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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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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墨渊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说要去翠红楼逍遥快活,就真的领着沈徽和周勃两个人走进去了。

    江柒柒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莺燕成群,嗅着空气里浓厚的脂粉气,轻轻蹙了蹙秀眉,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而就在她这一犹豫的时候,墨渊三人已经钻到人堆里面看不到了。

    一朝迈入花楼中,墨渊便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鸟儿回到了天空,感觉随处都透着股亲切劲儿,哪里都洋溢着自由的气息。

    他兴高采烈地招来一个小厮,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些酒食,这才开口问道:“这是我们兄弟三人第一次来你们这儿,有什么当红的姑娘给介绍介绍?”

    那小厮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道:“您三位公子爷今天可算是来着了,今日咱们翠红楼啊,将举办一场花魁争夺赛,到时候若是公子运气好,说不定会被花魁选中共度良宵呢!”

    “噢?是么?”墨渊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着道:“花魁大赛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半个时辰。”

    “嗯……”墨渊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递到小厮的手中:“那这样,你先叫三个姑娘来陪我们哥儿几个喝两杯,可别糊弄我啊,至少也得是明子号以上的水准。”

    小厮接过银子,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弯着腰道:“看来公子是行家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待会儿带来的姑娘保管您满意!”

    说着,小厮毕恭毕敬地退下了,墨渊转过头看着沈徽和周勃,却发现两个人的脸上正写着无比的局促,一双眼睛也无处安放。

    于是墨渊哈哈一笑,伸手搂着两人的肩膀,挪揄道:“你们俩不会没逛过花楼吧?”

    沈徽还算是好的,至少能装出个镇定的模样来,讪讪一笑:“书院初考结束后,跟几位好友为了庆祝,倒是去过一回,不过当时我喝多了,所以……”

    墨渊笑着摇摇头,又看向周勃。

    这小子倒是个货真价实的雏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个在书院周院士面前都敢呛声的家伙,没想到竟然在此处露了怯,当即涨红着脸说道:“马上就要春闱大比了,这样,不好吧?”

    墨渊拍着周勃的肩膀,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咱们这不是出来放松放松吗,今天在这里随便玩儿,哥哥请了!”

    正说着,已经有人将他们所点的酒水吃食给送了过来,墨渊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面,只要两杯黄汤下肚,就没有放不开的人,当下给沈徽和周勃倒了满满一杯酒,笑道:“来,预祝咱们这次能在春闱上旗开得胜,为书院争光,干!”

    有句老话说得特别好,既然来都来了,何必再多想其他呢?

    为了不扫兴,沈徽和周勃倒也干脆,一抬手,一仰脖,便将杯中酒干了个底儿朝天。

    三人就这么推杯换盏了一会儿,先前那小厮便带着三位姑娘如期而至了。

    这三位姑娘虽然都说不上是翠红楼的头牌,也不至于真的貌如天仙一般,但起码都是在水准之上的,个个都显得娇媚可人,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有了女人,酒桌上顿时就更加热闹了一些,这三位姑娘的劝酒手段倒也非凡,就连墨渊也不禁在暗中连连点头。

    如此看来,能够在春闱之际,开在落日谷内的花楼,哪怕名字起得如此俗气,实力也果然不一般啊!

    正如墨渊所预料的那样,几轮酒过后,沈徽和周勃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尤其是周勃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暴露了本性,手掌老早就伸进了姑娘的衣服里面,俨然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

    相比之下,沈徽还算是比较克制的,只是此番已经有些醉眼惺忪了,不禁一把拉过墨渊的胳膊,酒气十足地问道:“我说小渊啊,你今天,带我们来这花楼……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墨渊面色如常地笑问道:“噢?怎么说?”

    沈徽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在墨渊的眼前挥了挥,说道:“自打你进来之后……我就见你往台子那边瞧了,瞧了好几眼了,你是不是……”

    沈徽这番话还没说完,墨渊就将斟满了酒的杯子递到了他的手上,笑道;“这不是废话么,今儿这翠红楼可要选花魁呢,你不好奇啊?”

    沈徽将杯中酒饮尽,顿时忘了刚才要说什么,又听得墨渊笑骂道:“你这家伙,有姑娘在身边,还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该不会是偏好男风吧!”

    “扯……扯淡……”沈徽白了墨渊一眼,一把搂过身边姑娘的小蛮腰,笑道:“行,我也懒得管你了,水仙姑娘,咱们接着喝酒……”

    闻言,水仙姑娘不禁善意地提醒道:“沈公子可别这么早就喝醉啦,咱们花魁大比还没开始呢。”

    “哈哈……不关事,不关事,有你这么好的姑娘陪着,谁还看那什么劳什子花魁去啊,爱谁看谁看去!”

    沈徽这么一番话顿时逗得水仙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的,于是又是三杯两盏下肚。

    不多会儿,墨渊悄然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姑娘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方便方便。”

    “墨公子,要不要我陪你去?”

    墨渊笑着摆摆手,俯首贴在姑娘的耳边轻声道:“我去去就来,你可不准乱跑。”

    说来也是奇怪,本应在花场上游刃有余的湘云姑娘竟然羞红了脸,仿佛被墨渊身上淡淡的酒香和那对漂亮的桃花眼迷醉了,当即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公子快些回来,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呢。”

    墨渊点点头,随即抽身离去,一时间,连沈徽和周勃都没有注意到。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墨渊并不是真的去方便的,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了大厅主台后面的一方角落处,对着站在那里的人点了点头。

    “少爷。”

    伴随着一声轻唤,一位女子抬起头来,脸上的伤疤虽然与之前相比显得淡了很多,却仍旧显得触目惊心。

    正是烟雨楼的依依姑娘!

    切就正如沈徽所说的那般,墨渊今日前来翠红楼,果然是有预谋的!

    他可不单纯只是想要甩掉江柒柒那么简单,而是为了来这里与依依见面!

