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II - 21）藏炮深山争战事，处身异国倍思乡

    越南的蛇类繁多，草棚周围用小竹竿编织成篱笆作为围墙，这些竹竿本应能防止蛇类侵入草棚。然而，当我们入住草棚后，用军用塑料布将床铺顶蓬的茅草处围绑起来，却发现仅仅一个星期，夜间塑料布上便有蛇追逐老鼠，老鼠发出尖锐的叫声，蛇在塑料布上爬行，塑料布随之不停抖动。原来，竹竿的防护作用也显得无济于事。起初，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感到非常恐怖，战士们被蛇和老鼠的动静吵得无法入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逐渐习以为常。

    有一天，我们从阵地返回草棚，眼前一幕令人不寒而栗：一条蟒蛇竟然盘踞在邻铺一位来自福建省大田县的战士的被子上，圈成大脸盆般的圆圈安然入睡。蟒蛇见到人毫无反应，我被吓得呆立当场，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幸运的是，这位大田战友并不害怕蛇，他随手从床铺下拿起平头砍刀向蟒蛇砍去，只听一声闷响，受惊的蟒蛇像离弦之箭一般蹿向竹篱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砍刀只是砍到了被子，并未伤到蛇。

    高射炮兵在战场上，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旦听到战斗警报声，就必须迅速奔向炮位室，做好开炮准备。炮兵必须与炮共存亡。我记得最多的一个晚上，我们跑了8趟战备，时间长的要在炮位上等待1个多小时，短的也要等半小时，直到命令解除，才能回到草棚休息。战士们白天无法睡觉，夜间还要跑战备，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有一次，我刚刚开始入眠就被警报声惊醒，起床时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迅速奔向炮位。由于炮位上没穿鞋无法操作脚踏变速器和击发器，我只能叫战友跑回宿舍帮我拿鞋。还有一次夜间跑战备，我冲在最前面，无意间踩到一条蛇，蛇昂起头咬住我的裤脚，我像被绳子绊了一下，也顾不得蛇，继续往炮位室跑去。还有一次，我在夜间被警报声惊醒，起床时匆忙间弄错了方向，本应从床尾下床，却从床头下床，被边上的篱笆挡住出不去。猛然醒悟后，我又爬上床头，再挪到床尾下床，提着解放鞋奔向炮位室，上了炮位再穿上鞋。战士们在战场上经常议论的话题是，回国后能好好地睡上一个安心觉就心满意足了，从未听到哪个战士说打仗怕死。

    越南的蛇多，蚊子也多。有一位来自上海的战士夸张地说：“三只蚊子炒盘菜”。实际上，越南的蚊子并没有那么大，大小与国内的差不多，只是叮咬人特别厉害。湿地茅草多，容易滋生蚊虫。晚上走进草棚，一团团蚊子嗡嗡叫着扑面而来。战士们身上穿着厚斜纹棉布衣服，蚊子扑在衣服外面，隔着一层厚布还能叮咬进人的皮肤。被蚊子叮咬后，战士们的皮肤马上红肿，痒得让人无法忍受。

    我在夜间站岗时，头上戴着防蚊帽以避免蚊子侵袭头面，身上穿着厚军服，用手不停地拍打以防蚊子叮咬。尽管脚上穿着厚棉纱袜子，但仍然被蚊子叮咬得又痒又难受。我自小就懂得用艾草熏蚊子，阵地旁边的山坡上长满了艾草。我去割艾草晒干，点燃一捆艾草熏蚊子，草棚里的蚊子立刻逃之夭夭。战士们说我真神奇，用这种土办法熏赶蚊子。战士们也开始去割艾草晒干备用，每到晚上都有人点燃艾草熏蚊子。

    在越南战场，部队的伙食给养是由连队司务长和上士一起回到国内河口县支前站采购，然后再运到越南战场。大约有2个月，国内河口县正进入“文革”激烈武斗阶段，农民不敢送菜到支前站，部队采购不到青菜。没有青菜吃，缺乏维生素，大约80以上的战士皮肤生癣。我的腋下和肚脐周围都生了癣，涂上癣药水就像火烧一样痛。我班有个老兵阴囊生癣，自己涂药水痛得难忍，他用双手抱着阴囊在跳，那种痛苦的滋味无法形容。

    越南夏季阵地的夜景有时美得令人陶醉。有一个月夜，我站夜岗时，月光如水般普照阵地，暗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一片银灰色的月光下，远处层峦起伏如黛，四周一片寂静。突然，阵地不远处一只母野兔带着一群小兔崽跳来跳去，在阵地旁边吃草和玩耍，光影效果特别美，它们完全不知这里即将成为血与火、生与死的惨烈战场。

    经过部队参战前一系列的政治教育，参战人员提高了政治思想觉悟，战友们也都形成了正确的生死观，明确了生命“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意义。战友们在思想上都做好了为履行国际主义，为帮助越南人民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者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准备。

    越南战场面临的是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战争。面对狂轰滥炸、凶残的美军飞机，战友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大家心里明白只有狠狠地打击敌人，才是保存自己最有效的办法。你不把敌机击毁，敌机就会把你的阵地炸毁。

    到战场后，我们天天做好一级战备，等了一个星期却不见美军飞机的踪迹，战友们情绪激动，摩拳擦掌渴望着战斗。连党支部召开各班党小组长会议，要求克服本班战士急于求战的急躁情绪。

    指导员通报了两件事：一是我们部队入越一星期，还没有打过一仗，可能是美国军事机关对高炮64师这支“王牌师”这次入越参战使用的武器装备和布防情况还没摸清，不敢轻举妄动。在朝鲜战场上，高炮64师曾经是美军飞机的老对手，“王牌师”的称号是狠狠地打趴了美军才赢得的光荣称号。当前美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越南的战争已进入到白热化阶段，美国军队一贯狡猾凶残，以后有的是仗打，要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思想准备，千万不能松懈麻痹，要时刻准备打仗。

    二是兄弟部队组织参战人员到友谊山参观烈士陵园，有个战士看见亲哥哥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他抱着烈士墓碑哭喊着要为在越南战场牺牲的哥哥报仇雪恨，狠狠打击美国佬。部队用这一事例教育援越抗美的参战人员，激发我们对美帝国主义侵略者的仇恨，坚决支持越南人民把美国侵略者打败，赶出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