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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叁章·朝来夕往之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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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算看,还有几天时间,差不多就到新年了。那日在开阳院陪铃真也,我没见到曜久大人,于是今日特地跑了一趟平葵府,把十二耀姬的情况报告给他。

    “是么……”曜久大人坐在缘侧上,低着头,我站在他跟前,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清晰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悲痛,“不怪你,怪她自己命不好,看错了人。你也辛苦了,大家都走了还强迫你帮我跑腿,差点送了命。”

    差点送了命倒的确是……「锦萨耶」那么邪门的邪术,□□姬都能够操纵自如,若不是铃真也这个两百年的妖怪,我们真就都死了。我感叹世事无常,十二耀姬和紫/阳姬都埋葬在宫外了,倒是圆了紫/阳姬想要回宫的梦。我心中的想法被曜久大人听见了,他低着声道:“你还真温柔啊,明明这么小。”

    “其实也没有……”

    他没说下去,默默地从身后掏出一串可以买好几把刀的铜钱,递到我手心:“呐,快过新年了,这是年玉,想买点什么买点什么,多吃点喜欢吃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慌忙拒绝:“诶?不,不用啦,这么大了,您看,我一个人能打好几只妖怪呢。”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钱往我手里一塞,腾出手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连儿子都有了,你有吗?没有就给我拿着,看你考平葵府时候那么干脆利落,这时候反倒扭捏起来了。”

    我委屈地捂着被打的脑袋,只能收下那串沉甸甸的钱,鞠了一躬:“那么,我暂且先收着,非常感谢您。”

    “啊,我知道了,好烦啊你这家伙,假期就这么两天,好好享受吧,来年可是非常忙的。”

    “诶……真不想到来年啊。”

    “说什么呢!丧气死了!”

    “……对不起。”

    总算是从曜久大人手里逃脱,出了平葵府回到茶屋,松了口气。

    “回来了?”我一进屋,刚想弯下腰脱鞋,就听见斋录先生的声音,吓得整个人怔在了那里,瑟瑟发抖地抬起头:“哎、呀……斋,斋录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枫跑过来接过我脱下的羽织,小声道:“昨夜回来的啊,姐姐你真是大笨蛋。”

    仔细想想,快过新年了,斋录先生再忙也总得回家来。我昨夜奔波于给人跑腿,又照顾铃真也,便一宿没回来,自然也不知道斋录先生回来了。

    说起来,昨夜确认了铃真也伤好,真的一点事儿也没有后便和余舟办了手续,带着他离开了开阳院。开阳院有一处专门为阴阳师的式神准备的宅子,我谎称铃真也是我的式神才得以得到竹内大人的帮助。但是似乎竹内大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谎言。以及,昨夜我在帮余舟打下手给铃真也换药时,竹内大人还特地找了余舟一趟。

    “余舟,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当时我和余舟正在给铃真也换药。开阳院其他阴阳师都放假了,他只得麻烦余舟。但铃真也的伤离不开余舟,最后一次换药不能出了岔子,便由我帮助竹内大人跑腿了。这任务不难,把一个小盒子带给玉衡院的悠枚大人便好。小盒子沉甸甸的,还用好几张符纸封上了,又用类似注连绳的绳子里三层外三层缠了很多圈,看上去是个十分邪门的东西。

    “抱歉,本来你应该和朋友待在一起的。”竹内大人似乎不记得我,不过对于他的歉意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一方面我帮曜久大人和清乐大人跑腿跑惯了,另一方面他能帮我救铃真也,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给恩人跑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多亏了竹内大人,我才见到了玉衡院的伊藤悠枚。

    说是见到,倒也不算,我抱着小盒子来到玉衡院时,发现这里里里外外每一间宅子都是死气沉沉的,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么人,气氛十分压抑,加之天空阴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悠枚大人的家仆接过我手里的盒子,神神秘秘地转交给另一人,那人离开后,这名家仆便想要把我撵走了。我连见都没见到悠枚一面,那孩子比我还小,那日在平葵府考试时我也的确是见到他了,脸色差成那样,会不会是给什么妖怪附身了?

    不太可能,我坐在房间里这么想着。

    忽然,我听见楼下传来“桄榔”一声,紧接着是客人们的尖叫声。我猜是出事了,一把抓过吉村清六道飞奔到楼下。

    我赶到时,楼下的墙壁,地板,都被穿了无数窟窿,碗筷茶饭打翻在地,甚至有的桌子裂成两半,客人四散奔逃,还有几个吓得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六花姐姐抱着枫,蜷缩在角落,斋录先生握着刀护在他们跟前,但是看起来十分勉强。

    “斋录先生!”我大喊道。

    斋录先生的表情有些愠怒:“南止?!你下来做什么,滚回去!”

