进虎嘴落入虎腹，重新背起大虫往山下自己的武馆走去。
那天以后，墨庚多了个虎口不死的儿子，墨太白多了个上山打虎的父亲。
墨庚是土生土长的青峰城本地人。青峰墨氏是世代单传的武术世家，墨庚正是墨氏当代传人，自幼习武，是墨氏最强的一代。
墨庚年轻的时候正值青平王朝内乱，他毅然投身王师参与平乱，屡立战功受到大将军器重，战争结束后本应去京城为官，但他选择弃官游历山川湖海，以武会友，并采众家之所长精进墨氏武学。
数年后回乡，墨庚拿了一大笔银子在青峰城开了一家“墨氏武馆”，要开宗立派将墨氏武学发扬光大。
武馆开起来之后，墨庚在武馆门前立了一牌匾：“百战百胜”。
江湖武人哪儿看的下去这个，上门挑战者络绎不绝，墨庚也不客气，来挑战的照单全收——有实力的输了当徒弟，实力一般的输了交十两银子，交不上那走的时候身上就得缺点什么。墨庚要是输了，这武馆就输出去，还输银一千两。
就这样来来往往三年，墨庚当真一场不输，整个青平都知道大青山脚，青峰城内有个武夫墨庚，百战百胜天下雄。
皇帝来青峰城祭天时，带了八名贴身护卫，点名要让墨庚和大内高手过过招，墨庚连胜六场，第七场不小心被一掌从擂台击飞了出去摔得灰头土脸。
皇帝命人扶起墨庚，笑道：“墨师三年百战百胜，怎的今日狼狈至此。”
墨庚回答道：“草民一介布衣，素有几分蛮力，猖狂无比，但今日见圣上天威，草民这点技艺便如跳梁小丑，心下惶恐，自觉害怕，力有不逮，圣上见笑。”
皇帝龙颜大悦，亲赐一金牌匾“长胜宗师”取代“百战百胜”。
由是如此，墨家武馆名声大噪，拜师学艺之人如过江之鲫。
墨庚这个时候四十岁。
三年后的寒冬，大青山上出了一食人猛虎，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墨庚听说，决定过年的时候在年夜饭桌上添一道虎肉。
便在腊月二十八，赤手空拳一人上山，一番恶斗后，墨庚打死了大虫，将之背下山去。却不想捡了个儿子。
墨庚给这捡来的孩子取名太白，不为别的，这孩子长的实在太白了。
对墨庚而言，抚养墨太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墨太白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对墨庚冷眼相对。
在墨庚的眼里这孩子天性冷漠，对任何人都礼貌有加但会刻意疏离，尤其是对他这个父亲。
墨庚一介武师莽汉委实不知该如何打开一个孩子紧闭的心扉，不过他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对这个孩子好，那就算他是块石头，他也能给捂化了。
墨庚从捡回来墨太白的那天开始，就很少喝酒了，每日每夜到哪儿去都要带着墨太白，墨太白幼时又跟个白面团儿似的惹人怜爱，墨庚便每天都对着便宜儿子又亲又抱，丝毫不管墨太白的挣扎和冷冰冰的视线。
墨太白三岁的时候被墨庚提溜起来习武认字，墨庚发现虽然墨太白长的和女孩似的漂亮，但习武天赋犹在他之上，他墨庚可是四十岁的时候就在青平未逢一败，要不是给皇帝面子，那八个大内高手也不过土鸡瓦狗尔。
墨庚很是高兴，他知道自家后继有人咯，于是倾囊相授，誓要将墨太白培养成天下第一的大高手。
父子二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渐渐的，墨庚发现墨太白看的眼神里不再带有冷漠疏离，取而代之的是尊敬与亲近。只是偶尔墨庚发现墨太白一个小屁孩会一个人坐着望着天空发呆，神色哀伤，好像他爹死了似的。
每到这种时候墨庚就会在墨太白的头上狠狠敲一下。
“老庚你干嘛？！”
“臭小子你垮着个批脸给谁看呢，你爹还没死呢！”
墨太白还从没管墨庚叫过一声父亲，从墨太白一岁时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到如今十一岁，一声父亲墨庚都没听到过。
墨太白六岁时曾经把《养气篇》交给墨庚观看，想着让墨庚也练练这玩意儿，
“老庚，你看看这书。”
“臭小子这什么书，这上面怎么全是鬼画符。”
“这是从大青山上下来的神仙给我的书让我练。你真的看不懂？”墨太白不死心。墨庚是墨太白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能打的人，怎么会看不懂区区一本《养气篇》呢。
墨庚有些懵，自家儿子说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的：“啊？这大青山上真有神仙？你确定那是神仙？不是被骗了？”
墨太白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墨庚。
墨庚听完很是生气：“小王八蛋你不早说！”他把那本养气篇扔到一边，抱起墨太白摸摸脸蛋摸摸身上。
“你连那些人是不是好人都不知道就敢乱练这什么杂书，你身体没练出什么问题吧？”
墨太白从老庚的怀里挣扎出来：“没事儿，老庚，我真没事儿。”
“你确定没事儿吗？”
“真没有。”
“那就好，这天书你看的懂？”
“昂，看得懂。”
“这玩意儿真有用吗？”
“真有用，我力气变大了。”
“来，让我试试，咱俩掰手腕来。”
父子二人双手交叠，各自发力。
六岁的墨太白已经修出了一道清气，在感应第二道清气了，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的力量是如此的弱小，只要他一用力，父亲就会被他扳倒。
墨太白这才真切体会到《养气篇》中说：聚气十层，养气一道，便是聚气境一层，延年益寿，踏入修行路，从此非凡。这句话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父子二人这场扳手腕最终墨太白坚持了半分钟后落败。
墨庚惊叹：“哎哟，练这玩意儿真厉害啊，臭小子好好练，那神仙让你去找他们，说不定你以后也可以当神仙呢。”
“好。”
墨太白并没有告诉墨庚自己已经修出了一道清气，直到墨庚去世之前，墨太白都不打算修出这清气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墨太白不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再给丢掉了。
“臭小子，来吃年夜饭了。你师兄师姐还有你老子都在等你。”
“来了，爹。”
“臭小子你叫我什么？！”
“爹啊，还能是什么。”
墨庚捡回来墨太白以后，把每年的大年三十定为了墨太白的生日。
这年墨太白十二岁，聚气十一道。
他希望老爹身体健康，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