    如今趁着花魁大赛即将开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参选的几位花楼姑娘身上,墨渊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契机,来到了依依的面前。

    此处人多眼杂,依依在款款行了一礼之后,也不再多做废话,直接领着墨渊走向了翠红楼的深处,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扇房门,拐过了多少条走廊,两人终于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无比亮堂的雅间之中。

    刚刚走进来,墨渊就敏锐地发现,这间屋子的布置与烟雨楼如出一辙,当即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依依的眼中闪烁着明媚的笑意,恭声道:“为少爷解忧,是依依应该做的。”

    墨渊刚走到桌边坐下,依依便立刻递上了一杯醒酒茶,然后乖巧地站在了墨渊的身前。

    墨渊浅浅地饮了一口,然后点点头道:“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

    “是。”依依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字条,交到墨渊手中,神色肃然地开口道:“根据少爷的吩咐,烟雨楼已经暂时闭门了,我是在十天前到的此处,承蒙少爷这些年的栽培,很快就得到了这里大掌柜的赏识,现如今主要负责调。教那些刚进来的小姑娘。”

    “另外根据我们楼里的姑娘所打听到的消息,我查出当日从黑水镇到洛阳的路程中,除了血剑盟的人,其实还有一个大派参与到了其中。”

    墨渊看着字条上的一个个名字,沉声道:“御兽山庄?”

    “不错。”依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我们只查出了御兽山庄的人有出手干预平南侯归京一事,至于具体执行者是谁,又干预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得知。”

    墨渊缓缓将手中的字条收入怀中,眼中闪烁着不明其意的光芒,抬手举杯,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落日谷的情况呢?”

    “在三大书院、九大世家、七十二宗门里面,少爷您们应该是最晚到的,此番御兽山庄派来参加春闱的是纪庄主的二儿子,纪风,不过这个人应该是干净的,事发的时候,他并没有离开御兽山庄。”

    “嗯……”墨渊点点头:“这间楼子里面有我们的人吗?”

    依依巧然一笑:“当然。依依在此处站稳脚跟之后,便立刻着手把雀儿和狗儿都带进来了。”

    顿了顿,依依又补充道:“今日参加花魁大赛的候选姑娘里面,就有雀儿。”

    “你做得很好。”墨渊笑道:“接下来,我自会想办法去结交那位纪少庄主,到时候我将他带到楼里面来,至于能问出些什么,就看雀儿的本事了。”

    依依微微颔首,说道:“请少爷放心,依依一定会让雀儿好生服侍他的,只是……”

    “只是什么?”

    “血剑盟的人呢?”

    墨渊摇摇头:“虽然血剑盟的确是参与了这件事情,但家姐肯定不是他们杀害的,否则殷世振不会不把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诉我,如今整个血剑盟都垮了,没必要隐瞒这件事情。”

    “这样……”依依欲言又止地看着墨渊,目光中似乎有些闪躲。

    墨渊心如明镜,登时笑道:“还有什么事?”

    依依低着头,喃喃而道:“关于顾家三少爷的。”

    墨渊笑着摆摆手:“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向我汇报,若好事能成,届时我肯定为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闻言,依依顿时红了眼圈,跪在了墨渊身前,连声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墨渊起身将依依扶了起来,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清泪,笑道:“行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用这么生分。”

    “是,少爷。”

    依依抬起头来,又对墨渊问道:“此番少爷考入书院,有什么收获吗?”

    “要说收获也不是没有……”墨渊轻轻皱了皱眉,沉声道:“我至少知道了,那一日出现在黑水镇的,并不止春秋书院的一众学生,还有一个人,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怎么也不可能犯下这么一件滔天血案……”

    说到这里,墨渊似乎显得有些头疼,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道:“现在越往下查,我便越发觉得这件案子不简单,仿佛在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想要借着此事,来做什么文章!”

    “先是斩草防线失守,然后被爆出军中克扣粮饷,平南侯上京告御状,紧接着,平南侯遇刺,出手的竟然是血剑盟、御兽山庄这样的大门大派,其中春秋书院也恰巧被卷入其中,这一件件,一桩桩,一环扣一环,我总觉得其中应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却偏偏找不到最关键的线索。”

    依依悄然来到墨渊的身后,伸出一双玉手,帮墨渊按着头,应道:“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善堂在背后主使的吗?”

    墨渊合上双眼,享受着依依娴熟的按摩手法,笑道:“善堂?若真的是善堂那倒简单了,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善堂会成为此事的戴罪羔羊!好在啊,善堂现在还有秦小花顶着……”

    顿了顿,墨渊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森然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春闱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倒是想要看看,在这整件事情背后的那双手,究竟是属于谁的!”

    依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家里面的姐妹们一定会万众齐心,为小姐报仇!”

    墨渊轻轻点了点头:“对了,家里面有什么消息吗?”

    依依轻轻叹道:“听说老太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等办完了这件事情,少爷还是回家看看吧。”

    “嗯……”墨渊应了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睁开了双眼,突然站起身来,将依依护在了身后。

    “谁!”

    话音落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紫发垂腰,双眼尽显妖媚的女子,笑意盎然地出现在了墨渊的身前。

    在大缙王朝,或者更准确的说,在京城洛阳之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叫做南慕容,北景如。

    李家少爷李如景,被视为天下间难得的美男子。

    更被京城内无数的大家闺秀,包括叶家叶小娥在内,视为梦中情人。

    但对此,墨渊是非常不屑的。

    因为如果只论长相,而不管家世或者其他的话,他自认并不会输给那个李家的娘娘腔。

    墨渊觉得,李如景之所以会被人们捧得这么高,完全是因为他姓李。

    李家的李。

    李皇后的李。

    可就连墨渊也必须要承认的是,李家的血脉的确是非常优良的,世世代代传下来,竟然从没出过一个长相狰狞之辈,清一水儿的俊男美女。

    所以,在大缙王朝境内,对一个人相貌最大的夸赞,便是问对方是不是姓李。

    依靠这种手段,墨渊不知道骗了多少少女的欢心,初一见面就能给对方留下一个无比良好的印象。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墨渊本来也是一表人才。

    被俊男夸赞自己长得漂亮,总是比被一个相貌平平之人肯定更有分量的。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那突如其来的少女,墨渊却突然有些词穷了。

    饶是他不知道在世间的花丛中穿行了多少次,见过了多少绝色佳丽,甚至于他原本在洛阳城外就坐拥十七座花楼,此时此刻也被少女的美丽给惊艳了。

    这种惊艳甚至让他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这样美丽的少女绝不应该是活生生存在的,更应该留存在世人的想象中,或者流传在古老的传说里面。

