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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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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生猜到了秦然绝对会在秦二爷被杀之后有所异动,但他却低估了秦然的决心和勇气。

    毕庆文再一次将事情办砸了。

    他派去监视秦然的人非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惊走了秦然,甚至没有能够将如此关键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回善堂。

    所以夏生暂时还不知道秦然离京的消息。

    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乘着印有春秋书院徽记的马车,一路向东,迎着已经隐隐有些凉意的秋风,绕过裁决司所在的闸口街,途径工部和户部衙外的石板桥,再缓缓驶出城门,来到了一座巍峨苍茫的青山脚下。

    或许是为了迎接这个修行界的大日子,今天的天色仿佛也比往日亮得更早了一些,一路行来,路边的马车早已排上了长龙。

    兵马司的人从一大早上开始,便在城内外维持秩序,但凡持有考牌的考生们拥有优先通过的权利,就连某些王公亲贵的马车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

    夏生并不是来考试的,他是应唐子安的邀请,作为书院的名誉教习,前去监考的。

    当然,从头到尾,夏生也没有露过面,单凭这驾春秋书院的马车,就连九大家的人也必须纷纷让路,兵马司的人更不敢出手拦截,所以夏生这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

    洛阳以东,有山不句,蓦然回首,又是几度春秋?

    春秋书院,便屹立于不句山颠。

    马车缓缓驶于山脚下停住,夏生自车中迈步下来,没有去看四周早已人山人海的喧闹,而是抬头仰望着青山苍翠,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意。

    不是对春秋书院的敬畏。

    而是对这座山峰的敬畏。

    因为从万年前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夏生历经九世轮回,重游故地,它依旧如故,不曾改变了半分容貌。

    论之永恒或许过甚,但也值得夏生为之仰望。

    夏生的出现,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今时不同往日,在秦家族比之后,不少人都认得了这位威宁侯府的小姑爷。

    当然,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夏生的手中有善字帖。

    对于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夏生坦然受之,他平静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春秋书院的山门之前,向着守门的弟子出示了唐子安给他的院令。

    那两个守山弟子显然已经得到了唐子安的授意,所以并不会觉得惊奇,对着夏生微微颔首,便放他入内了。

    但这么一幕,却立刻在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凭什么能够提前入山?莫非是书院给他开了后门?”

    “依我看,没准儿是善堂使了银子吧……”

    “春秋书院素来以公平、平等为门训,大家都是来考试的,凭什么给他特殊待遇?”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一根筋的家伙,颇不服气地来到了山门之前,对那两个守山弟子质问道:“招考还没有开始,他为什么可以提前上山?”

    对于这两个没有规矩的考生,守山弟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冷声道:“这与你们二位无关。”

    闻言,那个脾气更急一些的考生顿时火了,厉声道:“怎么无关?若是早知道春秋书院是这等龌龊腌臜之地,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根本就不会来考!”

    此言一出,其中一名守山弟子立刻目色微凛,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但还不等他拔出剑来,一位身着长衣素衫的中年男子便从旁边走了过来,抬手压住了其肩膀。

    两名守山弟子回过头去,当即躬身行礼道:“见过吴教习。”

    吴教习点点头,随即笑着对那些充满了质疑之色的考生道:“我春秋书院素来讲求公平、公正、公开之策,之前夏公子之所以能够提前入院,并不是书院给予的特殊待遇,而是因为……夏公子此番前来,并不是作为考生来参加招考的,而是作为我春秋书院的名誉教习,负责在之后的复试中进行监考的!”

    话音落下,整个山脚的长坪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仿佛见了鬼一样的错愕。

    名誉教习?

    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名誉教习?

    是他们疯了,还是春秋书院疯了?亦或者,是这整个世界都疯了?

