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义薄云天
万金油远远地指着那个乞丐说道：“看见了吗？那就是白皓天白大侠。他曾经也是地阶玄武境的高手，距离罡武境只有一线之遥。在我们朝，他也是榜上有名的高手。朝廷和各大势力都极力拉拢他，可他习惯了自由自在，不愿意受到约束，所以没有加入任何势力。他只愿在江湖中行走，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在江湖中赢得了好名声。只可惜，他得罪了那高衙内，就被毁成了这样……”
听到万金油的介绍，白华心中震惊不已，他的目光再次仔细地打量起那名乞丐。除去满身的污迹，他的眉宇间依稀可见昔日的俊美，身材魁梧，气度不凡。然而此时，除了一身的泥污，他的四肢显然都残废了，有着明显的变形。
“万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华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变得严肃起来。按理说，一名玄武境的武者，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也足以横行四方，成为一方枭雄。可他却被一个地痞祸害成这样，实在是令人费解。起码就算打不过，逃跑总是可以的吧！同样是地级武者的披风豹，白华可是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刚刚从精武境突破到玄武境，就能在数十名高手的大阵中进退自如，很难被困住。而那个恶霸高宝儿显然不会武功，他的一群奴才中也没有高手，又怎么能将白皓天致残呢？自己现在还只是人阶，一直无法突破，万一惹上了恶人，后果不堪设想啊。看来这王城比起野蛮之地，更加水深火热，不能轻视啊。
万金油自然瞧出白华的疑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这话可就说来话长了啊！要说这世上最阴险狡诈、难以捉摸的东西，恐怕非人心莫属了吧！早些年的时候，这王城里突然来了一个在街头卖唱的歌姬，人们都叫她小白桃。这小姑娘长得还算俊俏，尤其是那一身娇嫩白皙的肌肤，如霜似雪，简直让人垂涎三尺！她刚到王城不久，就在这忠义坊租下房子住了下来，和她一起住的还有她的父亲桃老丈。
有一天，小白桃父女俩像往常一样在街头卖唱，正巧被这个高宝儿给看见了。高宝儿也多少知道一些小白桃的情况，看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小白桃，他顿时色心大起，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又觉得他们父女俩是外乡人，在这里无依无靠，于是二话不说就要强行将小白桃抢走做妾。那桃老丈哪里肯答应啊，他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死活不肯放手，一边大哭着求饶，希望高宝儿能放过他们。然而，狠心的高宝儿根本不理会这些，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桃老丈，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白大侠恰好从这里经过，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后就上前查看情况。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顿时怒火中烧，二话不说，略一出手，就把高宝儿那一帮人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并成功地解救下了小白桃。
尽管白大侠已经手下留情，但还是把高宝儿打成重伤，让他不得不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多月才能下床活动。
事后，小白桃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白大侠，表示想要在家里摆酒席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而，白大侠并不想参加这次宴会，可是小白桃和她父亲不停地邀请，软磨硬泡之下，白大侠最终还是答应了前往赴宴。
那天在小白桃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没有人知道具体细节。只是听说最后小白桃哭着冲出家门，身上衣服半遮半掩，几乎裸露着一半身体，一边在大街上奔跑，一边大声呼喊说白大侠对她进行了非礼。
而此时也不知怎的那般凑巧，高衙内正好带人在此地巡逻，听见哭喊就冲进院子，大喊着捉拿奸夫，门口还派了人把守，不一会儿就将衣冠不整的白大侠架了出来，那时白大侠早已昏迷不醒，四肢被打断，并且后来还知晓他的丹田气海也被毁了。白大侠被水泼醒后，大骂小白桃忘恩负义，在酒中下毒。不等他再多言，高衙内亲手拿起一根铁尺，一尺打的白大侠的满嘴流血，令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代枭雄就这般没落了！”
听完万金油的这一番言辞，白华的内心不由得骇然至极，与此同时，心中亦是充满了数不清的疑问。白大侠居然是被小白桃下毒谋害的，要知道别人下毒恐怕很难得手，然而，白大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怎能如此恩将仇报，转头去协助仇人呢？
“难道真的是小白桃下的毒手吗？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具体的过程无人能够知晓，总之最后小白桃为了报答高衙内的大恩，以身相许，摇身一变成了高衙内的八姨太，顺便还当上了这忠义坊万花楼的老鸨。而那高衙内当场便要给白大侠施行残酷的私刑，白大侠又怎能存活下来呢？”万金油讲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眼神还不停地四处张望，似乎生怕被旁人听见。
“那白大侠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为何不离开这个地方呢？”小白桃为何会忘恩负义，通过她的结局也能大略猜出个缘由了，一边恐吓威逼，一边给予些许甜头，卑微渺小的父女俩便做出了不义之举。只是白大侠如今的处境着实有些奇怪诡异。
