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萨拉
在顾朝夕的坚持下,小姑娘依旧每天出去卖着火柴,晚上则回桥洞住下。
他认为不该过分干涉原著中的情节,况且如果火柴都不卖了,还怎么叫卖火柴的小女孩呢?
对他的观点谭婧雪表示赞同,小姑娘更是丝毫没有异议——在她看来晚上有个容身之处,还有食物可以吃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即便食物暂时还充足,顾朝夕和谭婧雪也不愿坐吃山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个世界生存多久。
两人开始试图去找些临时工的活干,虽然依旧经常碰壁,但偶尔碰上有需求的商户便可以赚取一些微薄的收入。
寒冬的大雪似乎无穷无尽般落下,火堆旁谭婧雪正教着小女孩两人的名字。
“谭,婧,雪。”
“顾,朝,夕。”
小女孩蹩脚地学着她的发音,却一点也不像。
谭婧雪耐心地念着:“雪~”
想了想她抓起一把雪,用意大利语对她说:“就是这个。”
小女孩缩了缩脖子:“我不喜欢雪。”
“为什么?”
“冷,下雪就会饿肚子,会疼。”
谭婧雪怜惜地捏捏她的小脸,小女孩咧嘴对她笑:“不过我喜欢你,雪姐姐。”
后面三个字用的是中文发音,虽然腔调依旧别扭,但已经可以依稀分辨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到这个问题,小女孩立刻回答道:“萨拉,奶奶叫我萨拉。”
她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补充道:“奶奶说萨拉是公主的意思,姐姐,什么是公主啊?”
“公主啊,那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子。”
小女孩萨拉欣喜地笑道:“我现在就觉得好幸福,那我现在就是公主咯!”
“当然啦,你一直都是。”
看着萨拉熟睡中的小脸,谭婧雪嘴角微翘,替她把身上盖着的衣服扯了扯。
“四天了,我们这样做有用吗?”
听到顾朝夕的声音,谭婧雪转过头来看向他。
顾朝夕此刻正倚靠在墙上,满脸疲惫。
这几天除了打零工外,他一直在寻找别的可能性,但直到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耐心点,我相信会有用的。”
谭婧雪柔声对他说道。
“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家人还在等我们回去!”
谭婧雪怔怔地看着低声咆哮的顾朝夕,她觉得对方的双眼有些可怕又有些陌生。
浑身充满暴躁情绪的顾朝夕感到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盯向少女毫不避让的双眼,宁静而包容的眸光让他心中的狂躁渐渐平复下来。
“抱歉。”
顾朝夕说了一句后侧躺下来背对着两个女生,谭婧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女孩的火柴依旧卖不出去,但脸上却有了笑容,天气还是那么冷,但她的心却暖洋洋的。
“不行,我不允许!”
看着一向温柔好脾气的谭婧雪因愤怒而涨红的俏脸,顾朝夕平静地说:“十天了,没有任何破局的迹象,我们原先的猜想是错的。”
“不,一定是时间还没够,还没够。”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寿终正寝吗?在那之前我们已经死了。”
顾朝夕对着惊慌失措的女孩说道:“改变故事的结局是不对的,我们应该让故事回到她该有的轨道上。”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对的?如果错了呢?萨拉不就”
谭婧雪的眼中已噙满泪水。
顾朝夕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要试试。”
女孩愤怒地抬起头:“试试?就为了一个无法确认的猜想你就要害死萨拉?!”
顾朝夕瞬间被她的话语激怒:“谭婧雪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是好人?她只是童话中虚构的人物!而我,是活生生的人!”
“你想赌,可以,拿你自己的命去赌!我还想回家,我的家人也在等我回去,大圣人!”
顾朝夕冷笑一声:“另外请你不要把加害的帽子扣在我身上,我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而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说罢他弯腰走出桥洞,只剩下谭婧雪独自一人呆立在原地,片刻后她仿佛被抽掉所有力气般坐在地上。
小女孩萨拉蹦蹦跳跳地走向那个比家还要温暖的桥洞。
“姐姐,我”
话音戛然而止,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桥洞,笑容在小姑娘的脸上凝固。
小姑娘愣了半晌勉强撑起笑容大喊道:“姐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啦!我才不会被你骗呢!你快出来吧!”
“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了!我以后只吃一点点,不!我以后不吃了,你出来呀!”
“是不是哥哥生气了?我会努力学习中文的,顾,朝,夕,谭,婧,雪!”