    然而,吴教习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转过头,看着身前的那两位考生,淡然道:“你二人虽不是我书院学生,却当众损毁我书院名誉,质疑我书院之品格,我在此宣布,剥夺你二人的复考资格,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么一番话,再度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间不少人都对这二人报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之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们求情。

    那两个先前在守山弟子面前无比强横的考生此时也是面如死灰,虽眼中隐有不忿之色,却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书院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若他们再敢胡搅蛮缠的话,恐怕这位吴教习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这些日子京城原本就不平静,虽然裁决司已经人满为患,想必也一定能给他们二人腾出空位来。

    别说是他们二人,就算是九大家的人在此,恐怕也不敢再多说半句,三年的辛劳付诸东流还算是好的,要是最后闹得春秋书院广发院帖,要在整个修行界封杀他们,届时,恐怕就连七十二宗门也不敢接收他们。

    这便是大缙王朝第一书院的气魄!

    如此强硬的态度,就连当今皇帝陛下也得礼让三分,遑论他人!

    ……

    同一时间,夏生可不知道,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次入山,便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此时的他正慢步在山间的小道上,欣赏着沿路的美景,嗅着空气中的芬芳,倒是显得无比的惬意和悠然。

    不多时,夏生便已经来到了山顶,入目及处,并没有多么金碧辉煌的建筑,也没有多么富贵逼人的陈设,而是一片无比质朴、广袤的草坪。

    草坪上错落着几处简单而不简陋,朴素而不普通的石木屋,隐隐看着似乎蕴含着某种深奥的阵法,仿佛与这片自然光景融为了一体,让人不禁产生这些建筑其实也是山峰的一部分的错觉。

    夏生站在原地,尚未走到近前,便突然转过了目光,看着远处的一行人,露出了一抹幽然的笑容。

    从着装上来看,那几个应该都是春秋书院的学生,当中有男有女,但众人却仿佛众星拱月般,将一位绝色女子拱卫在了正当中的位置。

    少女明眸皓齿,娇容玉颜,青丝长发顺着衣衫垂下,便宛如雪峰顶上的一道水瀑,微微泛红的玉腮,以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如同雪地之上的一株傲梅,而那如玉脂般吹弹可破的肌肤,便恰似那雪中潺潺而动的溪流。

    远远看去,好一幅让人心醉的山水画卷。

    只可惜,如今在这幅画上,却多了一丝小小的瑕疵。

    便是在那少女的一袭白裙之上,有一只袖管正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显得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夏生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所以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他也记得那名少女的名字。

    钟薇薇。

    除此之外,在钟薇薇的身边那个身负长剑,看起来潇洒无比的翩翩少年叫做李向文,还有那个大块头的男生,如果夏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徐康。

    大缙王朝九大世家里面,的确是有李家和徐家不假,但并不意味着这世上所有李姓和徐姓之人皆出身自九大家。

    比如在李向文和徐康二人之间,便只有李向文是出自李家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旁系。

    当然,夏生对于他们的身世背景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今日才初临春秋书院,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这几张熟悉的面孔。

    但“熟悉”一词只是相对于夏生来说的,对其他人而言,这样的相遇,用冤家路窄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原因很简单,因为钟薇薇的一条手臂就是夏生斩断的!

    便在夏生注意到钟薇薇一行人的时候,钟薇薇也看到了夏生。

    于是在下一刻,钟薇薇脸上那淡雅的微笑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尽愤怒与恐惧的扭曲。

    李向文与徐康等人的反应慢了一拍,等他们循着钟薇薇的目光看去的时候,也一个个呆若木鸡般停下了脚步,脑中一片空白。

    诚然,在黑水镇一役中,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其实夏生是为他们解了围,如果不是夏生的及时出手,恐怕这些少男少女们还将继续遭到殷世振的折辱,所以包括李向文和徐康在内的很多人,对于夏生的情感都非常复杂。

    一方面,不管夏生当时是出自于什么样的目的,但他毕竟救了他们。

    但另外一方面,夏生却悍然出手斩断了钟师妹的手臂,对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书院学子而言,此举无疑让夏生变成了他们的仇敌。

    但他们所有人的仇恨加在一起,也没有钟薇薇一个人强烈。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此时的夏生恐怕早就被钟薇薇万剑穿心了。

    相比起在黑水镇时的怯懦,如今钟薇薇的底气显然要足了很多,即便在她眼中,夏生完全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此处毕竟是春秋书院,她不相信,夏生敢对自己怎么样!

