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平安的爱情宣言几乎是嘶吼而出，一如方才大声喊“爽”的张无邪那般，声音随着山风传的很远很远，在谷间回荡。
情感的阀门打开便无法停止宣泄，憋了许久的平安似乎没有过瘾，两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想想神仙会怎么做。
“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就是喜欢啊……”
直到喊得快要岔气，平安的情绪终于有所平复，但仍是泪眼婆娑的模样，看起来更加难过了。
“所以……你到底要我救你什么？”
张无邪语气幽幽，没想到这瘦巴巴的男孩肺活量这么足，呐喊声惊得林子里的鸟都通通起飞了。
平安看向张无邪，在肯定自己的心意后他愈发悲伤，对张无邪摊开手，手掌满是厚厚的老茧，手臂上还有数道疤痕和几块淤青。
“神仙，我是个穷人，家里还有病榻上的娘亲，就算是每天拼了命地攀山采药，伐木捡柴，也只能勉强糊口。”
男孩有些哽咽，更多的却是无奈，
“村里的孩子们都看不起我，还辱骂我的娘亲，说她到处勾男人，活该躺床上一辈子下不来。还说我是个没祖宗的烂种，不知道哪个才是我爹，所以连个姓都没有。”
“我说不过他们，也打不过。”
平安撸起袖子，用手背擦着泪水，生怕弄脏了衣服，
“所以我趁他们分开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挨个敲了他们的闷棍，每一个说过我娘亲坏话的我都没放过”
“说娘亲一句便要给嘴巴来一下，娘亲明明是一场大病落下了根，在他们嘴里成了不检点的女人，长着嘴不说人话，就该打。”
“说爹一句的给屁股来一下，那该死的爹抛下娘亲不管，的确该骂，但也不该他来放屁，太臭，也该打！”
男孩有些恶狠狠地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血澎湃的黄昏，
“只有二丫，她没有说过一句坏话，揍他们的棍子，还是借的她家洗衣服的棒槌……”
平安低垂着头，
“一直以来，除了娘亲，只有她对我好，但并不是只对我好，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便不该被莫名奇妙的天意左右未来。”
“所以……”
咬了咬嘴唇，平安的手紧紧地攥着背篓，以此获得些许的依靠，
“所以，还请神仙出手，斩断我俩的姻……孽缘吧！”
孽缘么？真是相当严重的形容啊。
张无邪看着垂头丧气的男孩，似乎笃定了他有斩断姻缘的神力。
开玩笑，他又不是月老，小伙子你走错窗台了。
“你说王二丫求得的如意夫婿是你，具体怎么求的？”
“我……我不知道。”
？
你这时刻冲锋在第一线的吃瓜群众，啥都敢往前凑，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似乎是看出了张无邪的疑惑，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二丫当时说要去庙里求一卦，算一算他的未来夫婿。我一听脑瓜子嗡嗡的，一时就忘了去看，也……也不敢看。”
也是，一直喜欢的女孩说去找个男朋友，谁都得心里咯噔一声，何况出身贫苦的平安，更是纠结。
害怕不是他，更害怕是他。
“等到她在河边找到发呆的我时，把一根上上签杵到我的脸上。”
【我抽出这个签时，想到了你的名字，这是神仙的安排，你要对我负责】
“二丫这样和我说着，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平安自己都没发现，每当他说起那个女孩的名字，总是会不经意地笑。
真是个笨蛋啊。
张无邪不知道是坠入爱河的男孩变成了笨蛋还是本身就是个笨蛋，满脑子都是神仙神仙的，神仙他是个damn。
那个叫做二丫的姑娘真是可怜，直球都打到这份上了对方还是不懂。
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的两个家伙，虽然张无邪不太喜欢有人在他的面前秀恩爱，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的本能。
“做不到。”
对于平安的要求，张无邪一口回绝。
看着颓丧与欣喜交织的男孩，张无邪伸出手指点在对方的眉心。
五系杂灵根么？修行虽然会慢一点，但多少可以修行，甚至很稳，可以适应多种环境。
“这是导引术和一些术法，待你学成以后，你现在所面对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平安震惊于张无邪凭空传法的方式，仍不忘感恩，想要再次跪倒却被一股力量撑住了膝盖。
张无邪轻轻摇头，按住男孩的肩膀，
“踏上了修行路，便要明白这世间没有什么神仙，他们只是活的久了点，道行深了点。”
“跪下容易，站起来，可就难了。”
张无邪轻拍男孩的肩膀，希望他能懂自己话中的含义，考虑到男孩堪忧的阅读理解能力，他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
“草民……啊不，小子平安，谢过神仙……不不，不是……谢过……”
“叫我张哥就好。”
本来是叫张大哥的，但是他想到某个仍潜逃在外向往诗与远方的某人，果断掐灭了这个念头。
“平安谢过张哥。”
平安不再跪地，而是深深弯腰一礼，张无邪坦然接受。
传了法，平了事，便是担下了这段因果，若是以后平安忘记了初心，恃强凌弱为祸一方的话，张无邪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还需要交代一番。
“平安，开始修行后你就不再是普通人了，凡事都要在心里的那杆秤上过一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平安明白，绝不会在外面丢了您的脸。”
“你明白就好。”
张无邪不置可否，自腰间玉牌取出一个小瓶，
“这是聚气丸，你刚接触修行气感捕捉可能比较慢，到时你就嗑一个，用完了再来山里拿，我这段时间一直在。”
“嗷嗷，好的。”
“对了，你可以给你娘亲吃一点，量不能太多，磨成粉末吧，应该有用。”
凡人疾病，多与五劳七伤有关，补充精气可以说是万金油的方法。
听见丹药对娘亲的顽疾有用，平安攥着药瓶的手更紧了，绷不住表情，眼泪再次决堤，
“谢谢……谢谢张哥……”
“好了好了，男孩子别哭了。对了，你刚才喊得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张……张哥？”
……
“不是这个，是刚才你嗷呜嗷呜对着山外喊的那个，再喊一声听听。”
“那……”
此时的平安感到有些羞耻，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毕竟是张无邪的要求。
“因为……因为我喜欢……”
“大点声！”
“因为我喜欢她啊！！”
“喜欢谁？”
“王二丫！”
“谁喜欢王二丫？”
“我！我喜欢！平安喜欢王二丫！！！”
自卑的少年在看得见未来后终于直面自己的情感。
“呐，你听见了吧。”
张无邪扬着下巴，却是看向平安身后。
男孩顺着他的目光回望，虽然眼泪让视野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到，那揪着衣角抽泣的身影，
是那样的熟悉。
“别吼那么大声啊……”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