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河边
五点三刻，李响敲了敲休息室的门，下班过来接她。
她没想到他这么信守承诺，有点意外，李响却错会了她的意思，解释道：“刚才那个人很滑头，扯东扯西就是不说实话，最后还是我师傅出马才肯撂，多耽误了会，不好意思。”
宋娇娇应了一声：“嗯刚刚我其实是在发呆，感觉给你们添麻烦了，李警官。”
“这说的哪里话，你家里电话我同事帮你打过了，没人接，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当然打不通了，她得意地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会不会太麻烦李警官了，你还得查案子”
李响摇头：“不会，这个案子已经破了，明天后天正好轮到我休息。”
“啊，那好吧，辛苦李警官了。”宋娇娇没再拒绝，站起身跟在李响后边，走出休息室。
他有多高，背影看起来得有一米八多，肩膀宽厚，腰背挺的很直，长相也是那种十分正派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给人一种莫名安定的感觉。
看着就像个好警官呐，宋娇娇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
李响开车很稳，跟他这个人一样，宋娇娇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窗边掠过去的风景发呆，额前柔软的发丝垂到下巴，弄的她有些痒，又懒得动手拨弄，只缩着脖子蹭了蹭。
他还有点佩服自己，竟然能分神注意到宋娇娇的情况，明明是下班的时间，路上车那么多。
又蹭了蹭，第二次了，他想。
2000年的京海市，街头巷尾已经开始陆续建起了几个工程，有人趁着东风迈入了暴发户的行当，也有人蜗居在与一片旧厂楼房并排而搭成的菜市场里，仿佛这一生都看不到尽头。
旧厂街还没有被拆，临近挨着一片废墟楼的就是菜市场，西门左手边第一个档口，三十岁的鱼摊老板高启强正在收拾一条鲫鱼，利索地刮鳞剖腹，装进袋子里过称：“两块六，收你两块五，好吃再来啊！”
几个戴着红袖标的市场管理员从隔壁摊子上过来，为首的是唐小龙唐小虎兄弟，后边几个兄弟也都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
“阿强啊，赶紧过来，快点的！”唐小虎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高启强看见他们，急忙从摊位中跑出去，给两人派了烟：“小龙啊，我听说年后，咱们市场有一些新的调整，是不是真的？”
唐小虎笑着戳了戳哥哥唐小龙的胳膊：“哎呦，看来老高的消息很灵通嘛。”
唐小龙点头：“年后，咱们的卫生费啊、管理费啊，还有这个租金，都要相应的涨一涨。”
“哦哦，放心，没问题，我一定支持工作！”高启强满面堆笑，“小龙啊，他们还说年后咱们这些档口也都要打乱啊。”
“是啊，年年都要打乱呐，换一换嘛，有新鲜感。”唐小龙把嘴里的瓜子皮一吐，转身要走。
高启强连忙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哎哎，小龙啊，我这个摊位尽量不变了，你看我这些设备，它都焊死在那里了，要是真搬起来很麻烦，我”
唐小虎上前，拨开高启强的手：“哎呀阿强啊，前两天有个大老板找我哥，就看上你这个店了，非要给我哥送那个什么，等离子！”
唐小龙问：“等离子是什么东西？”
唐小虎连说带比划，满脸兴奋：“就是那种很薄，很大的彩电！”
唐小龙瞥了一眼高启强，故意训斥道：“你跟阿强说这个干什么，他又不懂。”
两个人边走边聊，高启强在原地站了会，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犯起了愁。
“老板，来条鲈鱼！”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高启强一醒神，忙回头看去，一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孩子站在那里，扎着高马尾，穿了件鹅黄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把长腿修衬的笔直，脸上不施粉黛，笑着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看高启强回过头来，宋娇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老板，来条鲈鱼啊！”
“哎，好好好，马上。”高启强赶紧答应，手飞快从鱼池里捞出一条分量很足的鲈鱼，放在案板上准备处理。
在他帮忙处理鱼的时候，宋娇娇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鱼档，四个立体的玻璃水箱，四个蓝色的塑料框，把这小小的一块摊位堵的满满当当，中间只留了一条供人走的过道，旁边摆着一把躺椅。
后边是一个很小的单间，估计是高启强平常累了临时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张窄床，一个柜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也放不下其他东西。
视线在回到鱼档老板身上，微卷的头发，随着自己的动作在额前甩来甩去，面庞略有些粗糙，可想而知平日里肯定是从来不注重打扮自己，衣服也都是旧的，穿了好几年的样子，还有那双快变形了的球鞋。
倒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才活该被欺负吗，她这么想。
“这鲈鱼现在正是好吃的季节，放上葱姜去腥，然后熬汤”高启强边做着活边小声说着。
宋娇娇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好嘞，回头我就试试，要是好吃还来买。”
她顺势要了老板的手机号码，看他还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也没多打扰，提着鱼走出市场，李响刚停好车，见她出来，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随口问：“特意绕到了一圈，就为了买条鱼？”
宋娇娇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呀，这家的鱼特别新鲜，价格还便宜，李警官要是有机会，也可以来尝尝。”
“那还是算了，”李响苦笑，“我们这工作加班多，根本没时间自己做饭，我那套厨具还是新的，放在那根本没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