    所以在下一刻,钟薇薇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夏生迎了上去。

    李向文和徐康等人有心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钟薇薇已经走到了距离夏生只有不到五丈远的地方。

    “是你!”

    钟薇薇咬着牙,眼中透着疯狂,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能将夏生埋葬于滚滚岩浆之中。

    然而,面对钟薇薇的盛怒,夏生却显得非常平静,他点点头:“是我。”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钟薇薇尖锐的声音很快便吸引了周围其他书院学子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目露疑色。

    夏生淡然一笑:“有何不敢?难不成如今的你能有本事对我怎么样吗?”

    说着,夏生也朝前迈了两步,开口道:“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遭到惩罚的,当日在你准备将我交由裁决司处置的时候,便理应想到其中的后果,我只不过略施惩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怎么,现如今你还想找我讨个什么说法吗?还是说,那日的我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

    闻言,钟薇薇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了两分,但她却并没有退让的意思,而是伸手指着夏生的鼻子,尖声道:“好一个狂妄之徒!你看清楚此地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春秋书院!你以为这里还是黑水镇吗?你以为单凭你一个小小的武将,就能为所欲为吗!”

    夏生并没有回应钟薇薇的这番话,而是微笑着说道:“如果你还想留一只手握剑的话,我劝你,最好把手收回去。”

    夏生的这番话就像是一句咒语,钟薇薇虽然眼中满是怨毒之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在仍旧下意识地垂下了手臂,后心隐隐发凉。

    强烈的恐惧很快便转换为了无比的屈辱,令钟薇薇的一张脸再度变得扭曲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退后几步,眼中突然闪出了一丝凄苦,哭喊道:“诸位师兄师姐,此贼子便是断我手臂的凶犯,今日竟敢擅闯我书院,极尽挑衅之意,还请诸位替我做主!”

    这一下,原本便被场中这番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的十几名书院弟子立刻围拢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夏生。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少年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钟薇薇的身边,柔声问道:“钟师妹,你说此人就是在黑水镇折辱于你的那个凶犯?”

    钟薇薇的脸上极尽委屈之意,梨花带雨的模样足以令再铁石心肠之人也为之动容,她点点头,瞬时间便有些泣不成声了。

    于是那少年面色一沉,口中轻啸一声,身上的杏黄色剑气激昂而起,径直便朝着夏生冲了上去!

    然而,面对少年那来势汹汹的一剑,夏生的脸上却仍旧写着平静,他甚至看也未看对方一眼,只是轻轻一叹。

    “真是,不知者无畏。”

    下一刻,伴随着一片明橙色的霞光自夏生的胸口亮起,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自他身后浮现出来,还不待场中众人看清楚那是何等灵物,便有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从夏生的后背疾刺而出,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掠至那少年身前,蛮不讲理地横向一拍!

    “嘭!”

    一声闷响在场中轰然荡开,在那一瞬间,甚至谁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到那少年已经嘴角溢血地倒在了远处,胸腹间狠狠地向下塌陷而去,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如此一幕实在太过震撼,甚至令那些正准备出手将夏生擒下的书院弟子纷纷为之怯步,因为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看错的话,对方竟然以一介灵师之资,击败了身为武将的向师兄?

    这,怎么可能!

    然而,众人的这番震撼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在钟薇薇的一声尖叫中回过神来。

    “大家一起上,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听到钟薇薇这番话,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夏生便先笑了。

    “跑?往哪儿跑?我……为什么要跑?”

    说着,夏生再度朝前走了两步,距离钟薇薇更近了一些,对于四周虎视眈眈的书院学子视而不见。

    一时间,钟薇薇仿佛又在夏生的脸上看到了那熟悉的煞气凛然,她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她的双腿开始急速打颤,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她带着哭音,外厉内荏地喊道:“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春秋书院!你若……你若敢在此放肆,定当万劫不复!”