    一时间,墨渊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留下了少女那绝美的容颜,他的双眼已经彻底定格在了少女的身上,甚至连眨一下眼睛也会觉得是莫大的可惜。

    肤色如雪,发若淡墨,眉黛青山,双瞳剪水,一双红唇娇艳欲滴,一双素手翩翩若仙。

    既藏着无边的魅惑,又带着让人不敢亲近的冷艳。

    别说是墨渊身为血气方刚的男儿了,就连他身后的依依在这一刻也被震撼了,即便同为女儿身,也不禁被少女的容颜给慑了心魄。

    那弯弯的眉,比秋水更加灵动的碧色长发,精致而小巧的五官,即便不带任何妆容,也让人觉得完美无瑕。

    让人自惭形秽。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难道她便是那传说中的上官雪晴,还是南鸢瑶,亦或者是穆思思?

    在依依的心中,或许也只有大缙王朝三大仙姬才有可能生得如此美丽。

    但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少女倒映在她与墨渊眼中的,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或许并不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人,但当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成为了你心中最美丽的那个女人。

    所以她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女人。

    自进门以来,少女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墨渊的身上,带着一些好奇,也带着一些莫名的笑意。

    她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从遥远的南海水晶宫,到春秋书院,再到落日谷,她终于与他见面了。

    她终于等到了他离开不句山,并且落单的时候。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她必须速战速决。

    因为今日之落日谷聚集了太多的人类高手,稍不注意,她就很可能被人看破行藏,堕入万劫不复。

    比如那个一直于春秋书院阵中枯守不出的老婆婆,身上便有一种无比强大的气息,所以一路南下,她始终不敢靠近书院的车队。

    再比如潜入落日谷时,坐在酒馆门口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酒客,但实际上却是无比的危险,当时若不是少女怀揣着父王给她的异宝,险些就被对方给发现了!

    以往父王总是跟她说,人类的世界很危险,高手密布,她还不怎么相信,如今却证明,父王的话是对的。

    不过好在之前所冒的一切风险都是值得的,她终于见到他了。

    此刻看着墨渊脸上那有些失魂落魄的神色,少女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暗暗摇头,原来此人也不过如此。

    然而在墨渊看来,少女的这一笑,却仿佛一阵寒风袭来,刺醒了他心中最原始的警惕。

    随即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又使劲眨了眨眼,脑中终于清醒了一些,问出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对于墨渊的表现,少女显得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慌乱,只是学着人类的模样款款行了一礼,对墨渊开口道:“我叫紫菱。”

    少女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暖意盎然的泉水,悄然淌过墨渊的心头,抚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戒备,又像是一坛沉了上百年的美酒,让墨渊一饮即醉,连身子也有些站不稳了。

    于是接下来,少女踩着曼妙的脚步,缓缓来到了墨渊的身前,轻轻搭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刹时间,少女那冰凉的指尖仿佛隔着衣服,让墨渊浑身的肌肉都激动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如遭电击,彻底失了魂。

    紧接着,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日在不句山中,你是如何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的?”

    墨渊满目空洞地看着少女那近在咫尺的娇颜,嗅着那若有若无的清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急促的短吟。

    “呵?”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着,少女轻轻拂了拂衣袖,一直站在墨渊身后的依依突觉异香扑面,随即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墨渊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

    接下来,少女痴痴一笑,将那如青葱般细嫩的手指从墨渊的脖颈处悄然划过,立刻带起一丝浅浅的血线,淌落在少女的指尖。

    少女随即抬起手,轻吮着玉指上的香甜,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迷醉。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此时的墨渊,只能看到少女那绝美的容颜,只能听到她那清澈甘甜的声音,也只能嗅到她身上所泛着的幽淡体香,至于其他的,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正站在死亡的边缘,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伤流血。

    他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墨渊脖子上的伤口很细、很浅,这种程度的小伤,对他一个堂堂灵武双将来说,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要了他的命?

    墨渊的确在流血,但那流血的速度却是极慢,到现在也未能将他的领口染红,不论怎么看,他都性命无虞。

    可再小的伤口,如果多了,也是很致命的。

    流血流得再慢,如果一直这么流下去,也是会死人的。

    说话间,紫菱已经伸出手,在墨渊脖颈的另一侧,又划了一道血痕,这一回比之前更深了一些,涌出来的鲜红也更炙热了一些,仿佛让整个屋子里面都充满了腥甜的气息。

    此时的红翠楼已经开始选当家花魁了,一楼大厅热闹非凡,却半点儿声音也透不进这里来。

    就算此时沈徽和周勃发现墨渊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此番墨渊与依依的见面原本就是极近隐秘之事,依依所选择的这间屋子也是翠红楼的一般杂役不能进入的,所以,没有人能来救墨渊。

    或者说,墨渊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被救。

    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有着绝世娇颜的姑娘正准备喝干自己的血。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在替夏生受过。

    却是不知道,若真的是夏生遭遇了这等险境,又是否有脱身的可能呢?

    可惜的是,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可能这两个字。

    否则的话,裴元机不会死在生死台上,唐子安也不可能殒落在夏生的眼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即便这个死亡的过程再如何漫长,对墨渊而言,他的内心至少是充满了愉悦的。

    他没有感到死亡临近前的恐惧,也感受不到丝毫的伤痛,反而心中一片火热。

    如果就这么死了,想必墨渊在合眼之前,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吧。

    他脖颈处的鲜红更加艳丽了一些,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正在缓慢盛开。

    紫菱将鼻翼凑到近前,细嗅着鲜花的芬芳,然后伸出了有些妖媚的红舌,在那花蕊的部分轻轻一舔。

    强烈的战栗传遍了墨渊的浑身上下,他的肌肉剧烈地绷紧,脖子高高地扬着,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写尽了迷离。

    时间就这么不疾不徐地流逝着,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也或许只是一个刹那。

    墨渊的面色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微弱,若不是紫菱扶着他的双肩,恐怕已经从椅子上滑落到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锐气突然自门外突袭而至,携凛然劲风,直刺墨渊身后的绝色少女!