见小姑娘走出来用中文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在远处躲起来观察的顾朝夕心中一阵抽痛,饶是他已下了狠心置之不理,却依然忍不住回来看看她的情况。
谭婧雪坐在他身旁背对着小女孩,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一滴滴鲜血从被她咬破的嘴唇上滴落在雪地里,如同朵朵娇艳的鲜花。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的嗓子喊哑了,瘦弱的身躯摇摇晃晃着走回桥洞。
失去了温暖的火堆,桥洞里变得非常寒冷,她不得不将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顾朝夕拉着近乎麻木的谭婧雪,用之前打零工赚的钱找了一个小房间住下。
直到半夜两人都没有入睡,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外漫天风雪。
不知何时睡着的顾朝夕隐约听到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谭婧雪离去的一幕,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收拾好背包追了出去。
天已经亮了,等顾朝夕追出去时已看不到她的踪影,略作思索便向着桥洞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他远远地便在桥洞前看到对方纤细的背影。
快步来到她身旁正要说话,却看到她一脸木然地矗立着。
顾朝夕心下一紧,忙钻进桥洞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退出来后却看到谭婧雪已转身离去。
他顾不上其他,奔跑着拦住女孩:“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她。”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要去找萨拉。”
看到她坚决的眼神,顾朝夕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我不会让你去的!”
谭婧雪毫无预兆地将一把雪砸在顾朝夕的脸上,然后拔腿便跑!
顾朝夕只觉得眼睛刺痛不已,待他揉掉眼里的异物后,女孩已跑出很远。
“蠢女人!”
心中暗骂一声,他向前追去。
雪地让他的速度比女孩也快不了多少,而对方的体力竟出乎意料的好。
所幸她并不知道萨拉的方位,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对方,两人的距离终究一点点在缩短。
前方的女孩突然停了下来,顾朝夕趁机追上了她,对方却根本没看他,而是愣愣地看着街对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金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坐在房子的墙角处。
由于寒冷,她单薄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小脚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以及塑料袋。
她哆哆嗦嗦地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火柴“哧”的一声被划燃,温暖的火光映照在她的小脸上。
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谭婧雪刚要冲过去却被顾朝夕一把抱住。
“滚开!”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可顾朝夕却充耳未闻地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小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然而很快火柴就熄灭了。
面带失望的她又划燃一根火柴,再一次带给她久违的温暖。
“求求你,放我过去,她要死了!”
谭婧雪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祈求道。
顾朝夕紧紧咬住牙关,手上没有丝毫放松:“对不起。”
“我恨你!顾朝夕!”
谭婧雪一口咬住男生抱着她的手臂,剧烈的疼痛感传来,顾朝夕感到自己的肉都要被咬下来了。
然而他的心中却轻松了几分,仿佛这剧烈的疼痛可以让愧疚感减轻些许。
当小女孩点燃了第四根火柴时,谭婧雪突然放弃了挣扎,她松开嘴怔怔地看着露出微笑的小姑娘。
顾朝夕同样心中一惊,看向虚弱的小女孩,下意识地便准备松开双臂。
然而一抹猩红从眼中掠过,最终他还是牢牢地抱住谭婧雪。
“嘭!”
整个空间仿佛烟花般炸开!
两人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原先的太阳突然消失不见,天色竟完全黑了下来!
透过窗户能看到家家户户都准备着丰盛的大餐,仿佛过节一般。
在灯光的映照下,两人发现了熟悉的小女孩,这回顾朝夕再没任何动作,两人来到她面前。
此刻的小女孩如初遇时那般憔悴,赤裸的小脚被冻得红一块青一块,手中握着一根刚刚燃尽还在冒着白烟的火柴。
谭婧雪哭着扑上前抱住小女孩如枯草般的身体,小姑娘吃力地睁开眼,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
“雪姐姐你从里面出来找我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
谭婧雪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重复着,然而一只小手摸在她脸上帮她擦去泪水,小女孩笑着说:“雪姐姐公主不能哭不然就不美了这可是你说的”
当她看到后面站着的顾朝夕时,竟用中文一字一顿地念着:“谭,婧,雪,顾,朝,夕。”
“我念的对吗?”
顾朝夕身体一震,在她身旁蹲下,挤出一个笑容,用英语回道:“非常好!”
“有星星落下来了,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
谭婧雪啜泣着将小女孩的话翻译给顾朝夕,顾朝夕忙抬头向天上看去——头顶一片漆黑,哪有什么星星?
“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去上帝那儿了,是奶奶说的。”
突然间,小女孩的脸色红润起来,说话也变得连贯。
她对着天空展颜一笑,仿佛最可爱的天使。
“奶奶来接我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