    我转头一看,一个一身贵族衣装的少女站在门口。她头上插满金簪,一身漂亮的装束配上一张漂亮的脸,却显得十分苍白无力,眼神空洞。

    从她给人的感觉和气息一下子就能猜到,她是妖怪。

    少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手平举起来,一瞬间无数丝线从她指间飞出,朝我袭来!我吃了一惊闪身躲开,那些丝线像钢做的一般插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一个小窟窿。

    刚才那一瞬间太快,我躲闪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甚至脑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顾蹲在那里喘着粗气。

    少女看着我,喃喃道:“白色头发,蓝色眼睛……你是梓原没错吧?那孩子是你的弟弟吗?”

    我抽出吉村清六道,刀尖对准着女子,不敢承认。

    但是我看着身边的人,在这里打怕是会伤到他们,便打开窗户,从窗翻了出去,在心底祈祷她一定要追上来。

    果不其然,我翻出去的那一刻,她也追了上来。街上人也不少,我提着刀往山那边飞奔而去,女子紧紧地追着我。很快便来到了当初我与义见面的竹林,没有人。虽然地方小,有些展不开手脚,但起码比在茶屋里打架松快多了。

    正当我狂奔之际,大概是女妖追上了我,一根丝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我来不及躲闪,那丝划过了我的脸颊插在了面前的一根柱子上!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我拿手一擦,便握着吉村清六道猛地转过身去。

    “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离我的家人远一点。”

    女妖静静地看着我,许久,开口道:“我的名字是舍夜有姬,你认识我吗?”

    “……蛤?”我难以置信地反问,“怎么可能认识啊?”

    舍夜有姬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似是在怜悯我:“你的眼睛真漂亮,做你的朋友一定会很幸福吧,真希望,你能一直幸福地……”

    她说着,抬起手:

    “幸福地活下去啊。”

    舍夜有姬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无数丝线从她指间飞出,我举起刀去阻挡。丝像钢做的似的,打在刀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她的攻击似是暴雨一般,我只能疯狂地挥刀尽全力阻挡,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看不见刀刃,只能听见刀挥动的声音了。

    但是尽管如此,我身上还是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道大口子。伤口真的好疼,手臂也快没有知觉了。

    如果这时候,有谁能来帮帮我就好了……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阵强烈的耳鸣袭来,其中一根线从我的额头穿了过去,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仿佛周围一切景色全部都消失了,那些线也停止了攻击。

    我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过头去,竟见一个长相与我一模一样的男子站在雪地里。男子白色的睫毛轻轻颤动,那之下的眼眸甚至比神明大人的还要美,仿佛荡漾着太阳一般。他莞尔一笑:“小南。”

    “……爸爸!”

    我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拥抱住他。父亲笑着环住我,声音十分轻柔地对我道:“小南,妈妈和弟弟在家等着你呢。不要当阴阳师了,和爸爸一起回家吧。”

    我没说话,只是窝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他是我朝思夜想的父亲,是我无数次做梦,虽然看不清脸,但却一下子就能知道是他的父亲。

    但是……但是父亲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还是……

    忽然,“嗖”的一声,一根箭划破寒风,一下子穿透了舍夜有姬身旁的竹子。竹子栽歪了两下,便倒了下去,砸得雪花飞溅。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身处于与舍夜有姬的战斗中。那家伙收回了丝线,瞪大双眼,望向我身后:“你……你是……真?”

    我转过头去,只见真先生正举着弓,站在我身后,还保持着射出箭矢的姿势。他只是看着舍夜有姬,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

    舍夜有姬咬了咬牙,压着怒气上前一步:“你又有多高尚。阴阳师又如何,妖怪就不是命了吗?万物皆有灵是谁说的?你忘记了吗?”