    轰!

    木质的大门应声而碎,于漫天尘烟中,一道黑影疾驰而至,利风将她的长发狠狠地拉成了一条笔直的墨线,肆意向后狂舞,她的手中没有半寸兵刃,但那如莹玉般的手指却给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紫菱蓦然抬起头来,恋恋不舍地将红唇自墨渊的脖颈之侧离开,然后她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毫不避让地看着来人。

    近了。

    越来越近了。

    那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以及那一根丝毫未曾停滞的手指,于瞬息间就来到了紫菱近前三尺,直到这个时候,紫菱的一双竖瞳才骤然缩成了一个幽暗的光点。

    魅瞳竟然失效了!

    她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即便对方与自己一样,同为女儿身,但类似的事情,她却是从来都不曾遇到过,譬如之前的依依,不也同样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吗?

    现在的她,必须要退了。

    心念一转,紫菱单手拉着墨渊的肩膀,身形向后暴退,在地上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

    然而,那位赤足的小姑娘的速度却是更快了三分,如雷霆暴掠,与两人之间再近两尺,在这个距离下,她的手指已经可以自墨渊的腋下穿过,直刺紫菱的胸口!

    面对这么一根看似毫无威胁的手指,紫菱却显得非常的警惕,她甚至不敢硬接对方的这一记剑指,而是心中一狠,抓着墨渊向对方扔了过去。

    咫尺之间,来人很难躲避墨渊那高大的身躯,登时被撞了个满怀,脚步终于就此而滞,抱着墨渊那奄奄一息的身体,停在了原地。

    至于紫菱则趁此机会逃到了窗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回过头来,问道:“你是谁?”

    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其实早在她初临不句山的时候,就曾见过这个小姑娘。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所看到的是日照峰巅的一抹黑影。

    来人当然是之前被墨渊丢在翠红楼外的江柒柒!

    但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回答紫菱这个问题,而是撕下了墨渊衣衫的衣角,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随即抬头看向紫菱,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妖女,受死!”

    话音落下,一道剑气自江柒柒的手中激昂而起,却不是向着紫菱而去的,而是笔直地轰在了房顶上。

    对于江柒柒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紫菱于眉间闪过了一丝疑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犯了第二个错误。

    前一个,是她没有在江柒柒现身的瞬间逃走。

    现在,眼看江柒柒已经腾出手来,她仍旧迟疑了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对于江柒柒来说,已经很长了。

    因此在下一刻,江柒柒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距离紫菱只有半尺的地方,一抬手,直接再次竖指作剑,刺向了紫菱的心口!

    这一次,紫菱避无可避,只能以单手结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怪异的手印,于胸前凝了一片碧色水镜,紧接着,江柒柒的指剑便已经到了。

    叮!

    哗啦啦……

    不过一击,紫菱的水镜便被彻底击碎,但这至少给她争取到了最后的机会,得以借江柒柒的剑意,身形破窗而出,朝着夜色远遁!

    然而,一向果断决绝的江柒柒,在这个最至关重要的当口,竟然也犹豫了那么一刹那!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墨渊,在心中默数了五息,直到听得门外已经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这才重新起速,自窗边一跃而出,朝那尚未消失在暗夜中的紫色剪影追了上去。

    不死不休!

    “嗬……”

    伴随着一声轻吟,墨渊有些吃力地睁开了双眼,但瞳孔中却没有半分神采,反而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一时间难以聚焦。

    他的耳边回荡着持续不断的杂音,嗡嗡作响,却听不清床边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灯光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所以墨渊只能半眯着眼睛,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想要开口说话,随即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变得无比的沙哑。

    就像是一架破旧的风箱,又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你们……怎么……”

    下一刻,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墨渊的眼前,带着急切与欣喜。

    是沈徽。

    “老墨,你先别着急,长生殿的先生马上就到了,你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说着,沈徽赶紧拿起水杯,扶着墨渊的脑袋,顺着他的嘴巴给灌了进去。

    清凉透心的水露淌过墨渊那如同荒漠一般的咽喉,终于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然后下意识地说出了一个人名:“依依……”

    沈徽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惦记着翠红楼的姑娘,放心吧,那位依依姑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至少比你的情况要好得多,你就别瞎操心了!”

    闻言,墨渊心下稍安,终于不再说话了,但一双沉眉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至少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墨渊能够认出来,这里是书院所下榻的客栈,通过对身体的自查,他也能发现自己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可问题也就是在这里了。

    他只记得自己与依依在翠红楼中密谈,然后遭到了他人的窃听,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书院的客栈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伤在哪里!

    不论墨渊多么努力地回想,甚至恨不得将脑袋掏空,他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来证实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墨渊问了沈徽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昏迷了多久?”

    沈徽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一天一夜了,等天亮之后,春闱大比就正式召开了,你这一受伤,可把郑教习给急坏了,好在你现在已经醒了,总算是及时赶上了春闱。”

    闻言,墨渊的眉头顿时越皱越紧了,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在他的心底呼唤着他。

    告诉他,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任凭墨渊再怎么苦思冥想,也始终回忆不起来,他到底忘了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书院长生殿的院士终于到了,沈徽当即老老实实地起身避让,让长生殿的先生们给墨渊治伤。

    同时走进房内的,还有此番春秋书院的领队教习,郑荣。

    “他什么时候醒的?”

    沈徽恭敬地垂着头,应道:“就在刚刚。”

    “嗯……”郑教习点点头,随即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长生殿的同僚身上,焦急地等待着最后的诊断结果。

    片刻之后,那院士慢步站起身来,仔细地给墨渊把被子盖好,这才走到郑荣身前,开口道:“问题不大,就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人还有些虚弱,人醒了就是好的,待会儿再给他喝一碗虬茸汤,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应该情况会好很多。”

    郑教习并没有因此而安下心来,而是急声道:“那他还能参加春闱吗?”

    老院士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有些勉强,不过如果运气好一些,在第一轮抽到的对手不强的话,还是很有希望晋级的。”

    闻言,郑教习脸上的愁容才终于消散了一小半,对老院士连连致谢,让沈徽送对方离开,这才沉着脸来到了墨渊的床边。

    墨渊此时即便想要坐起来向郑教习行礼也做不到了,只能苦笑着道:“郑教习……”

    郑荣摆摆手:“行了,我也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只要人没事儿就好,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争取明天在春闱的第一轮比试上为书院争光!”

