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鱼儿进筐

    忠义坊，华灯初上，一位身着长衫的年轻人和一个身材不高的少年一同坐在天翼楼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他们正是白衡和万金油。两人面前摆放着六道美食，有糖醋鱼、酱牛肉、白切鸡、炒猪肝、煮花生和拌野菜。在天义楼，这样的套餐绝对算得上是豪华配置，足以进入雅间享用。然而，白衡偏偏喜欢大厅的氛围，这里有三教九流的人物，有贩夫走卒，有流浪武士。他们吃着简单的食物，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讲述着五湖四海的趣事，仿佛这就是江湖的味道。

    白衡坐在朝西的位置上，万金油则坐在朝东的位置上。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口用粗布包裹着的大刀，这正是白衡从奔刀门花费二百大钱购买的白铁破损刀。这把刀是白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出身清白的刀，经得起任何盘问。在王城，丰年县并不禁刀，但禁止弓弩和长柄武器。而在这大隶王朝，国民唯一崇尚的武器就是刀。在王城，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刀，最大的门刀有一人高、一人宽，操作起来就像一面盾牌，有单刃和多刃之分。再小一点的是铡刀，也有一人高，一两拃宽，单把，刀背上有扶手。不大不小的有朴刀、砍刀、偃月刀、单刀、弯刀、直刀、苗刀……小的有小片刀、柳叶刀、飞刀等，还有鸳鸯刀、子母刀、八斩刀以及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的刀。

    看着这些放荡不羁的江湖豪客，在这王城之中却都选择了小心谨慎，白衡不禁感叹，武力在权力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除非你的武力达到极致，极致到权力机构都无法束缚你。白皓天白大侠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他还是被王城的一个衙内害得筋脉尽断，困在了这忠义坊中。

    白衡轻叹一声，夹起一口野菜细细咀嚼。那一丝丝苦甜的味道，将他的思绪带回了联合城、白虎峰。他不知道白雪现在过得如何，也不知道白鹏和白月的情况。思绪在瞬间转换，白衡忽然一惊，记忆深处的一角猛地被拉开。他想起了自己的本名——江锋，还有那个世界的女友叶倩，以及那一轮圆圆的明月。

    “白大哥，你们来了！”正当白衡沉浸在回忆中时，小碾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桌边。大堂里的食客已经寥寥无几，没有了酒水的喧嚣，百姓们的晚餐似乎结束得很早。白衡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能弄到白酒，是否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还是会招来怀璧其罪的意外伤害呢？

    “坐！”白衡指了指空着的座位，递过去一双筷子，“先吃点，下工了吗？”

    “可以下工了，不过我不能坐在这里吃饭。这是我打工的地方，我坐在这儿吃，被掌柜的看到了不好。这样吧，白大哥，你们先吃着，我去后面收拾一下。”

    “也好，那你先去吧，小碾子。我们一会儿就好。”白衡转头对万金油说，“万金油，你也别拘谨了，放开了吃吧。咱们准备要走了。”

    “好嘞，白大哥。”万金油听到这话，喜上眉梢，也不再客气，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很快，桌子上的饭菜就被他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最后，万金油喝了口菜汤，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很快，小碾子也收拾完东西下工了。白衡站起身，走出了饭店，万金油赶紧抱着白衡的宝刀跟在后面，旁边跟着的是小碾子。这时天色将晚，普通的老百姓和商贩们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只有那些纨绔子弟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上，一盏盏红灯、黄灯渐渐点亮，那代表着一个个花楼和赌场。赌徒们赢了钱，往往会去花楼寻欢作乐，所以花楼和赌场往往相隔不远。白衡等人要去的大发赌场旁边，自然也有几家花楼，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座鸳鸯楼。三层高的小楼挂满了灯笼，每个窗户上还照着五颜六色的帷帐，有粉红色的、有鹅黄色的、有酱紫色的。天黑以后，每个帷帐上会映射出一个曼妙的身影，让人忍不住有想要进去的冲动。

    三人来到大发赌馆，像往常一样，白衡拿些小钱随便压一压，也不在乎输赢。但奇怪的是，今天白衡的手气格外好，不知不觉中竟然赢了 500 多文。可当赢够 500文 后，手气又恢复了平常，有时输，有时赢，不再继续进账。正玩着，小碾子悄悄地拉了拉二人的衣衫，白衡扭头一看，只见李管事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不过这次他没有在大厅里赌博，而是直接进了一个包间。白衡大致知道接下来的情节，所以又随便压了一会儿，就领着二人离开了赌场，来到常去的那个小吃摊上，叫了一些吃食，一边吃喝，一边消磨着时间。

    “白大哥，你今天的手气可真不错啊，怕是赢了不少钱吧。早知道我们就跟你一起押两把了。”小碾子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说道。他一个月的工钱才几百文，而白衡一晚上就赢了好几百文，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也让他心动不已。

    万金油则随手给了小碾子一巴掌，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可不能学这个，带你来见识见识还行，下场赌钱可不行。你光看到赢钱的，没看到输钱的。有的人输光了，还欠下了高利贷，还不起钱，被人剁了扔到江里喂王八，你知道不？”

    “放心吧，我哪能那样呢？我肯定不会借高利贷的。”小碾子的声音弱弱的，似乎还有些底气不足。

    “放你的狗臭屁，哪个借高利贷的不是这么说？最后赌红眼了，不就借了。”万金油依然不依不饶地教训着小碾子。

    “小娘子，万金油说的对，咱们到这儿也就是见识见识，以后我也不会经常来了。你呀！更不要学会这些。记得做人要踏踏实实，不要老想着发横财。”白衡也语重心长地对身边的小碾子说道。