    夏生笑着摇摇头:“我放肆?有意思,我倒真想看看,到底是谁放肆!”

    话音落下,夏生背后的穷桑虚影急速凝实,那参天翠意磅礴而至,但枝叶间所携裹的,却并非生命意,而是煞气腾腾!

    那十几名书院弟子也纷纷扬起了体内的武气、灵意,眼看一场混战一触即发,却突然自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冷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给我住手!”

    闻言,所有的书院弟子纷纷为之一怔,有见机比较快的赶紧收敛了已经激发而起的战意,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而钟薇薇听到此声,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喜色,连声哭喊道:“胡院长,您可一定要为学生做主啊!”

    闻言,夏生不禁轻轻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将手掌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胡硕,春秋书院三大分院院长之一,却是里面资历最浅的一个,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半个月前才刚刚从院士升任分院院长一职的。

    夏生并不关心对方究竟是为书院立下了何等大功,才能被委以如此重任,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胡硕,应该是钟薇薇的老师!

    还记得那日在黑水镇的宅院当中,殷世振便问过钟薇薇,他们是在黑水镇做什么的,当时钟薇薇的回答是:是胡院士给我们布置的试炼任务,让我们捉拿三头将级的灵兽回去……

    而后,钟薇薇还向殷世振出示了十个锁灵环以示自己并没有说谎。

    所以在胡硕出现的那一刻,夏生便收敛起了脸上的悠然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警惕。

    果不其然,胡硕的身影尚未出现在场间,但一阵强烈的灵压却如排山倒海而至,无比暴戾地向夏生拍了上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生突然出剑了。

    论境界,他在武道上的实力要比灵道更高了一个层次,所以当面对巨大威胁的时候,夏生的第一反应是出剑。

    一道杏黄色的霞光自他的腕间结成了一柄古意盎然的剑形图符,一缕肉眼难见的气芒从他的剑锋之上急速荡开。

    在外人看来,夏生的这一剑非常简单,他只是将长剑自剑鞘中拔出,然后举到了头顶。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剑,却竟然在那磅礴的灵压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夏生脚面狠狠一踩,整个人掠空而上,从那倾盆而落的灵意中逃了出去!

    可惜的是,不管夏生的这番应对如何精妙,也难以掩盖他与胡硕之间的境界差距,所以即便他已经逃出了对方的控制范围,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仍旧不小。

    他的双肩经由灵意压迫,几近粉碎,他手中的那把无名长剑锋芒骤暗,几个米粒大小的缺口在剑身上斑驳而显,触目惊心。

    夏生强压下体内翻涌而上的气血,穷桑的生命之意源源不断输入其体内,让他至少还能站稳身形,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狼狈意。

    所以在下一刻,空中随即响起了一声轻咦。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头戴方形玉冠,身披火红色长袍,出现在了夏生的近前。

    或许是因为夏生之前的表现大大地出乎了胡硕的意料之外,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夏生。

    而这,便给了夏生机会。

    于是夏生在落地之后立刻开口道:“我是夏生,乃唐子安唐院长亲自聘请的名誉教习,不知阁下是谁?竟敢在此对我动手!”

    此话一出,钟薇薇脸上的哭丧之意顿时凝固了,在场的那十几名书院学生也傻了,而李向文和徐康二人更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唯有胡硕的脸上没有出现半点意外,只是目色越发深沉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夏生是谁,也知道夏生与钟薇薇等人的恩怨,只是没想到,按照对方的性子,竟然会这么快就自报家门。

    如此一来,他便很难对夏生动手了。

    但胡硕毕竟是春秋书院的分院院长,夏生这个名誉教习的身份在他面前,还真的算不上什么,所以不过转瞬之间,他便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冷喝道:“身为我书院教习,不分青红皂白对学生出手,极尽毒辣之意,我春秋书院,怎能容得下你这等恶徒张狂!”

    夏生幽然一笑,他根本懒得与对方争辩,而是开口道:“那么依照胡院长的意思,是想将我如何处置呢?”

