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命降临
看着这些字，祁怜影陷入了沉默，心跳渐渐加速。
我已经跑不了了？什么意思？
陈虎已经被软禁，凭他的权力没法再做什么了……
连阻止我逃出小灵镇都很困难。
陈虎拦不住我。
陈虎的上司呢？他们没理由拦我……
她是暗弋？为什么这么弱……难道在骗我？
祁怜影眼睛干涩，红色血丝浮现，让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怪异。
信上是让我跑，仅仅隔了一天……我就跑不了了？
所谓的危险，是什么？陈虎的安排？暗弋？
此时下午时分，临近傍晚，祁怜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从她留下的一个个文字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味。
比陈虎当时将要杀死他时还要重。
“祁哥。”
门外传来袁驿雄浑的呼唤声，“你咋在这，好长时间没打扫了。”
“我来这里看看有没有较为完好的桌子能替上的。”祁怜影面容平静，但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让他的身形颤抖着摇晃。
“嗨，一些桌子，没事。”袁驿大度地摆摆手，“门外有个小姑娘找你吃饭，说是之前跟你约好了，特地早下班来找你，说是叫白可欣。”
“好，我知道了。”祁怜影点点头，便走出了门外，“你跟她说一声，祁怜影回家了，让她回去吧。”
祁怜影走向了后门，步伐略显仓促。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拿到修炼功法，然后跑。
“祁哥，你爸不是让你带点菜回去吗？”袁驿善意提醒祁怜影，省的他回家再挨揍。
祁怜影身形一顿，接着又迈步向前，道：“不用了。”
他继续前行，对于未知的恐惧压迫了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如此沉重。
“嘿！”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白皙的手掌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啊……”祁怜影被惊地低喝一声，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望去，却是笑嘻嘻的白可欣。
“这么心虚？”白可欣双手负在身后，俏皮地走向他，“果然你刚刚是要跑吧，幸亏我来这里找你，要不真让你跑了。”
祁怜影被刚才一惊，呼吸沉重地挤压胸腔，心脏猛烈捶击，他的耳膜里只剩下砰砰砰的猛烈敲击声音。
“哇，你怎么了？”白可欣见他脸色毫无血色地惨白，笑嘻嘻的表情逐渐消失，“这么不经吓？”
祁怜影企图通过呼吸压制章法杂乱的心跳，只是，耳膜的锤击声依旧不停。
“没事，我今天不舒服，就不陪你吃饭了。”
祁怜影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配上苍白的脸色有些渗人。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经吓。”白可欣原本的嬉笑转为了愧疚，“胆子也忒小。”
“我好歹也是武乱宫的毕业生，给你顺顺气还是没问题的。”
“走吧，去饭馆找个座位，我给你治一下。”
“不需要。”祁怜影吐出三个字，朝着外面走去。
白可欣拉住了他的手，道：“我的运气能力还是没问题的，你不会痛的。”
祁怜影将她的手挣开，清冷的声色在心悸之下显得如此虚弱。
“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管。”
白可欣见他虚弱的模样，心里更是愧疚。
“哎呀，治疗一下而已，又不是吃了你。”白可欣见他倔强的样子，恨恨地跺跺脚，“走吧。”
未等祁怜影说话，白可欣便直接牵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屋里拖去。
祁怜影试图止住脚步，一只手抓住门框，双脚死死蹬在地面。
“放开我，不需要你治疗。”祁怜影虚弱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怒气。
“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白可欣手腕上出现了紫色的气息，力道陡然增大，“本来就说好了吃饭，毁约无异于撒谎。”
“可以改日。”祁怜影忍住怒意，强行平复心情。
“改日？不行。”白可欣莫名脸红了一下，“就今天吃饭。”
“呼……”祁怜影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观的袁驿，“老板，最快速度上两个菜。”
见祁怜影答应，白可欣脸上顿时浮现了笑意，拉着他的手坐到了五号桌。
祁怜影则是十分清楚，白可欣手腕上出现的紫色气息是修真的能力，凭他的能力，很难跑。
坐在长椅上，祁怜影的心悸感觉愈发明显，呼吸急促。