    对郑荣来说,此番春闱也算是命途多舛了,原本书院在丧失了裴元机这位天才弟子之后,已经丢掉了夺冠热门的位置,却不曾想,眼看大比即将开始,参加比斗的弟子又横遭意外,这对于如今的春秋书院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好在墨渊只是一名新晋弟子,原本郑荣对他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期望明天不要缺席就好了。

    但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接下来,郑教习又对墨渊问道:“对了,之前跟你们一同出去的江柒柒,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话音落下,墨渊原本就惨无血色的脸上骤然一僵,因为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江柒柒……江柒柒……

    原来是关于江柒柒的事情!

    可,江柒柒究竟出了什么事?

    墨渊一双瞳孔急震,用力地握紧了双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与江柒柒相关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该死!

    气急攻心之下,墨渊的双目已经布满了血丝,他额间的青筋毕露,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却在最后只能归于沉寂。

    然后他抬头看向郑教习,脸上充满了绝望。

    “我……我不知道。”

    郑教习没有看明白墨渊之前的挣扎,只是对于他最后的答案有些失望,只能勉强笑着道:“兴许是女孩子家玩儿得过头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现在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先走了,沈徽会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情况,随时通报。”

    说完,郑教习就此与墨渊告别。

    等他走到屋外,抬头看向夜空那轮凄冷的弯月之时,脸上才终于忍不住浮出了一丝苦涩。

    他不知道在一天前的翠红楼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将唐院长亲自交到他手中的,书院最锋利的那把剑,弄丢了。

    夏生曾经对秦小花说过,他杀裴元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因为对方要杀他。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生在生死台上一剑刺死裴元机这件事情,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绝对说不上错。

    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那一剑,给春秋书院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裴家的仇恨和怒火或许还是其次的,最关键的,便是让春秋书院在本届春闱中,失去了他们最值得依赖的领袖。

    所以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看好春秋书院夺冠。

    如无意外的话,本届春闱的魁首,便只能在天星院和皇朝学宫这两大书院中间产生了。

    其中天星院的夺冠呼声是最高的。

    因为他们有慕容晚归。

    可事实上,谁也不知道,早在不句山的时候,唐子安就给春秋书院准备了一件足以翻盘的秘密武器。

    她在春秋书院中的声望或许不如裴元机,境界也不如裴元机,更从来没有上过缙云榜,但她却是当今春秋书院最锋利的一把剑。

    她叫江柒柒。

    在临行之前,唐子安郑重其事地把她交给了郑教习,并且十分隐晦地告诉了郑教习,此番春秋书院能否在春闱上大放异彩,一扫裴元机身死的阴霾,就要看江柒柒的发挥如何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春闱大比召开的两天前,因为墨渊,这把剑,丢了。

    江柒柒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之前郑教习对墨渊说,他相信她肯定能如期归来,不过是安慰之词罢了。

    谁也不知道在江柒柒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去了哪里。

    墨渊原本是唯一的见证者,可惜他却在那妖族少女的魅瞳下,丢失了所有的记忆。

    因此,本届春闱,春秋书院可以说彻底完蛋了。

    想要单单凭借墨渊、沈徽、周勃、袁野、秦远洋这些人去争那魁首之位?

    谈何容易!

    个人赛是没指望了,如今的郑教习也只能祈祷着奇迹发生,带领众人在团队赛中获得一个好一些的名次,至少不能输给皇朝学宫!

    这是郑教习的底线,也是春秋书院此番远征的最低目标。

    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郑教习,以及春秋书院一众弟子,终于迎来了春闱大比的首轮比赛。

    于那萧瑟的秋风之中,墨渊身上裹着一件非常厚的裘袍,手中抱着一个小巧的瓷炉,在沈徽的搀扶下,来到了备战区就坐。

    放眼望去,今日前来的,可谓是整个大缙王朝的未来与希望,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便代表着每一个宗门、世家、书院日后百年的顶梁基石!

    春秋书院作为缙国第一书院,自然是坐在当首的位置,郑教习作为此番春闱领队,也受邀代表诸位参战师生,于主台上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讲。

    墨渊没有去听郑教习的连篇废话,而是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对手中间。

    坐在春秋书院下首的,自然便是本届春闱夺冠的最大热门,天星院。

    慕容晚归的脸上带着绝对的宁静,坐在书院最当中的位置,呈众星捧月之势,只是不经意间,却让人能够看到他眼底所闪过的遗憾。

    是因为裴元机的身死,让他失去了与这位宿敌对决的机会吗?

    还是因为此番举目无敌,让他对于最后的胜负失去了兴趣?

    没有人知道。

    在天星院一众师生的旁边,坐着一位位目露傲然,身上贵气不显自露的青年才俊。

    在这其中或许就有未来声名显赫的将军,亦或者军功斐然的公侯。

    他们是皇朝学宫的学生,每一个人都身份显赫,背景深厚,当然,不管是比身份还是比背景,他们都比不过当头的那位目若剑星的少年。

    虽然那少年只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也仍旧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毕竟他是宁王殿下。

    是传说中的九皇子。

    九大世家和七十二宗门的各位参战代表,就坐在三大书院的对面。

    其中大部分人墨渊都不认识,李如景没来,秦嫣也没来,倒是顾家三少爷,顾知星来了,他或许也是此番九大世家来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此时的顾知星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台上郑荣的致辞,一双人畜无害的小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丝毫没有注意到墨渊的存在。

    另外在七十二宗门中也有七个参战名额,除了已经日薄西山的血剑盟之外,另外仍处于第一梯队的长鹰门、落日谷、驭兽山庄、百花宗、迷剑宗、冲虚宫这六大派,各占了一个名额,最后一个名额则是由其他六十多个门派通过十几天的角逐而获得的。

    在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既不是驭兽山庄的纪风,也不是长鹰门的向万林,而是代表百花宗参战的一个小姑娘。

    因为她是被世人所公认的,大缙王朝三大仙姬之一!