    “万物皆有灵的话,朝又是如何死的,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真先生,他举着弓不顾形象地吼出了这么一句。舍夜有姬被他吓了一跳,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对不起……我不想那样的……我代师父,向你道歉,你……无需原谅我。”

    真先生没说话,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平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他默默地放下了弓,舍夜有姬也鞠了一躬,蹦起来跳跃在竹子上离开了。

    我喃喃道:“真先生……”

    真先生走过来,什么也没说,一把扯出了还插在我额头上的线。一阵疼痛袭来,紧接着血流了我一脸,待了一会儿,他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在我脑门上:“回去吧,把血清理一下。符咒到家再摘。”

    “是,谢谢您……”我轻轻抹了一下脸。

    他没往下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到这里来,但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

    “真先生认识她吗?”我问道。

    “算熟,我认识她师父。”

    “……她还有师父?”别了,这一个舍夜有姬就够我受的了,方才同她打斗,现在我的手还有挥刀的感觉呢,还弄了一脸血,不得不一个劲儿地擦。若是再来一个比她还强的师父……那可真是够人呛的了。

    “你回去吧,我走了,新年快乐。”真先生说着,转过身去要走,我听着他这话,完全没听出来新年快乐的语气。

    “对了,”他转过头来。“尽管如此,还是不需要勉强自己。”

    竹叶沙沙地响,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待我晃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远了。

    嗯,真奇怪啊,真先生会有走远了的身影,但是浮世却一转眼就看不见了。

    修缮茶屋需要一阵子,好在楼上没什么大事,冬日里也不漏风,大家过得依旧很开心。我挑了个时日去了一趟贺茂神社,神社早已布置上了,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也有了新年的味道。神社内的家仆见了我也开心地打招呼,有的都放假回老家了。虽然平时的生活节奏也很慢,但是这时的贺茂神社对比以前更加惰懒散漫,悠哉悠哉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听神社的家臣说真先生出去了,义也去东秋寺了,只剩下荣小姐还待在神社里。为了防止有妖怪偷袭神社,三个人里总会有一人留下来的。于是我找到了荣小姐,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正坐在院子里发呆,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像玉镯碎块的东西,望得出神。

    本不想打扰她,就这样偷偷溜走的,但是却被她发现叫住了。我悻悻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凑近一看,当真是玉镯子,可是只有一个食指关节那么大了,碎得很严重。

    “小南很在意这个吗?这个是我和宿寝的信物。”荣小姐将它举起来给我看。

    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宿寝是荣小姐的式神。她只是笑,说出来的话虽然十分平淡,但眼神却与往常不大相同。

    “年少时不知友情为何物,只是和某人在一起对抗妖怪,偶尔拌拌嘴,也会打一架。”她说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现在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我没说话,荣小姐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当她说到朋友时,我却想到了义和铃真也。朋友的定义是什么,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的是,像义那样平时絮絮叨叨的十分嫌弃我,到了真出事时却把我护在身后的家伙,一定会成为我一生的挚友的。

    说曹操曹操到,忽然少主从门后窜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阵奔跑在地板上“咚咚咚”的声音,义从门后出现,朝我扑了过来。我没来得及反应,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闪开,义便摔在了地上,怀里抱着刚捉到的少主。

    “义?!”义抱一只手着少主躺在地上,一只手揉着头,嘴里念叨着“痛痛痛”,睁眼一看,一下子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姐姐!我回来啦!”

    荣小姐笑着应了一声。

    义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抱着少主凑到我面前来:“南止你也来啦?我今天找到好多有趣的东西,然后还有,我和忍冬尼姑的感情又有进展了!”

    他在荣小姐面前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番话,我真替他捏把汗。但荣小姐似乎不在意义打扰尼姑这件事,站起身,与我们道别离开了。

    义一屁股砸在荣小姐刚坐的地方上,拍拍身上的雪,揉了揉鼻子:“今天去东秋寺的时候,忍冬尼姑脚扭伤了,肿了一大块,看上去很疼的样子。她身边除了我也没有人,便由我给她抹药了。幸好我随身携带好多药呢。”

    “诶……是么。”我十分无语,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不过,这小子都已经碰了人家姑娘家的脚了,想必忍冬尼姑一定也很喜欢义了。

    只是……义打扰这样六根清净的尼姑,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耽误人家?

    “然后她说啊,和我在一起很开心的!南止你说,她是不是也很喜欢我呀?”义说着,转头看向我,做他的白日梦。

    这问题问得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我知道,义继续这段感情是没有意义的,他是我的朋友,我必须提醒他,但是看他这般迷恋忍冬尼姑,又有些不忍心:“其实……有可能嘛,但是你知道……怎么说呢,她比你大六岁,稍微有点儿……让世人说闲话。”

    义揉着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让你为难啦……其实我也知道,我本不该打扰她的,但是我就是,一见不到她就有些焦躁。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去东秋寺找她,本来只想偷偷看看她,却不想总是被她发现。”

    看上去义还算有自知之明的,我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我自己也不喜欢干涉别人我的事。如果他非要追求忍冬尼姑的话,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的。

    义留我吃了顿饭,午饭后我正独自坐在庭院里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吓得激灵了一下。睁开眼转头一看,只见义风急火燎地朝我奔过来,一头乱发,袖子绑了上去,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南止!南止救我啊!”

