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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两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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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姑娘这支舞,名叫《破阵舞》。”张蕃道,“本该有甲士共舞才……”

    县尊打断了他的话:“张蕃,这也算不好之处?燕馆是女流汇聚之所,没有伴舞也情有可缘,张公子未免过于苛求于人了吧?”

    张蕃摇了摇头,继续说:“大人误会了,请容我把话说完。我是想说,本该有甲士共舞才能彰显‘破阵’二字的威势,可没想到苏姑娘一人一剑就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众人听到这儿,心中皆是一凛,想到刚才这支舞的确如此,难怪能引得众人群情激昂。

    “可是,坏也坏在这儿。”张蕃低下头,斟酌字句,“这支舞还有个名字,不知各位大人可知道?”

    说完,他环顾四周一圈,众人在他的注视下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清楚。

    县尊本以为张蕃只是个长得俊俏的县学生,如今看来,苏姑娘对他青眼有加,除报恩外,仿佛还另有原故,这支舞还有其它名字?怎么从未听说过?

    苏姑娘也目不转晴盯着张蕃,和众人一样等他下面的话。

    见众人全望着自己,张蕃知道坐着答话已不合礼数,于是站起来拱手环拜,道:“《破阵舞》又名《七德舞》,表面演的是战阵,其实本意是借追忆王者七件功德,告诫后人开国安邦的千难万险,好教后人不敢骄奢淫逸,以此失了祖宗基业。苏姑娘演出了表面的意思,可威势有余,恢宏不足,这七德背后的深意还差了点火候。”

    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苏姑娘望着张蕃,看得呆住了。县尊和一众官绅们也没想到他竟能从如此清奇而宏大叙事的角度切入。

    黄伯达心中暗骂:“好个小崽子,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一支舞能被他扯出家国天下来,搬出这么个大道理来压人,谁敢反驳他?”

    县尊和黄伯达是一样的心思,但略有不甘,道:“张蕃,本县饱读诗书,从未听过《七德舞》这个名字,怕不是你编的吧?”

    张蕃略一迟疑,正想怎么辩白,苏姑娘看出他的尴尬,插话了:“这可不是张公子编的,确有此名。”

    众人见苏姑娘作证,也不好再质疑什么,苏姑娘又问:“那第二呢?”

    张蕃徐徐坐下,叹了口气,道:“这第二么,严格来说并不是苏姑娘的舞不好,而是这支舞跟眼下的情形不太相称。《破阵舞》歌颂王者挥师讨不庭,可眼下北方蠢蠢欲动,不知何时就要南下,我大宁朝只能增派边军严守,边境各县百姓疲于加固城防,十分被动。”

    这句话出口,众人都默不作声。

    从去年起就一直传闻北方大洪国集结重兵,打算大举南下灭了大宁朝。边境各县本来还很紧张,可一年过去也没听到动静,不由得都放松了警惕,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氛围,仿佛北方的危机从没出现过一样。

    县尊望向张蕃,若有所思。

    黄伯达斜眼看了眼张蕃,心里有点不安:“这小崽子几句话下来净是冠冕堂皇,谁敢说半个不字?看县尊这表情,似乎也对他欣赏有加,难怪狂僧能被他几句话就诓得跟官兵公然对抗。”

    众人见县尊一脸凝重,这时也没了兴致,一时无话,匆匆吃完筵席很快就散了。

    张蕃也随着众人离开,回到了文君街上的新门房,他还要早早上床,自遭遇南阳恶道人袭击后,他恨不得每天刚一黑就赶紧进神境练功。

    临走时依稀听得苏姑娘好像在后面叫他留步,但也假装没听到。

    估计她是想提“再行重谢”那件事,谁知道是怎么个谢法呢?被边军诸将垂青的“燕馆”头牌姑娘的重谢,他怕自己一个县学生担不起。

    ……

    第二天大早,天气更热了,张蕃不是被归去来神境叫醒,而是硬生生被热醒了。

    他赶到县学后,直奔县学先生、教授们休息的值房去找王先生,刚掀开竹帘,就和一个人碰了个满怀,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给他办入学的年长书吏。

    那书吏一见是张蕃,立时又堆起满面春风,拉他到一旁,问:“公子可是来找王先生的?”

    “对啊。”

    “不必了,王先生今日告假。”

    “先生不会是被我气病了吧?那……等他回来我再找他。”

    “也不必。”年长书吏笑道,“大早上学政大人就命人带话过来,说是经查外舍新学张蕃虽口无遮拦,却并非欺师灭祖之徒,叫好生安抚王先生,可酌情另行处罚,开革学籍就太重了。在下正是为这事来通知王先生的。”

    张蕃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这件灾祸又是李宗儒替他挡下了,他拱手行了一礼正要告辞,那年长书吏却一把拉住了他,笑着说:“公子别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学政大人在正德堂等着你呢,昨天课堂上的事没有个交待,学政大人那天你还是过不去的。”

    张蕃哦了一声,道个谢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过身来问:“还没请教过阁下怎么称呼?”

    年长书吏略感意外,县学里的学生半数将来都是为官为将的,他们这些书吏只是外聘的办事员,职称中有个吏字,实际上地位却不入流,只比仆役身份高些,他在县学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位先生或学生认真问他名字的。

    “杨慎,张公子叫我杨书吏就好了。”

    张蕃默然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杨慎,真是人如其名,二次打交道下来,总觉得此人待人接物极其谨慎,没想到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慎”字。

    ……

    张蕃刚进正德堂前的院子,就远远瞧见李宗儒正坐在堂内正中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好似没听见有人进来一样。

    他知道这位老学究是位长者,不敢怠慢,立时趋步小跑进了堂内,躬身行过一礼,轻唤了声:“学生张蕃来了。”

    李宗儒像没听见一样,仍闭目养神。

    张蕃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李宗儒还是没反应。一个仆人在堂门外拿着扫帚扫地,一个丫鬟送进来一杯新茶放在李宗儒身边的桌面上,都似没看见他一样。

    看这架势,一会儿的暴风骤雨不会小。

    张蕃脚都麻了,茶也快凉了,李宗儒可算是睁开了双眼。

    “说说吧。”李宗儒面无表情地端起冷茶杯呷了一口,“你张大公子昨日究竟为何要无端羞辱王老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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