    传闻单论其容貌,完全能与裁决司的上官雪晴、天星院的穆思思相媲美。

    南鸢瑶。

    此番春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有人说是在秘境中受了伤,也有人说是因为闭关悟道,总之,天星院的穆思思并没有来,因此众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都集中在了南鸢瑶的身上。

    只可惜,今日的南鸢瑶穿了一件非常宽大的黑袍,将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头上也戴了一顶黑纱斗笠,让人根本难以窥探其真容,也让在场的很多人不禁惋惜得捶胸顿足。

    墨渊的目光并没有在南鸢瑶的身上停留太久,便悄然转开了,然后很快地将自己可能面对的潜在对手都扫了一遍。

    紧接着,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九年一次的春闱大比,今日前来之人,绝无平庸之辈,要么是成名多时的老牌强者,要么是近些日子声名鹊起的新晋天才,以他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在个人战第一轮没有抽到慕容晚归、赵辰这等实力劲敌,恐怕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看来,只能到时候浑水摸鱼,见机行事了。

    毕竟,这春闱大比的第一轮,乃是十六个人一组的大混战啊……

    春闱大比九年举办一次,距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乃是大缙王朝修行界最重要的盛事。

    每一届春闱的参战人数,从最开始的二十一人,发展到三十六人,到今天,已经扩充到了整整六十四人。

    春秋书院、天星院、皇朝学宫各选派十六人参战。

    除此之外,九大世家与七十二宗门全部加起来也有十六个名额。

    从赛制上来看,春闱分为个人战与团队战,两者均为积分制,比如个人战的头名能得到十五个积分,团队战第一也能积十五分。

    两相加总,积分最高的书院、宗门,或者世家,便是本届春闱最终的魁首。

    先开始的是个人战。

    其中又细分为首轮混战、争位战,以及最后的夺冠战。

    首轮混战的规则很简单,待会儿场中会开辟出四个分战台,每一个战台可容纳十六人,留到最后的四人可晋级下一轮。

    原则上,每一个书院在每一方战台上的出战人选不能多于四人。

    或者说得更简单一些,就是三大书院需得将各自十六位参战人员划分成四个小组,每组四人,登上同一座战台。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团队战了。

    这对于各书院领队的战术布置、分组选择,有很大的考验。

    正因为这样的赛制,也导致在过往的春闱中,诞生了很多被世人所津津乐道的经典战术思想。

    首先从分组上来说,可以采取平均分配,也就是一个小组里面配置一位实力强大,境界高深的师兄或者师姐,再搭配三位新晋弟子,或者实力稍逊一些的学生,以期将所有人的实力平均化。

    也可以采取强强联手,将书院中实力最强的四个人组成一队,全力保证他们晋级争位战,至于其他小组人,则尽可能地在自身实力范围之内,给其他晋级学子制造些麻烦就可以了,如果能拖对方一位其他书院的,实力强劲的高手下水就再好不过。

    其次从实战上来说,还可以选择三保一的战术,就是战台上的四人小组中,其余三人不惜一切代价来给第四个人争取晋级的机会。

    也可以以一种弱者的姿态,一开始就与另外书院或者宗门的人结成联盟,以给自己一方争得更大的晋级几率。

    总而言之,这一轮的混战对战术、战略上的选择非常多,布阵手段更是千变万化,尤其考验三大书院领队的临战部署能力。

    在今日之前,春秋书院的郑荣,郑教习,原本是已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的。

    因为此番书院少了最关键的灵魂人物,裴元机,所以从一开始,郑教习就抱着一个比较低的姿态,对于争冠已经没有多少野心,只希望最终的成绩不会太差就行了。

    所以他所选择的分组策略,是强强联手!

    书院三年招生一次,每一个学生最多只能在书院留九年,也就是历时三届,而在春闱的大名单中,也正好是取书院的三届学生,新老学子各有五个名额。

    这也意味着,阵中至少有三位当年在书院招考中夺冠的学生!

    虽然裴元机已经身死道消,但在与其同届的老生中,还有一位在当时惜败于他手的师兄。

    在郑教习一开始的打算中,便是准备将他们组成春秋书院实力最强大的小组,力争在一座比武台上取得完胜!

    一名在春秋书院中已经修习了整整六年,实力仅次于裴元机的老生,一名在三年前夺得招考榜首的天才少年,还有,江柒柒。

    江柒柒当然是其中之一,可现如今却是下落不明,直到郑教习提交参战最终名单的那一刻,也没能赶到春闱大比的现场。

    而郑教习,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既是众人此番春闱的领队,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师兄。

    为什么最终书院会将他任命为本届春闱的领队?

    因为他在九年前的那一届书院招考中,同样是榜首!

    不过在江柒柒、墨渊、沈徽等人考进春秋书院之前,他们这一批资格最老的学生便已经从书院毕业了。

    有的选择继续留在书院中任职,比如郑教习,还有的加入了大缙军方,或者为各大世家、宗门效力,不一而足。

    九年前的时候,郑荣就曾参加过上一次春闱,也是当年春秋书院夺得榜首之名的重要功臣。

    而现在,他则成为了书院的春闱领队。

    因此在最强小组中的那最后一个人选,就是他自己!

    书院领队当然是可以参与到大比中的,只要他的年纪没有超过三十岁就可以。

    而郑教习今年刚刚二十九岁!

    在过往的春闱大比中,书院领队拿到个人战榜首的例子并不算少,但也不是绝对的,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三年的修行时间差距,放到修行者数以百年的时间长河里面,真的算不了什么。

    就像这一次,即便三大书院各有领队出战,但人们心中的榜首人选,仍旧在慕容晚归和宁王殿下中间。

    如果裴元机还活着的话,当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现在,留给郑教习的,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因为书院不仅没了裴元机,现在连江柒柒也不告而别了!

    无奈之下,郑荣只能在最后关头在参战名单上添了一名候补学生,这人同样是和裴元机一届的老生了,也在书院待了整整六年时间,论实力也并非那么不堪,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在无形中给郑荣的心里面铺上了一层阴影。

    出师不利啊!