    三人正吃着聊着，忽然远远地听到大发赌场门口传来叫嚷的声音。三人连忙扭头望去，只见赌场里一个人被几个人打了出来。那个人不停地求饶，可那几名打手却不停地推搡他，并且逐渐向着白衡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纷纷对着那被打的人指指点点，脸上露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很快，那几个人逐渐走近了。白衡三人定睛一看，那被打的人竟然正是李管事。只见李管事哭丧着一张脸，不停地向那几人求饶着：“几位大哥行行好啊，我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的。求求你们宽限我几天吧，千万不能让我姐夫知道啊，不然他一定不让我再干这个管事了。到时候我没了进账，就更没办法还各位大哥的钱了呀。求求你们了，宽限我几天就行啊。”

    其中一名打手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李管事的脑袋上，嘴里骂骂咧咧道：“宽限你几天？可以！先把这期的利息付了。否则今天就把你剁了喂鱼！”

    “我真的没钱了呀，这个月店里买菜的钱都让我给输光了。明天就该结账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你们了，宽限我几天，我保证一定都还上，一个子儿也不敢少啊。”李管事一脸的愁苦，声音中满是哀求。

    “少废话！赶紧先拿利息来，否则就找你们掌柜的去。”那名打手说完，又狠狠地一脚踢在了李管事的屁股上。接着，那几个人又继续推搡着李管事往前走。

    那些人来到白衡三人吃饭的地摊旁，小碾子不由得惊呼出声：“李管事，你这是怎么了呀？”

    李管事看到白衡三人，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拉住小碾子，急切地问道：“小碾子，快快！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算是借我的，过几天我就还你。快点儿啊，你身上有多少钱？”

    小碾子赶紧把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才几十文，悉数递给了李管事。李管事一看，顿时更加失望透顶，这几十文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白衡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缓缓站起身来，假装十分惊讶地问道：“李管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几名打手见小碾子只递给李管事几十文，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名打手扬起手，一巴掌又要抽向李管事的脑袋，白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名打手见有人出手，眼睛一瞪，怒骂道：“妈的！你小子想管闲事啊！”

    白衡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李管事是我的朋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白衡说完一挥手，便将他的手臂狠狠地甩了回去。

    “妈的，你想练练？”那名打手说着便把腰间的配刀抽了出来，冲着白衡一指，恶狠狠地说道：“拔刀吧，单挑！别说咱欺负你。”

    白衡一伸手，万金油连忙从座位上拿起白衡的刀，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给白衡。白衡单手紧紧抓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抖，裹刀的白布便随风飘落。此时，那名打手已经大踏步地走到了一块空地上，他亮开了架势，一脸的张狂与不屑。白衡也不甘示弱，提着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见有热闹可看，立刻纷纷围拢过来，还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看客，更是找了几个灯笼过来，将这块空地照得灯火通明。昏黄的灯光下，人影憧憧，嘈杂声四起。

    那名打手提刀指着白衡，扯着嗓子喊道：“在下土大虫张辉，来者何人？报上名号！”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白衡不慌不忙地报了个礼，说道：“在下白衡，讨教英雄高招。”他的表情镇定自若。

    只见白衡摆了一个姿势，正是奔流刀法的守式“风平浪静”。那土大虫张辉如同一头猛兽般猛步向前，挥舞着手中的刀，狠狠地劈向白衡。白衡不慌不忙地举刀格挡，施展“风平浪静”六式，动作娴熟流畅，倒也守得有模有样，防的滴水不漏。两人的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

    “小兄弟，武功不错。我下一次会攻你上三路。”土大虫张辉趁着二人靠近时小声说道。

    白衡顿时明了，此人正是这个局的火将，和自己这是要演一场武打戏。两人打得呼呼生风，你来我往，煞是好看。但都没用杀招，偶尔两人贴身，张辉还会小声地告诉白衡自己下一步进攻的方向，好让白衡有所准备，方便防守。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个回合。另外几个打手在旁边高声叫好，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引得旁边一众看热闹的人也喝彩连连。那些看客们外行人居多，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李管事和小碾子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没想到白衡会为他们出头，刀法还如此了得。

    白衡和土大虫张辉又缠斗了几个回合，张辉悄悄地告诉白衡，自己要假装腿软，摔一跤，让白衡抓住机会取胜，但是要小心点，别伤了自己。白衡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果然，又几招过去，土大虫张辉脚下一滑，没有踩稳，手中招数出现了失误。白衡抓住机会，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劈出，将他的刀击飞，接着跳出圈外，双手抱拳，向对方说道：“承让了。”

    那土大虫张辉假装落败，向白衡抱拳说道：“英雄好武功，我敬你是条汉子。今天就放过这李管事。不过借钱有借钱的规矩，他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至少得拿出 3000 文作为利息。其他的钱，如果有英雄愿意担保，我们可以找他慢慢还。如果英雄不愿意为他担保，那么我们就今晚先不找他麻烦了。不过过了今晚，就不好说了，那时就请英雄不要再插手了。”

    白衡面露为难之色，目光望向小碾子和李管事。李管事一听这话，连忙抱住白衡的胳膊，哀求道：“英雄救命啊，英雄救命啊，先借我 3000 文，过两天就还。小碾子，快帮我求求你的这位朋友。我以后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