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上狩猎
海上的日子，确实要比陆地上要更无聊了——哪怕是冬之年，偶尔飘起的雪景也是一番风味；而在海上，连片小雪花都不会有，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没什么值得看的了（如果不算其他偶尔看到的船只的话）。
我站在甲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海面。
“殿下，您这么喜欢看海吗？”戴季娅走过来，和我并排，双手放在横栏上问道。
“哪是喜欢啊……”我摇摇头，“幸好这海上航程也就一个星期，看来能比预定时间早到达科瑞申了。啊，戴季娅，你之前去过帝国国外吗？”
“这倒确实没有。”戴季娅转身倚靠在横栏上，“我之前的护卫工作也是仅限于帝国之内的，额，我是没告诉您吗？”
“确实没有。”
“嗯……估计是我想糊涂了。不过，坐船这一点我之前是提到的，其实，我之前护送的那名军区将军可是很容易晕船的，而总是被传言‘体虚气弱’的皇夫殿下您反倒不会这样。”
“我只是特例吧。不过，虽然海上旅程很无聊，我又不能总是躺在床上，所以也就经常这样看海，以及，和你以及艾米莉聊聊天。”
“艾米莉也是您家乡的人吧？我也跟她聊过几次，发现她的想法确实是和波姆兹人差别很大。不知……皇夫殿下可曾浏览过《波姆兹帝国律例》？”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虽然是雇佣兵，但也因为这一身份稍微研读过《律例》。然后我就很‘自然’地发现，《律例》可以说是十分维护帝国我们女性的权益，而对于男性作出了各种明里暗里的限制的限制。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总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做，迟早会出现大问题的。皇夫殿下，您是男子，应该更会感触吧？”
“可我……是皇夫啊。”我摇头，“唉，我又没法天天去接触底层民众，更别提大部分时候都要看家的男性国民们了。而且……现在的改革，蕾莎，不，女皇陛下似乎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要修改。”
“那‘改革’具体是改什么呢？”
“……不能告诉你。”
“哈，”戴季娅笑了一下，“也罢，反正我确实也只是个打架，没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我其实想接着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来。不让底层民众知道高层政治的决策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唉……”戴季娅抬头看向了多云的天空，“我成为佣兵，其实也是无奈。母亲生了整整八个孩子，这么多她可养不活，被迫将我的四个哥哥弟弟‘送’了出去。而最后她连剩下的包括我在内的四个姐妹也无法养活，于是我主动离家，所幸因为有足够的力气才能加入自由佣兵团，后来又被选为队长了。唉，真不知道我那几个兄和弟现在在哪了……我听有些佣兵团的姐妹说，似乎在一个神秘组织‘波姆兹义军’里见到过我的一个弟弟，但没有证据……殿下，您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额，我——”
“啊，殿下！”船长的洪亮喊声没吓到我，“其实船上也是有一些小规模的娱乐活动的，没必要天天在这里看海啦。”
“你们那打牌就叫‘娱乐活动’啊？我顶多会下棋还是个‘臭篓子’，什么类型的牌我也都不会打，我最擅长的桌上游戏只有战棋，但你们船上也不可能有啊……”
“也不能这样说，殿下。毕竟凑个热闹，不也比整天看海好？”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别样”的想法：
“船长，你在多次的航行中，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鱼’呢？”
“啊，殿下指的是？”
“嗯……鲸鱼，对，鲸鱼。”
“莫非，殿下是想，‘捕鲸’？”船长的语气明显充满了试探。
“……额，难道很困难吗？”
“这倒不是，目前的航线正好会经过一处鲸鱼时常出没的海域，只是……小人连殿下在陆地上的打猎事迹都未曾听说过——”
“我确实是没参与过打猎，但在海上捕鱼与陆上打猎又不是一种概念啊？”
“那世人皆传殿下‘体虚气弱’——”
“该……又来了。我又没说一定要成功带一大条鲸鱼带回帝都，只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怎么能不尝试一下狩猎呢？”我摊摊手。
“哦哦，那确实是。”船长拍了下自己的双手，“嗯，那就请殿下跟我去专门的‘捕鱼室’吧。虽然这艘船并不会专门准备捕鲸用具，但只要对渔叉和小渔船稍微改造一番，应该也是可行的。”
“好，那你就带我去吧。”
“哎！”戴季娅忙喊出声，“殿下，我也跟你去。你要真想捕鲸到时可千万别单独行动，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就只能放弃我的队长身份逃亡出帝国了！”
“好好好，你跟着来吧。对了，你会用渔叉吗？要不要教教我怎么用？”
“这种‘渔叉’其实是一种矛啊，如果殿下之前使用过长矛的话可能会比较熟悉……”
………………
又过了两天，玛丽号已经来到鲸鱼频繁出没的海域上，但是我在甲板上依然看不到什么鲸鱼的身影，连个拍浪都没有。我不禁叹了口气。
“噗~”
突然，在远方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似乎有一道水柱从那个黑点喷涌而出。
“啊！”船长忙小跑到我身旁，拿起望远镜看向那个黑点，而后又跑回到舵手位上，“确实是鲸鱼！全船听令，右满舵！”
很快，船只便微微倾斜着向右转，而我紧紧握住了横栏，很快，船只恢复了平衡，并在距离那个黑点还有一段距离的它后方停了下来。我转头，看到水手们将捕鲸小船和数支渔叉搬到了甲板上，那名之前带我、艾米莉和戴季娅三人的男水手对我行礼道：