    郑荣的这一番部署当然是带着一些赌博的成分在里面的,因为他相当于放弃了另外十二名书院弟子。

    如果他们这个小组一切顺利的话,至少能够在十六强的名单里面占据四个名额。

    但如果他们一着不慎,全军覆没的话……

    那么,本届春闱,春秋书院可就算是完了!

    想想春秋书院最鼎盛的时候,曾经在首轮混战中晋级了八个学生,占据了之后争位战的半壁江山,何等霸气!

    而现如今,却只能采取如此激进的战术,也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究其根本,只是因为他们少了一个裴元机吗?

    当然不是。

    而是因为他们为了保卫家国,抵御外敌,做出了太多的牺牲……

    郑教习叹了一口气,把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他习惯性地将十指交叉抱于胸前,抿紧了双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初,但实际上眼中却闪烁着无比的焦虑之色。

    因为接下来,便是抽签仪式了。

    此时在主台上发表宣言的是本届春闱的主办方,也就是落日谷的掌门,叶青云。

    所说的话无非是回首过往的辉煌,展望未来的希望等等,再保证一下春闱大比的公开、公正、公平,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乏味。

    除了落日谷自己的弟子,以及与其同气连枝的一些宗门在热切应和之外,台下不少人都已经面露不耐之色了。

    好在叶青云的这番宣讲并不是太长,不多时,便大手一挥,正式宣布春闱大比首轮抽签的开始。

    最让人紧张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在这之前,各大书院已经将自己的分组情况上报了,每个书院的参比人员都分为了甲、乙、丙、丁四个小组,这份名单在抽签仪式开始后就不允许再更改了,当然,根据以往的惯例,并不一定甲组的实力就会比丁组强。

    关键还是得看每家书院的战术布置。

    各大世家、宗门的参比代表,也分成了四个组,这是他们自己协商沟通后的结果,相比起来,倒是显得随意了很多,基本上九大世家的人结成了两个小组,而落单的那一家则与宗门的各位弟子混搭在了一起。

    抽签的规则并不复杂,具体说起来,便是按照战台的编号来一个个抽取的。

    比如率先进行抽取的,就是一号战台的参战组别。

    春秋书院的头上顶着大缙第一书院的光环,自然是第一个进行抽取的。

    而负责抽签的人也比较有意思,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落日谷的人,毕竟落日谷本身也是春闱大比中的一员,虽然是此次盛事的主办方,但如果由他们来抽签,也就失了公平、公正之意。

    同理,这个人也不能是三大书院的人,不能是九大世家的人,不能是七十二宗门的人。

    过往的时候,这样的人选通常都是从朝廷派出的,比如宫里面那位德高望重的赵公公,就曾作为某一届春闱的抽签贵宾出现过。

    但实际上,这样的安排同样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众所周知,皇朝学宫里面的学生都是皇亲国戚,或者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官员子女,由朝廷派人抽签,看起来的确是相对公平了些,但仍旧不是绝对的公平。

    在以前的时候人们可以不在乎这一点,因为皇朝学宫的实力是三大书院里面最弱的,春秋书院的强势可以掩盖所有的问题。

    就算真的在抽签上动些手脚,有所猫腻,春秋书院也可以全然不在乎,以一种几近碾压之姿拿下春闱的魁首!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本届春闱,春秋书院几乎已经提前失去了争冠的希望,而九皇子赵辰却是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另外一方面,天星院也是太多年没有尝到过登临榜首的滋味了,也就没春秋书院那么大气,此番特地要求抽签的人选不能是朝廷的人。

    那么,在大缙王朝的修行界中,摒除了朝廷、书院、世家、宗门之外,还有人吗?

    一般的散修又哪里有资格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

    可事实上,还真的有。

    即便这个地方的人极尽低调之势,已经很多年没有向世界发出他们的声音,但当他们真正站出来的时候,场中便没有人能够质疑他们的资格!

    这一方势力既不属于朝堂,也不属于江湖,他们的名字虽然在过往的这些岁月里面黯淡蒙尘,却仍旧有一种值得人们敬畏的力量。

    因为那是国教!

    是的,便是那个距离不句山只有三十里的国教院!

    此时站在主台上,满脸慈眉善目的那位老者,在场的很多年轻小辈根本就不认识,就算说出名字来恐怕也没人听过,但只需要“国教院”三个字,就能压下一切的质疑之声,让所有人尽皆噤声。

    相比起来,此时的这名老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眯着眼睛,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容,一种无比的欣慰之意油然而生。

    这些人,便是大缙王朝的未来。

    而现在他的一双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将决定大缙未来的走向。

    若不是本届春闱的特殊之处,或许人们根本就没有想起国教院,也忘记了曾经屹立在这片大陆上的教派力量,因为自上一代教宗殒落之后,国教院便彻底归于了沉寂,距今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

    而在今天,他们终于重新现世了!

    没有人知道这对于大缙王朝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或者说,此刻在台下摩拳擦掌,准备在春闱大比上一鸣惊人的这些少男少女们,根本想不到那么远。

    但今日在场上的,并不止他们,还有一位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修行界巨擘。

    比如说春秋书院的韦秋月,比如天星院的陶之谦,再比如九大世家中,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客。

    在此之前,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落日谷竟然将国教院的人给请来的,此时看着台上那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同一时间,老者已经从面前的漆筒中抽出了第一支竹签,上面写着一个朱红色的“乙”字。

    “一号战台,春秋书院乙组。”

    话音落下,坐在郑教习身后不远处的周勃不禁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因为他便是乙组的其中一员!

    墨渊倒是笑着拍了拍周勃的肩膀,轻声道:“别紧张,你们的任务不算重,待会儿上了战台,千万别太逞强,以保全自身为己任,争取在后面的团队战中能够顺利出战!”

    周勃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一次的春闱中实属垫底的存在,但既然书院给了他这般宝贵的信任,他就一定不会辜负大伙儿的期望!

