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越国公府。
孙夫人昨日又回了一趟娘家,她母亲,孙家老太太,让她再想想办法找国公爷出面调和,或向圣上求情,将孙文礼保下来。
而孙夫人是有苦说不出,娘家不知道自己的难处,他们长房因大老爷无才无德,常年沉迷酒色,荒淫无度,十分为国公爷不喜,父子关系并十分融洽。。若不是她生养了出色的儿子,大房恐怕早已失了如今地位。
她一介妇人,更不敢同老太爷开口,老太爷性格坚毅,手段雷利,自有主意心思,哪能容得下内宅妇人插手外头事物。
自从一个多月前得知大哥那事,孙夫人日日忧心,或许是上天瞧见她可怜,无意间她发现一件事,仿佛是在为她指一条明路。
倒说是什么事?
却原来就是忠国公贺府二房一位小姐痴恋傅蕴,并且已经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对方将一条绣有闺名的手帕送了儿子。
孙夫人刚知道的时候简直大吃一惊,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对贺姑娘的鄙夷轻视,厌恶,暗道等着不守妇道之人想嫁给她的儿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后来还是嬷嬷忽然提醒了一句,说忠国公府的二夫人钱氏,其兄正是现在两江总督。
孙夫人先是一愣,接着回过神来大喜,心中立马有了主意,她派人去忠国公府送去手帕,使钱夫人约她在莲台亲见面。
孙夫人胸有成足,自以为捏着人家的把柄,与人见面时神情态度少不得透露些许高高在上,她开口提出让钱家保住大哥,甚至许出条件,可以让她的女儿嫁进越国公府。
虽到两家都是国公,然傅老太爷尚且老当益壮还活得好好的,深受帝恩,家里又出了一位贵妃,地位绝非贺家可比。
可令孙夫人没想到的是,钱夫人当时一下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直接拒绝了她,只假惺惺说了一句外嫁女不理娘家事物,恕她实难插手。
气得孙夫人咬牙切齿,冷笑:“钱夫人就不管自己亲生的女儿了?你们贺家女儿的名声也不要了?”
但钱夫人只淡淡道:“还请夫人慎言,那东西不过出自丫鬟之手,叫别人捡去罢了,也多谢夫人命人送回来。”
孙夫人计划落空,还觉得自己受了一肚子气,另一面傅家迟迟没有动作,也让她娘直接怨上了她。
事情发展得很迅速,江宁府之事很快由钱正清上书表奏快马加鞭有专人送往帝王案前,翌日帝王直接在朝堂一道指意当即黜了孙文礼的巡抚职位,着人即刻查办押解进京,令其陈述己罪。
孙家收到消息,上下惶恐不安,心惊胆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只恐帝王革职之外还要抄家。一时之间,男女老少暗地哭泣,女眷们有娘家亲戚的都悄悄送信回去只盼着能帮夫家一把。
孙老太太原先还同女儿赌着气,前些日子连孙夫人都不见,如今果真帝王屠刀落下,便又吓得不行,声泪俱下请来女儿哭诉,孙夫人亦是搂着母亲痛哭一场,转头就拉下身段去求大老爷,大老爷是个混人却不是傻子,颜面都顾不得直将孙夫人一通训斥,骂她蠢妇,圣上龙威盛怒,她却让府里去火坑里拉人,这岂不是生怕自己不连坐!
骂完人就抚袖而去!