    胡硕一双剑眉狠狠一挑,凛然而道:“自当废去一臂,逐出院门!”

    夏生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书院院规,即便你身为分院院长,也是无权与我定罪的,而是需要上报执法殿,押后审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若今日之事让唐院长知道了,会不会责你一个徇私枉法呢?还是说,胡院长以为,在这春秋书院当中,你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

    闻言,胡硕体内的湛蓝色灵气冲天而起,携灭顶之威,直接向夏生砸了上去!

    而这一次,夏生别说是出剑了,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是轻声一笑:“我还道胡院长究竟有何凭恃,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违背院规,原来是一介灵尊,对了,说到尊级强者,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善堂的魏供奉?”

    夏生的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其中所蕴含的杀意却令胡硕也为之凛然。

    可惜的是,还不等胡硕下定决心是否要将此子彻底灭杀当场,一道人影便抢先来到了夏生的面前,挥了挥袖袍,便让那漫天的灵压彻底分崩离析。

    唐子安和颜悦色地将夏生护在身后,摇摇头道:“小胡啊,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到山下去招待客人?”

    唐子安的这番话说得很随意,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容,却不禁让胡硕心中急沉。

    理论上来说,唐子安称呼胡硕为“小胡”,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因为唐子安的年纪比他大,境界比他高,在春秋书院中的资历也比他深。

    可两人从职务上来说,毕竟都是分院院长,并没有高低之别,也并非从属关系,这样的一个称呼在私下里或许尤显亲近,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是在让胡硕难堪!

    更别说那一句“怎么还不到山下去招待客人”,在众人听来,就不免带了些吩咐和差遣的意味了,这让胡硕怎么下得来台?

    所以在下一刻,胡硕面色一冷,语气生硬地说道:“唐院长,听说此子是你向书院举荐的?怎么如此不懂尊卑之节,不分是非黑白?依我看……”

    胡硕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唐子安便挥了挥手,将他打断道:“行了,小胡,今天是我书院招考的大日子,山下的考生和宾客们都在等着呢,你赶紧下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闻言,胡硕顿时握紧了双拳,急声再道:“唐院长!”

    唐子安脸上的笑容半分未减,慢条斯理地说道:“小胡啊,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难道非要闹到执法殿上去吗?这些日子执法殿的小孙正忙着满世界找钥匙呢,哪儿有空搭理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啊,你啊,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一点儿没改,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赶紧去主持招考,免得人家等急了,说我们书院的人没规矩。”

    这么一番话,立刻让胡硕的脸色一变再变,从涨得通红,变得红里透白,最后沉为了一片铁青。

    能够坐到春秋书院分院长的位置上,谁都不是蠢货,胡硕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唐院长教训得是,如此,那便有劳唐院长了。”

    言罢,胡硕干脆利落地拂袖而去,却在临行之前看了钟薇薇一眼,似乎向后者示意了什么,至于钟薇薇能不能领会师尊的意思,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待胡硕走后,唐子安这才转过身来,对夏生笑道:“夏教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看看,险些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夏生对唐子安颔首行礼,也笑着道:“实在是没来得及,这不,刚一上山,我就被人给堵了,若不是我略有些身手,说不准这儿早就被揍得满地打滚儿了呢!”

    唐子安哈哈一笑:“想必都是些误会,毕竟这些学生也不知道夏教习的身份,所以才会被人给怂恿着动了气,反正你也出手教训了他们,回头再口头教育一番就是了。”

    夏生点点头,颇为大气地开口道:“其他人我倒是可以原谅,毕竟正如唐院长所说,他们都是被有心人给怂恿的,至于这怂恿之人,恐怕还是得惩戒一番才是,否则我这教习的威严从何而来?”