    但事实上,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周勃了,此刻就连郑教习也面色肃然,因为接下来,就即将抽取春秋书院的对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国教院老者的手臂上,全场静谧无声,就连呼吸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一号战台,天星院甲组。”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天星院所在的备战区,似乎想要从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中找出担任其甲组成员的弟子。

    与此同时,慕容晚归则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春秋书院的郑荣微微一笑,双唇微启,无声地道了五个字。

    “让你失望了。”

    看着慕容晚归脸上那含蓄的笑意,郑荣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

    因为他明白了慕容晚归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天星院的甲组,不是他们实力最强的一个小组。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慕容晚归不在甲组。

    在大缙王朝的历史上,并没有田忌赛马的故事,但郑荣同样深谙弱者当以“下等马”去消耗对手“上等马”的道理。

    所以在春闱的首轮混战中,对春秋书院最有利的情况,便是他们实力最弱的小组,对上天星院和皇朝学宫实力最强的小组。

    如此一来,既能让天星院和皇朝学宫在首轮便相互倾轧,也保全了春秋书院中最强大的战力,以期能够在接下来的争位战中入围更多的春秋书院学子。

    可惜的是,老天终究不够眷顾春秋书院。

    包括周勃在内的春秋书院乙组成员,并没有能够遭遇到天星院的最强战力。

    更加令郑荣为之遗憾的,是在国教院老者接下来的宣读中,皇朝学宫众人的神色同样显得有些凝重,这意味着,在他们被抽中的乙组当中,并没有赵辰。

    相比起春秋书院的弱势,皇朝学宫的首轮策略则显得更为明确,他们只需要确保赵辰避开慕容晚归就可以了。

    至于由九大世家、七十二宗门所结成的联盟,则根本没有被三大书院放在眼中。

    从过往的战绩来看,这样战略性的轻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别说是染指魁首之名了,自春闱创办以来,就从未有九大世家,或者七十二宗门的代表于个人战中杀入四强!

    在三大书院的一众师生眼中,九大世家和七十二宗门的人就是来走个过场,凑个人数的。

    根本不足为惧!

    即便如今的春秋书院势微,也不可能把他们当做真正的威胁。

    为什么在大缙王朝的修行界中,三大书院的名号始终排在九大世家和七十二宗门的前面?

    这就跟春秋书院的座次始终在天星院之前是一个道理。

    也是修行世界中最浅显,最直白的一个真理。

    拳头大的人,才有资格被列在前面。

    抽签仪式仍在继续。

    然而,随着时间不急不缓地流逝,郑荣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沉了。

    因为一切都正在朝着不利于春秋书院的方向发展着。

    相反,皇朝学宫众人脸上的凝重却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写意的喜悦。

    因为二号战台的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

    春秋书院的丁组、天星院的甲组、皇朝学宫的丙组,以及世家、宗门联盟队的甲组,被抽到了一起。

    有意思的是,春秋书院的丁组,仍旧不是他们的最强战力,而天星院的甲组里面,还是没有出现慕容晚归的名字!

    但对皇朝学宫颇为有利的是,赵辰,在他们的丙组当中!

    如无意外的话,二号战台的最终胜者里面,一定有赵辰的一席之地!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抽签仪式已经过半了。

    接下来只需要抽出三号战台的相应组别,那么四号战台的结果也随之尘埃落定。

    由此可知,慕容晚归所带领的天星院最强战力,在首轮遭遇以郑荣为首的春秋书院最强战力的几率,已经攀升到了五成!

    郑荣的十指指甲已经狠狠地嵌进了掌中,呼吸变得无比的沉重,因为他知道,书院乙组的实力最为孱弱,在一号战台上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二号战台的丁组则遭遇了皇朝学宫的赵辰,想来也是胜机渺茫。

    接下来,不管慕容晚归所在的组别遭遇春秋书院剩下的哪个小组,都一定会尽全力将其狙击在首轮混战中。

    那么春秋书院在本届春闱里面唯一有可能晋级争位战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小组。

    这样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但毕竟还不是最坏的时候。

    如果在接下来最至关重要的一轮抽签中,郑荣遭遇了慕容晚归,才是春秋书院最大的噩耗!

    而事实上,此刻并不止郑荣所在的丙组四人在为之感到忧虑,同样面沉似水的,还有墨渊、沈徽、袁野、徐康这四个人。

    因为他们所在的春秋书院甲组,同样有可能遭遇慕容晚归!

    处于对大局的考虑,此刻对春秋书院最有利的情况,当然是由墨渊他们去迎战慕容晚归,这也是郑教习从一开始就制定下来的策略。

    可,毕竟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难道此番春闱,就注定在首轮被淘汰出局了吗?

    此时的墨渊还显得有些虚弱,他半眯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向前探着,仿佛这样就能更早地听到抽签的结果。

    与此同时,来自国教院的那位老者,刚刚从春秋书院的漆筒中,抽出了一支代表着他们命运的竹签。

    在底部,写着一个血红的“丙”字。

    终于抽到了郑荣所率领的队伍!

    伴随着老者那无比洪亮的宣读声,郑荣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双眼睛更是险些从眼眶中瞪出来。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国教院的那名老者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这一次抽签,将会从某种程度上决定本届春闱的结果,但面对着众人那无比焦灼而急迫的目光,他的动作却依旧显得从容不迫,似乎根本就没有从其他人那里感受到半点压力。

    单就这份气度而言,便足以让很多人道一声佩服了。

    老者不疾不徐地晃了晃代表天星院的那个漆筒,象征性地伸手在里面搅动了一番,这才慢慢捞出来了一根竹签。

    “三号战台,天星院丙组。”

    老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稳定,没有丝毫的颤抖与迟疑。

    而伴随着他的这道声音落下,郑荣在第一时间就将目光落到了慕容晚归的身上。

    说起来也的确让人有些唏嘘,因为郑荣的年纪比慕容晚归要大,理应算作慕容晚归的前辈,在境界上,郑荣已经是一介灵王了,而慕容晚归至今未能突破王阶,不论怎么看,郑荣的底气都应该更足一些才是。

    但偏偏,谁都知道,若真正交手,他不可能是慕容晚归的对手。

    因为在世人看来,慕容晚归之所以还没有破境,并不是实力不够,而是他准备将这一刻留在春闱上。

    便如同当初裴元机所做的那般!

    可惜的是,裴元机死了,而郑荣,想要作为慕容晚归的对手,真的有些,不够格。

    迎着郑荣那无比炙热的目光,慕容晚归悄然放松了手指,然后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躬身对着郑荣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无比和煦的微笑。

    “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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