“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嗯，现在就开始吧——”
“殿下！”戴季娅几乎是冲了过来，“可别了您的承诺！”
“好好，你陪我，你们就把捕鲸小船和渔叉放好……”
……
我还是第一次公开地赤裸上身，站在捕鲸小船的最前端（戴季娅和那名男水手坐在小船的），拿着尾部被绳子系上小船渔叉，慢慢靠近着那只已然半个身子浮上来的鲸鱼。它的体型倒也并不是“巨大”，可能还是幼年期的鲸鱼，但对于人类而言依然显得庞大。
我深呼吸一口气，右手举起渔叉，“唰”地一下投掷出去。
“啪！”渔叉正插中鲸鱼的身体上，而它感受到痛苦后，便迅速往前游了起来，想要本能地摆脱这种疼痛。整艘捕鲸小船自然也被这只鲸鱼拖着走，而我冷静地拿起剩下的渔叉投掷出去，不过好几次还是没击中它。很快，它便挣脱了绳子拉着的渔叉，但它还没有直接潜入海中。我又拿起一支系着绳子的渔叉，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但鲸鱼，尽管看上去已经筋疲力竭，还是挣扎出渔叉的束缚潜入海里了。
“该死！”我忍不住骂道，“明明已经近乎得手了。”
“已经很不错啦，殿下。”戴季娅用安慰的语气说，“您是第一次这样做，表现十分不错，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我转头想反驳，却又听到了海水翻滚的声音。我又回过头来，只见那只鲸鱼翻起了肚子，浮在了离捕鲸小船不远的海面上。看来，它终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好哎！”男水手兴奋地叫起来，“还是有收获的！”
“……是吗？”
………………
“干得好啊，殿下！”船长看着被一顿一顿地捞进船上甲板的鲸鱼，可以说是兴奋极了，“这次您是第一次捕鲸，使用的还不是专业的用具，就能捕获一只鲸鱼！”
“只是我运气好而已……要是我再差一点，那它可能就会多活一点时间了。不过，我的这次狩猎……现在又觉得并不好。”
“啊？怎么？”
“嗯……”我看着这头鲸鱼的尸体，说不出来话来。
“好啦好啦。”戴季娅对着我高声道，“这可是独属于你的一份荣誉啊，殿下。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我到时也会在女皇陛下面前对她大力夸赞这件事的。”
“好。”我转头看向船长，“那这条鲸鱼，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一般的做法是物尽其用，因为鲸鱼上的各个部位都各有其用处，譬如鲸鱼肉是高等的食材，鲸鱼油可以作灯油等等。不过，既然这条鲸鱼是皇夫亲自打下来的，那就先用冷冻法术保存在船舱里，等到时回帝都时，皇夫殿下就可以带着它去帝都了。”
“……难怪，会有‘随船法师’这个岗位。不过也是因为玛丽号要护送我吧？”
“所以说，女皇陛下总是能想的很周到呢！”
“……嗯。”
………………
夜晚的海景，与白昼时节相比别有一番风味：天空中点缀着许多星星，海面上却漆黑一片，强烈的对比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安心”。可惜，看的太久了还是会腻。
不过，我和艾米莉还是在横栏前，望着一片漆黑的海面：“艾米莉，我们很快就会到科瑞申了。”
“嗯。”
“……你没什么想法吗？”
“和之前一样，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你还是喜欢在私下称我为‘公子’啊，艾米莉。”
“或许公子会成为一个波姆兹人，可我永远都是德洛查人。公子永远是公爵阁下的十三公子，却只是‘临时’的波姆兹帝国皇夫而已。”
“……哎，说的是。”我却摇摇头，“话说，戴季娅之前跟你聊过几次天吧？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和我印象里的雇佣兵差别不大。”
“还有吗？”
“没了。”
“……她没跟你谈些什么你觉得很‘不正常’的事情吗？”
“那些事情，在波姆兹帝国，不也算是很‘正常’的吗？”
“……唉。”我不禁叹口气，“在一个国家内被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可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啊。”
“哦？”艾米莉转过身来，“公子的意思是？”
“这几天，我还是在想那些‘游牧民’所说的神‘姑苏’。我当时的‘至高神分身论’估计是说服不了他们，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虽然蕾莎已经命令北疆军区和新北疆军区提高对边境地区的巡逻和戒严，但如果也斯汗国想要凭借着他们的弓骑兵优势强行闯入帝国国境内，恐怕……只会让帝国的危机更进一步地到来。”
“！”艾米莉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帝国的……‘危机’？”
“根据，那名雇佣兵的说法，帝国境内，不仅是有‘异端’组织，还有一支名为‘波姆兹义军’的非法武装。其成员似乎主要由男性组成，所以该非法武装的诉求主要是‘性别平等’，但他们似乎也与马斯波的‘异端’组织牵线搭桥……在这种情况，帝国若是还要面对着来自外部的威胁，只会让这一切的情况雪上加霜……”
艾米莉看了下漆黑的海洋，又抬头看了看星空，才开口：“……为什么，公子你要告诉我这些？”
“你是德洛查人，是……‘外人’。如果帝国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赶紧回德洛查去，越来越好！”我坚定地看着艾米莉的脸庞。
“啊……”艾米莉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可是……帝国现在不是，还是很欣欣向荣的吗？”
“……”我望向大海，“表面上的宁静，代表不了深海之下的波涛汹涌。我既身为皇夫，就不能不，狠下心来，去‘猎杀’任何妨碍帝国的安宁的势力。即使，她们……他们自己认为，自己是做正确的事情。”
“……公子突然说这些，还是——”
“没法。如果，这就是至高神为我安排的命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