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剑神“迟暮”
思绪万千让跟在老人后面的少年的步伐轻缓了些。
可羊皮裘老头的步子却是半点不减，有时走着走着就脚踏草叶飞掠离地远远甩开了后边的那个小跟屁虫。
见此少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是如法炮制脚尖点叶纵身一跃跟上了那道佝偻的背影。
可羊皮裘老头脚下的动作比之身后的少年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更胜一筹。
突然，羊皮裘老头转过身来，两指并剑向着少年刺出。
一道青芒剑气划过草地，所经之处便是草叶切开平整光滑。
少年亦是丝毫不慌停下脚步稳住身形，同时拔出背后一柄木剑，横身劈去。
两股青芒剑气在空中交碰在一起，荡起风尘，数之不尽的草尖新嫩被这两股相似的残余剑气卷起千堆雪。
遥隔一片草地与少年对望着，羊皮裘老头破天荒的夸赞了一句，“不错，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范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怀念，映出青衫少年的身影又多了几分欣慰，可很快这些心绪就被掩盖下来了，摆了摆手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小子，可以出师了，只不过游走江湖可不能说是我李淳罡的徒弟。老夫丢不起这人，三年了连个天象境都不到……赶紧滚粗。”
说完趁着少年低头受教的时候一溜烟的功夫跑开了。
李春风淡淡一笑而过，修剑三载已入指玄境。若是在外人看来已是天纵奇才了可自己在师傅这里好像永远都是不及格的样子。
不过这些也不会被少年放在心上，毕竟师傅老人家的脾气秉性三年来他还是摸得门清的。
眼见师傅背影越发遥远，李春风赶忙提快了脚力。身形一闪而过如风过境草叶皆惊又绵延不断。
一老一少，运起轻功在路途中前行。
后方的李春风自是知晓师傅打算去到何处。
果不其然，亦如他心中猜测，可让少年的心境再次荡起惊涛骇浪！不愿接受现实的他想要上前拉着师傅离开。可看着那垂垂老矣的姿态他又沉默了，【对呀，师傅也只是一个人啊……】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可循，三年前老剑神李淳罡护送徐凤年回北凉的路途中遭遇广陵军拦路。
万军列阵在前是何等危险，江湖中有谁敢在其身前招摇放肆？可偏偏就是有这么一个穿着羊皮裘的断臂老头，一剑；仅是一剑递出。
那如黑云压城般的军队便被一剑破敌两千余，震惊了整座江湖。又一次，剑神李淳罡的大名响彻在天下。
可习武之人皆知，武夫行功需讲究气机流转，一气之下斩敌两千余虽是听着惊世骇俗可那一战强行打乱真气耗损了元气。
那一战既是老剑神的又一封神之战也是落幕之战，元气大损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李春风跟在师傅身边三年来一心修剑，可对那具身体是心知肚明的，如风中残烛摇摆不定，好似下一刻便要熄灭。
他也曾问过师傅，如果安享晚年亦是可以多活些年岁。
可得来的只有一道剑气……
少年还是跟着师傅回到了这座曾经年轻剑神的练剑之处。遥遥望去只见一块被剑气平整切开的峭壁屹立不倒，正是师傅那意气风发的作品。
仅仅是一眼便从中感受到了那股一往无前桀骜不驯的凌厉剑意。
“年轻的师傅也很厉害了……”
走在前边的老剑神听到了这声呢喃，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对于徒弟的这手恭维十分受益。
登至山顶，房屋破败，小池干涸，那曾经生养在内的一尾青鱼和一尾红鲤早已消失不见了。
李春风知道师傅是在感慨年轻时候了，一言不发的跟着。
两人行至山坪处停下，那里一座荒芜孤坟前，现在的羊皮裘老头又好似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光彩照人的剑神。拨开墓前的杂草，墓碑无字唯有一柄年少时的无名剑陪伴在侧，老人的脸上多了风发意气中间又好似夹着说不清楚的温情。
少年没再上前而是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磕头行礼，起身把空间留给了师傅和那位快要赶来的转世的师母。
…………
东海武帝城，一个老人离开的城中，那老人一身粗布麻衣穿着草鞋牵着一个绿衣小姑娘踏风而行。
在两人身后跟着的是离阳王朝的士兵，足有八千余，浩浩荡荡的走着，却是不敢靠得那位气势磅礴浑厚的老人半点，只是如同小娘子般扭扭捏捏的跟在心中崇敬的背影。
老人是何许人也？自诩天下第二，无敌了一甲子的王仙芝！
他的出城可不得不被离阳皇室所重视，这八千余兵马便是其在皇室心中的分量。仅是一人便有近万士兵相随，可见一斑。
而士兵远观不近则是他们心中的畏惧和敬意。
可这般行事到底还是给这位武道宗师带来了些许不悦，王仙芝突然停下脚步笑着对身旁的绿衣小姑娘说道：“且稍等，我赶些苍蝇。”
说完一瞬即逝，又一瞬即回。
身后的三百骑，人仰马翻再不敢上前。
光阴如踏马疾驰，日月如流水飞逝；站在不远处的李春风能够感觉到师傅的气机在开始不断流散。
可又是猛的飞涨，那柄墓前的无名剑被拔起，尘封半百后剑意仍盛。李淳罡轻轻一剑劈开了那座峭壁。抬头朗声道：
“邓太阿，借你一剑可敢接下？”
云霄之上有声如雷而来，“有何不敢，多谢剑神为后世剑道开山！”
剑被抛向空中，开天而去。
这一刻，一身剑意褪去又变回了那个佝偻老头，坐在墓前说着此生未曾说过的情话只是讲与她听。
“来了！”李春风抬起头望向头。
许是天色已晚迷糊了李淳罡的视线，朦胧间他仿佛又见着了那一袭绿袍向他小跑而来。
他轻声细语，“绿袍儿？”
小绿衣怯生生的回答，“我叫绿鱼儿”
“绿袍儿。”
“嗯，我在。”
灵犀所致下那小绿衣应了一声握住眼前那双颤抖的手。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邓太阿入陆地神仙战平北莽战神拓拔菩萨。王仙芝不知缘由的离开了武帝城。
却鲜有人知，老剑神李淳罡的逝世。
这一年于李春风而言，冬至极早，南方的天气冻寒刺骨，冷得那只手连握住剑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