    唐子安还有些犹豫,便听得夏生接着道:“不敢瞒唐院长,在今日之前,慕容公子也曾邀请我为天星院执教,开出的条件嘛,肯定是比你们这儿要优渥一些的,我之所以肯答应来春秋书院,主要还是看重于唐院长对我的信诺,以及春秋书院尊师重教的传统。”

    “可谁曾想,这才刚来第一天,我便被一帮学生群起而攻之,甚至还有一位分院院长扬言要断我一臂,将我赶出山门,唐院长也别怨我小心眼,我想问问,换做是你,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

    闻言,唐子安最后的犹豫也没了,当即开口道:“夏教习此言有理,那么依照夏教习的意思,应该作何处置呢?”

    话音落下,钟薇薇面色大变,赶紧连滚带爬地来到夏生身前,抽泣着道:“薇薇事前并不知道夏教习的身份,所以这才出言冒犯,还望夏教习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饶了薇薇吧!”

    夏生看也懒得看钟薇薇一眼,而是对唐子安问道:“依照院规,我作为一名授课教习,在不通过执法殿的情况下,最大的处置权限是什么?”

    唐子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可罚弟子入后山暮云洞幽闭思过,七日。”

    “好。”夏生转过头来,这才将目光挪到了钟薇薇的身上,淡然一笑:“钟薇薇,以下犯上,冒犯师长,巧言舌簧,蛊惑同门,罚入暮云洞幽闭思过七日!”

    钟薇薇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但心中已是变得一片冰凉。

    她看着夏生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恨意,有的,只是无比的恐惧和骇然,然后她咬了咬嘴唇,一句话也不曾辩解,低头而道:“学生……领罚。”

    夏生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继续开口道:“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说完,夏生又将目光从其余学生的脸上扫过,挥了挥手:“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下不为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夏教习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哪里还敢多嘴,纷纷行礼告罪,四散而去。

    至此,这场入院风波才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稍后自然有人会将钟薇薇带到后山的暮云洞去,至于她能不能受得了整整七天的幽闭责罚,那就与夏生无关了。

    此时的夏生在唐子安的带领下,正慢步行于那山间的苍翠绿意当中。

    唐子安并没有带夏生去参观春秋书院的各个建筑院殿,也没有向他介绍春秋书院数百年的历史风光,而是带着他重新下了山。

    想要仔细参观书院,未来夏生有的是时间,但他今日作为书院招新的监考官,有一件事情却是迫在眉睫。

    春秋书院招考的首轮比试,即将开始了。

    一路而往,夏生和唐子安谁都没有提及之前的那场冲突,直到两人来到书院所设立的考场之前站定,看着不远处的人声鼎沸,夏生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了一句:“他对我起了杀心。” 夏生没有提及对方的名字,而用了一个第三人称来做代表。

    但唐子安知道夏生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无妨,待新招结束,他便需得离山南下了,想必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于是夏生灿然而笑:“唐院长果然深谋远虑,竟能想到借此来鞭策我。”

    “不然。”唐子安大义凛然地摇了摇头:“届时即便我院在春闱中铩羽而归,我也一定保得夏教习周全。”

    夏生也懒得再与唐子安争辩,当即将话音引到了即将开始的书院招考中:“此番众多考生中,可有唐院长看中之人?”

    闻言,唐子安却是想岔了,他还以为夏生因为胡硕所带来的危机感,已经开始物色春闱时的出战人选了,当即满目欣慰地笑了笑。

    “的确有几个不错的好苗子,虽然比不得秦家大小姐那般天赋异禀,但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噢?”夏生挑了挑眉头,放眼朝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看去,好奇地问道:“不知是哪几位?竟能得唐院长如此青睐。”

    唐子安点点头,随即抬手指向场边一个打着赤膊的壮汉,开口道:“此人名叫沈徽,是长峡郡中人,如今年仅十七岁,已经是跨入武师巅峰境了,擅使一对双刀,成名刀技是流光闪。”

    顿了顿,唐子安又指向另外一个黑衣小姑娘,为夏生介绍道:“这个女娃娃叫做江柒柒,来历不明,身份神秘,同样也是一名武修,但却不知其擅长何类器道,单论实力的话,应该在武将境。”

    闻言,夏生顿时一愣,因为在唐子安此言中,出现了太多的“不明”、“不知”、“应该”这等语意不详的词汇,当即问道:“在招考之前,书院不用核实其身份吗?”