“本来白大侠绝对是活不下来的！只不过我恰巧在旁边，我极力规劝高衙内，千万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白皓天，直接杀了他简直太过便宜他了，倒不如留下他这条卑贱的性命，留着随时对他进行肆意羞辱那才更有意思。就这样高衙内才勉强留下了他的这条烂命，不过也撂下了话，命令坊内的居民不准给白大侠半分钱财，只能给他一些残羹剩饭，给他的时候还必须朝他狠狠地吐口水。并且吩咐把守坊门的坊兵决不允许他踏出忠义坊半步，一辈子都要将他困死在这里。唉！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不过总归是留下了他的这条小命，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呀！要是平常没有极力巴结讨好高衙内，当时我又怎么可能有插话的机会呢？那白大侠此刻又怎能还有命在呢？好了，小哥儿，该看的你也都看了，那金豹客栈就在刚才路过的那个位置，我这趟活儿也该结束了，您呐，剩下的钱儿是不是也该给我了呢？”万金油脸色坦然地说完这些话，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朝白华伸出了手，眼神中还流露出些许急切之意。
白华没有再多言语，默默地掏出钱袋递给了万金油，心中对他的看法已大为转变。万金油掂了掂钱袋，满意地收入怀中，转头迈步走向那白大侠，撂下一句“欢迎下次惠顾！”
白华心中思绪复杂，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只见万金油走到白皓天身边，夸张地朝着白皓天的身旁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轻轻地将两个馒头放在白皓天的手中。白皓天抬头看了看万金油，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让人无法分辨是感激还是憎恨，随后又仰头望向天空，便再没有其他反应。万金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白华远远地望着，既为白皓天的凄惨经历而唏嘘感慨不已，又对万金油的行为暗自生出几分钦佩。望着万金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些茫然，实在难以看透他，也不知该说是他太过市侩，还是该怪自己太过幼稚。
万金油已经走了很久，白皓天才又缓缓低下头。那软弱无力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拿起手中的馒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没有菜肴，也没有水，干馒头着实不太容易吞咽下去。白皓天被噎得满脸通红，大声咳嗽起来，馒头渣从他的口中喷出，四处散落。然而白皓天完全不顾这些，用另一只变形的手照着自己的胸口拍了几下，继续啃着馒头。
白华心中不忍，敬他是一条硬汉子，于是走过去想要给他弄点水喝。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却并未见到水井之类的。白华只得走进旁边的米铺。这间米铺规模不大，仅有三间房屋，一间里屋供人居住，另一间里屋用作库房，外间则摆放着粮食柜。老板是一个精明的小老头，身着粗布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见到白华进来，以为有生意上门，连忙热情地问道：“这位客官想要点什么？今天新到了一些黍米，品质可是相当好呢！”
白华拱手一抱，说道：“老丈，叨扰了，可否施舍些水给门外的白大侠喝，我瞧他着实可怜得很。”
一见不是来做生意，竟然是个讨水喝的，而且还是为门外那得罪了高衙内而被打成乞丐的人讨水喝，米铺掌柜的气恼不已，三角眼一斜，骂道：“滚滚滚！没水！你竟然给那奸夫要水，是不想活了不成！”
一听这话，白华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手往背后一藏，手中即刻便出现了一把匕首，正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穷途。反正四周也没旁人，一刀下去也无人知晓。
那个米店老板毕竟只是个寻常之人，一见白华脸色吓人，尤其是那股莫名的杀气令他从心底里感到惧怕。赶忙又说道：“我这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店铺，还得在此忠义坊讨生活呢！得罪了高衙内的人我哪敢去沾惹啊，你若愿意沾惹，那就拿钱来买吧，那是你的事，可别拉我下水！”
“哦？你要多少钱？”白华的火气稍稍消退，逐渐冷静下来。这里并非蛮夷之地，自己也已不再是那万人之上的人物了，自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市井小人没必要跟他过多计较。
“随便了！一文就行，给了钱，碗和水就都是你的了，你爱给谁就给谁！”
“哼！算你识趣！”一文钱算不得什么，白华伸手去摸钱袋，嗯？不对！这下尴尬了。
钱袋都给了万金油，怀中自然是没钱了。不过，虽然没摸到钱，倒是摸出了半葫芦猴酒。白华懒得再与这小人物计较，转身走出了米店。看到白华离开，米店老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他能在京城存活下来，靠的就是谨小慎微，此人可不是个普通人物呀！
走出米店，来到白皓天的身旁，只见白皓天仍旧在干噎着馒头。白华将那半葫芦酒递了过去，说道：“若是不嫌弃，就喝上两口吧！”
白皓天疑惑地转头望向白华，自然是并不相识的。他知晓递酒之人是个好心人，便接过酒葫芦。刹那间，一缕酒香飘了过来。白皓天的脸色微微一变，又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白华，欲言又止。他用那残废的手费劲地拔下塞子，白华本想帮忙拔剑，却被他躲开了。白华只得收回了手。
白皓天喝了一小口，慢慢咽下，舒服地发出一声“啊！”
看着他喝得如此享受，白华心中略略安定下来，自然也不会再将酒要回来了。白华轻叹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谁知，白皓天突然口齿不清地说道：“站住！”
白华猛地转身，满脸疑惑地望着白皓天。
“呸我一口！”白皓天说完，又喝了一小口酒，陶醉地吧嗒了吧嗒嘴。
“啊！奥对，对不起了！嗬……呸！”如你所愿！白华心中想到，随即一口浓痰如利剑一般射向白皓天。白皓天面色毫无变化，眼神却犀利地望了一眼那飞来的浓痰。不过很快，他又将眼神转了回去，全身丝毫未动。那口浓痰擦着白皓天的头发飞过，有几丝发丝受到浓痰飞过的影响，随风飘了几飘。
看到白皓天如此表现，白华心中满是钦佩。雄鹰纵使坠落，雄风却依然犹在。白华再次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待到白华走远，白皓天又美美地喝了一口果酒。他的两眼突然间发出一股异样的光彩，望着白华离去的方向，小声地自语道：“南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