原本大老爷就对孙家出事极为不满,他处处比不过二老爷不说,现在连岳家都是拖后腿的,岂有不憋气的道理,这当口孙氏不缩着脖子就算了反而有脸让自己去父亲跟前说项求情,简直正撞了他的枪口。
孙夫人多次求人疏通不得,回到屋子,越是想着,越是一点点把怨气不满全转到了钱夫人和贺一诺身上。
她神色扭曲一气狠狠摔了几个茶杯,恨若非不是对方不不肯帮忙,孙家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正这时,外头一个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有个人,说有人吩咐他送来一样东西过来,问他话也不回只摇头放下就走了。
孙夫人一听便拧着眉道:“东西在哪儿,拿过来。”
丫鬟将那半新不旧的荷包呈上去。
孙夫人拿起来,翻来覆去,仔细查看。
须臾,嘴里扯出一丝冷笑来,随后忽然道:“去将大公子请过来。”
下人即刻去了。
傅蕴听孙夫人叫的时候,正在看一本书,下意识就皱了皱,转瞬又恢复成平素的冷淡,只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换了一身衣裳后,方才不急不缓去往孙夫人的院子。
孙夫人早早把屋子里下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伺候。
傅蕴进门便请安,他面上似乎一直是冷淡默然的,“太太唤我来有何事。”
孙夫人看着她这个极为优秀的儿子,无人不羡慕她生养了一个这般天资出众人品清贵的儿子,那些矜贵的千金小姐都上赶着想讨他的好。
傅蕴更是她在越国公府生存最大的底气。
同样,孙夫人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青年性子自小就淡漠无情,无论对爹娘还是对别人,都是如此。但是没关系,只有他还会孝顺就够了。
孙夫人用手帕拭了一下下眼睑,开口道:“蕴儿,娘想求你一件事。”
傅蕴听到这句话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似乎在等着孙夫人继续开口。
好在孙夫人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儿子,并没觉得什么,她声音幽深且慢:“你知道越国公府二房有位嫡出姑娘么。”
傅蕴修长的身姿立在一旁,眼皮都没抬一下。
孙夫人就自顾自往下说:“娘要你去亲近那位姑娘。”
就这一句话,终于使那位从一开始就显得什么都不在意的青年将目光移向孙夫人。
不过依旧旁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孙夫人却十分满意儿子这一点变化:“莫要担心,你无需多做什么,那位贺家小姐倾慕与你,她定会找机会接近你,你高兴就哄她两句,给她点一样希望,不高兴再远着她。”说着说着,只见孙夫人脸色逐渐狰狞起来,声音也慢慢放大,“姓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钱正清上奏本,你舅舅怎么会出事,怎么会被革职查办?他们无情就别怪我无义,我定要叫那姑娘身败名裂,叫他们后悔!”
傅蕴皱眉提醒:“舅舅之事是他自己的疏忽过失,跟钱正清并无太多关系。”
“住口!你知道什么。”孙夫人狠狠一喝,脸色阴霾,“娘只要要你答应我,你说,你应是不应!”
孙夫人几步冲过去,拉扯青年衣服。
傅蕴此时心中已经极为厌烦,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便漫不经心应道:“好。”
“儿子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孙夫人目的达到,不再多说什么,笑着让人走了。
孙夫人现在比谁都盼望一个机会,想看着贺一诺做出更多出格的事,同她儿子私相授受,同她儿子肌肤之亲,做得越多,梦越美,到时候被辜负被揭穿,希望破灭,声名尽毁,那样才会痛苦,才回生不如死。
至于儿子,他是男子,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说不准还要被那样风雅人士称一句风流少年呢。
孙夫人勾起嘴角,缓缓笑了。
而且很快,她期盼的第一个机会到了。
——
贺一诺完全不知道有人正私下算计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她母亲原本想把她说给舅家表兄却因为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不过这点她就算知道说不准还要拍手称快呢。
故而一时间贺一诺的亲事又耽搁下来,就和贺云纤之前对她姨娘说的那样,开春后,钱夫人的事情多了起来,日日都忙。
钱夫人还盘算着,今年正好带着姑娘学习管家理事,不然以后出嫁什么都不懂,容易被人拿捏住。
贺一诺却全然不顾她母亲的苦心,多说几句反而不耐烦了,“左右日后就算出嫁,不是还有嬷嬷丫鬟吗,何需样样让我来操心,母亲烦得很!”
钱夫人被气了个仰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贺一诺听都不听,一转往外跑,一下没影儿了。
钱夫人在后面喊:“孽障,回来!”
钱夫人有心想将女儿拘在家里收收心,养养性子,但不久,梁侯爵府要办流觞曲水宴。
收到帖子不好不去,钱夫人只好一边抚着额头一边让人去制衣坊的人过来,给姑娘做几身衣裳。自然也不会落下三姑娘。
大房贺云绮因着将要出阁,这种春宴就不会再去了。于是就只有钱夫人带着三姑娘六姑娘,后头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所谓流觞曲水宴,就是每年三月份,举办的一种诗词酒会会,来参加青年男女围着水流环绕而坐,上游便有酒杯顺水而下,停在哪处,就由那处的人作诗词一首,得佳作者饮一杯,普通者引二杯,做不出来便是自罚三杯。
这项活由先古时流传下来,由来已久,是少有的能让青年男女们见面相交的一个机会。
贺一诺这几日常揽镜自照,生怕自己脸上突然长东西影响容貌,吃喝上十分小心护理,每日晚上都让丫鬟给她敷脸。
钱夫人哭笑不得。
她正青春年少的到时候,身姿正在发育舒展窈窕,如抽枝的嫩芽一样鲜嫩,生机勃勃。生得明媚清纯,只要往那里一站,大家头一个注意到的便是她,倒哪用那么多小心思。
钱夫人哪知女儿心中所想,贺一诺寻思着又能见到傅蕴,自己可不能被别的姑娘比下去。
还有,她要送他个礼物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