“你是不是有什么病？怎么脸色这么差？”白可欣试着询问，将手搭在祁怜影肩膀上，手腕上再次浮现出紫色气息，渐渐深入祁怜影的身体。
“没事……”祁怜影猛地咳嗽了两声，额头上逐渐冒出细密的汗水。
白可欣皱皱眉，继续使用气在他体内探寻。
正常来说，修炼者可以感受得到世间的气，修为越强的修炼者，体内的气越复杂。
普通人也有气，但是很简单，都是按照一套模式运行。
修炼者对于气的认识和掌控比普通人强很多，所以，正常情况下，治疗是轻而易举的。
白可欣缓缓将手从他肩膀上放下，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疑惑。
“你的气，怎么这么杂……”
白可欣站起身来，再次将手放在祁怜影的肩膀。
祁怜影将她的手打掉，道：‘你还是算了吧，学习的时候肯定太马虎了。’
这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也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上课的时候太过于不用心的缘故。
“我再试试……”白可欣继续将手搭到了他肩上，这次，依旧徒劳无功。
但是，她也确认了，这并非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祁怜影的问题。
“你的气太杂了。”
白可欣疑惑中带着惊讶。
“普通人的气像是一个笔直的大树，上面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只有少数的几个枝干，气在无意识中运行，运行模式也简单。”
“修炼者的气像是一条河流，有主流，有支流，但是朝着一个方向运行，周而复始循环，气在无意识中运行，运行模式比较复杂。”
“但是，你的气……”
白可欣抿着嘴唇思考，想想如何去形容他的气。
“像是……一团毛线？”
“没错，毛线。”白可欣确认了自己的答案，“而且是一团被狗咬了的杂乱毛线。”
“这种乱已经超越了维度，平常的乱，像是在纸上画上杂乱的线条。”
“而你的乱，是直接把纸揉皱了。”
“咳咳……”祁怜影白皙的脸上沾染不健康的红晕，强烈的咳嗽挤压胸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而此时，空气中的光芒发生变化，白昼与黑夜交替。
原先赤红的天空迅速消退，像是躲避黑夜一般，将所有的领土退让出去。
黑夜陡然之间降临，将所有的倔强光芒吞噬殆尽，如同一张恶魔的大嘴。
随后，漆黑之中，一只巨大的猩红月亮撕开了黑夜的血肉，审视着每一只渺小的蝼蚁。
“红瞳？”白可欣怔怔地看着那只猩红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居然是红瞳？”
不只是她，地面之上，所有人，如同信徒一般，呆呆地看着那一只红色眼睛。
除了祁怜影。
他此时面色由苍白转为了不健康的红晕，像是喝醉了酒，透出的血红色，伴随红瞳的降临，他口中的血止不住从口中涌出。
地面上一滩乌黑的血迹在红瞳的照亮下油光发亮。
他死死咬住嘴唇，将喷出的血液强行压回肚子，双手颤抖着拿一块餐桌布擦拭着地面的血迹。
“呀！你疯了！”白可欣看着蹲在地上擦血的祁怜影，赶忙俯下身，将他扶起，“你现在还担心餐馆卫生？”
祁怜影甩开她的手，想要蹲下去再次擦拭。
只是，身子一趴，鲜血便向上涌出，嘴角溢出血迹。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可欣看着十分虚弱的祁怜影，夺过他手中的桌布，代替他俯下身开始擦地，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试图将自己的气汇入他的体内，只是，祁怜影体内的气过于杂乱，她没有丝毫办法。
“哎呀！你吐这么多血，不会死了吧！”白可欣想着想着眼睛莫名开始晶莹，“要是这时候师哥在就好了，他聪明，修为高，肯定能救你。”
白可欣最后擦了两下血迹，将地面完全擦拭干净，道：
“我去叫师哥，他能救你！”
“别……咳咳。”祁怜影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拉住白可欣。
白可欣挣脱，道：“放心，我肯定把师哥叫来。”
说完，白可欣快步走出门去，祁怜影想要阻止她，可喉咙积郁的浓稠血液让他无法发声。
而此时，已经出门的白可欣却是走了回来，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的运气是真的好。”白可欣脚步放慢，走向祁怜影，“没想到师哥居然被放出来了，正好来到了这里，有师哥，你不会有事的。”
师哥？陈虎？祁怜影皱起眉头，挺直腰背，坐在长椅上，目光移向白可欣背后。
红色月光的阴影之下，陈虎嘴角露出一丝白色的弧线，双手负在身后，越过白可欣，走向了祁怜影。
祁怜影看着他，眼睛微眯，忍住强烈的咳意将腰背挺直。
“陈虎大人，我的身体很好，不需要帮助。”
祁怜影云淡风轻地将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哦？”陈虎逐渐靠近祁怜影，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地扩大，“我可是很想你，从昨日分别。”