    唐子安面露尴尬,摇摇头道:“这是院长大人特批的,所以即便是我,也不便多问。”

    此言一出,就连夏生也颇为惊讶。

    能让唐子安称为院长大人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位。

    便是春秋书院院长,白丘。

    而这个黑衣少女,竟然能得以白院长看重,可见其身上一定有着某些超出常人的天赋,可既然连白丘都亲开尊口了,为何不直接将江柒柒面试招入书院,还要让其参加复考?

    面对夏生的疑惑,唐子安只能耸耸肩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同样是院长大人吩咐的。”

    这么一来,夏生也没辙了,只能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准备待会儿等招考正式开始的时候,再仔细看看这江柒柒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里,夏生也不禁对唐子安问道:“这么说起来,我什么时候能拜见院长大人?”

    唐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有一年多没看到他老人家了,兴许又去游山玩水去了吧,前些日子来信的时候,说是去大漠骑骆驼去了……”

    夏生顿时为之哑然失笑,正准备打趣两句,却突然心中警兆骤起,目色一凝,想要在第一时间拔剑迎敌,却发现手臂竟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比剑意更加锋利的眼睛。

    不知道在何时,那个叫做江柒柒的小姑娘突然转过了头来,将目光锁定在了夏生的身上。

    一时间,在夏生的世界当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天地间唯剩下他与江柒柒两人。

    相比起夏生那少年老成的气质,江柒柒显得无比的稚嫩,一张小脸微白,矮矮的个子站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一双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就像是雪原上生出的两朵白莲花。

    正如唐子安所言,江柒柒的腰间没有剑,背后不曾负刀,胳膊上也不见软鞭轻缠,她赤手空拳而来,腕间不透半道器纹武符。

    但在夏生的感知中,却觉得这个小姑娘无比的危险,甚至比当日狗急跳墙的魏供奉还要让人惊心动魄。

    夏生看着江柒柒的双眼,仿佛在看着一簇红莲业火,仿佛在看着一把锐意无双的长剑,仿佛在看着一汪深不可测的清泉。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持着,谁也不肯退,谁也不愿进。

    在外人看起来,这只是一对少男少女在相互对视,但只有当事人在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何在!

    只有他们才看得到,在两人的中间,有一层虚无飘渺的剑意在空气中相互交错,你来我往,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交手了上千次!

    夏生的本命器纹是剑,当年在他化身帝俊,一统天下的时候,用的就是剑。

    而且在过往的数万年光景中,他见识过太多高深的剑法,亲身体会过太多玄妙的剑意,所以在这世上,少有人能在纯粹的剑意上更胜他一筹。

    至少在今日之前,夏生还没有见过。

    不论是忘归林内的那两位剑皇,还是一心向夏生求教的康无为,甚至于位及尊者的魏供奉,他们的实力、境界,都比夏生高深,但如果单论剑意,他们不如夏生。

    但现在有了。

    那位叫做江柒柒的黑衣少女。

    两者的这番对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也或许是足足一刻钟,总之,当江柒柒收回目光,重新转过头去的时候,夏生的面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在之前的剑意较量中,夏生竟然败了!

    诚然,在夏生九世为人的过程里面,他最擅长的并不是剑,而是枪,而且在片刻之前,夏生刚刚在胡硕的灵压下受了些伤,但他毕竟是夏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输给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姑娘!

    一时间,夏生的目色中充满了骇然,再看向腰间的那柄长剑,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剑柄,剑身部分寸寸碎裂!

    那可是秦嫣在善堂给他精心挑选的佩剑!

    即便是在之前面对胡硕的尊者之威的时候,这柄剑都不曾断裂!

    而这还不是最令夏生为之震惊的,因为与此同时,唐子安的声音刚刚传到了他的耳边。

    “所以如果你想要见到院长大人的话,恐怕就得看运气了……嗯?夏教习,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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