    我被他这幅鬼样子吓得也不困了,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发,发生什么了?有妖怪?”

    义一下子跳下缘侧,往我身后一躲。紧接着真先生提着一根棍子追了出来,模样怒发冲冠,见了我,有些尴尬,稍微调整了下仪容,问道:“南止,你……什么时候来的?”

    “啊……那个,早上……”我还想问呢,真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真先生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南止,你让开。”

    义在我身后喊:“南止,你不能让!我哥哥会打死我的!”

    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从义语无伦次的话里我终于明白过来了,义和忍冬尼姑的恋情是瞒着真先生进行的。今日不知怎的,被真先生知道了这事,怒不可遏的真先生抄着执行家法的棍子追着义打,跑了半个贺茂神社。

    今天真是见到了真先生不一样的一面啊,没想到他还是个满腔热血的男子呢……但是此刻不是感叹的时候,不靠谱的荣小姐不知道正蹲在哪个角落里看热闹呢,只能我自己来调和这俩兄弟的感情了。

    “那个,真先生,请您先把棍子放下好吗,好歹也是亲弟弟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呢!”

    我还剩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没有说:义出任务遇到的妖怪都没您打得这么狠。

    真先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根本不懂,这小子做的事情是何等大逆不道。贺茂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还敢躲在女人身后,给我滚过来!”

    真先生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得不轻,平时不爱说话的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才喘气,看起来像很爱说话一样。只是我十分不解,为什么真先生会这么生气,本来只是说教的事情,非要这般大动肝火。

    他继续道:“贺茂义!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懂得这些事,你这般只是玩闹一般的爱意,末了人家动了凡心,你却烦了她,叫她如何是好!”

    我正想办法让真先生消消气,义却被他的话惹恼了,轻轻推开我,走上前来,紧紧地盯着真先生。那一刻,我看见了义眼中神明一样的火光。

    “什么叫玩闹一般!我是真的喜欢她,没有开玩笑,我是认认真真地喜欢她,我想每天都能见到她,想用一生去守护她!哥,我想得真的很远,为了她,哪怕我出家当和尚也没有关系!”他说着,走上前一步,继续道“我不求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想能多看她一眼都不行吗,凭什么小孩子的爱就要被定义成玩闹,你们大人为什么总是不理解我们呢!”

    义吼完这话,空气一下子安静了,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真先生也愣住了。

    这件事情的后续自然不用多想,真先生把义关在了房间里禁闭到过新年,这期间由家仆给他送食物,绝对不允许出门。义顶撞真先生这件事的确不太好,但是真先生这样做看起来真有些无厘头,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想必义每日待在房间里,除了整天看书、写诗、哀嚎,就是侍弄他放在心尖上的那盆金银花了。

    那家伙屋子里养了一盆金银花,成天侍弄,那么一盆破花,都给当成宝了。有时一回到贺茂神社,他就奔向自己房间看看宝贝金银花长得怎么样,真让人头疼。

    真先生设了个只对义有用的基础结界,偶尔我会翻窗进他的房间聊聊天什么的。有时候义也会拜托我帮他做一些很麻烦的事,比如跑腿。

    “南止,你帮我去集市上买个糕点回来呗,就是北桥前辈经常买的那家!”

    “南止,我想吃肉!这天天送来的清汤寡水也不是给人吃的啊,大过年的我要饿死啦,你帮我去偷点好不好?”

    “南止南止!我的金银花要死了你快来看啊!哦……是你用来嘲笑我的狗尾巴草啊,那没事了。”

    下午我拎着一袋糕点去找义,他却忽然正经起来与我说话了:“”喂,南止,你还记不记得我那首诗?”

    我坐在窗外的地上看书,听见他叫我,站起身来趴在窗台上,他坐在窗户里,十分认真地看着我。

    “就是你那首一反常态很细腻的情诗吗?我真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打算啊,新年之后把它转交给忍冬尼姑,你说她会答应吗?”

    “那我怎么会知道,看人家自己心意。”

    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表情继而又失落下来:“谢谢你南止,我也知道我不该顶撞我哥,我,我也知道哥哥不容易,爸爸妈妈去世得早,哥哥一个人担任起整个贺茂家,包括我和姐姐,还有家仆和弟子们。我听说哥哥原先比我还爱笑,后来他的妖怪朋友去世了,就变成这样了……但是,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忍冬尼姑,我……”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回了一个微笑:“我知道哦,义。”

    我知道你其实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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