“每秒都止不住想你。”
“像是明明知道了答案，却不能写上。”
“而现在……”
祁怜影身形一动，朝门外跑去，却一把被陈虎掐住了喉咙。
“咳咳……”巨大的掐力将血液从他喉咙中挤出，“放开我。”
“我要把答案写上。”陈虎抓住他的喉咙猛地砸向墙壁，沉重的闷响声惊动了做菜的袁驿和袁欢欢。
“师哥！”白可欣迅速靠前，手中汇聚紫色的气，“你不是说要救他吗？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靠近，陈虎一拳便向她轰去。
“你找死？”陈虎冷漠地看了一眼这愚蠢的女人，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巨大的力道将她的手臂震断，内劲让她吐出一口鲜血。
“这位客官……你们起了什么冲突……”袁驿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离着陈虎八丈远，“要不，我请您吃顿大餐，您看能不能放下他？”
陈虎此时眼中只有祁怜影，手指微微放松，让他得以在夹缝中获得些许呼吸。
“你为什么杀陈茜？说！”
祁怜影眼前的光芒逐渐被吞噬，声音费力的从喉咙中钻出。
“因为……她发现了……”
陈虎手指略微放松，目光透过黑暗死死盯着他。
“发现了什么！说！！！”陈虎怒吼的声音震荡空气，让人不寒而栗。
“喂！你们巡弋司审案现在都这么大胆了吗！”袁欢欢朝着陈虎走去，“你不怕被责罚？”
“别去，欢欢！”袁驿费力拉住高大的女儿。
“紫真掌！”白可欣之前隐藏气息，就为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掌。
迅捷的掌风穿过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找死！”陈虎拳头上凝出白色的气，与她的攻击直直对上。
一声脆响传出。
咔吧。
白可欣的另一只手也被震断。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白可欣准备充分的一击，被陈虎轻松化解。
“你还真的是蠢得离谱。”
“刚刚相识一天，就让这个小白脸骗的死去活来的？”
“对自己认识多年的师兄出手？”
“呵呵……女人……”
陈虎眼睛斜视着她，轻蔑一笑。
“你知道吗？”
“他落到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你！”
“我今天能顺利找到他，你功劳最大。”
“全靠你死缠烂打拖住他，不然，以他的谨慎。”
“在我逃脱软禁之前。”
“他就躲起来了。”
“谢谢你。”
“我亲爱的小师妹。”
陈虎嘴角咧起一丝微笑，声音如同一柄柄尖刀撕扯着她的心脏。
“怎么会……”白可欣震惊的眼中无意识流出眼泪，“你怎么能逃出软禁……”
见她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陈虎长长舒了一口气，出了心底一口恶气。
“现在，到你了……”陈虎目光转向他，手指弯曲，掐进了他的皮肉，“说，陈茜发现了你什么？”
“他发现了……”祁怜影感受到喉间传来的剧烈痛苦，手臂无力地伸向腰部，试图掏出天止令牌，“我是……”
“你是？”陈虎按住了他的手，咧嘴一笑，“别再耍花招了，你还有最后三秒时间。”
“不说的话，会死。”
陈虎手上渐渐用力，将他脖子的骨骼掐的咔吧作响。
“三。”
祁怜影渐渐无法呼吸，以他逐渐用力的速度，要不了三秒，便会说不出话来。
“二……”
祁怜影面部涨红发紫，白亮的眼珠充斥着血丝。
“天灾。”
祁怜影用尽力气从喉咙中吐出两个微弱的字。
“咳咳……”随着祁怜影答案的说出，陈虎将嵌入他血肉的手指拔出，连带着些许粘稠的血液。
“你刚刚说什么？”他眼中的暴虐渐渐消散，转而变为疑惑，“你是天灾？”
祁怜影依然在猛烈地呼吸，又因为肺部突然灌入的大量空气而咳嗽，血液从口鼻中涌出。
强烈的咳嗽又导致血液灌入气管，导致更剧烈的咳嗽。
这副场景，在这突兀的夜色中显得如此诡异。
他跪在地上，剧烈的呼吸仿佛要抽干他全身的力气，想要咳出血液，却因没有力气，连咳嗽也做不到。
砰……
一声闷响砸在地上，他灰暗的眼中只剩下红月的光芒，清瘦的身体如同烂泥一般摊在地上。
陈虎皱了皱眉，走上去轻轻踹了两脚。
“这就死了？”
“就你这身体强度，还是天灾？”
“你要是天灾，我就是天灾他爹。”
“祁叔！”袁欢欢悲鸣地大声喊叫，挣脱了她爹的束缚，走向了祁怜影的身旁，“祁叔……”
她悲愤的眼角止不住流出泪水，哽咽着呼喊祁怜影。
白可欣则是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毫无生机的祁怜影。
他死了？
因为我？
陈虎此时也来到了祁怜影身旁，从怀中掏出一颗疗伤丹。
这颗丹药很贵，是他两个月的俸禄，他很肉痛，但不得不用。
祁怜影死了，他或许也活不了。
“你滚开！”
袁欢欢怒斥着陈虎，声音染上了几分霸气。
“我是想要救他。”陈虎将黄灿灿的丹药展示在她面前，证明这是疗伤丹。
袁欢欢闻言，犹豫了一下，缓缓让开了身体。
陈虎拿着丹药走向祁怜影，却见他手中握着一个银色令牌。
“你没死装死？”
陈虎猛然发力，想要夺过令牌。
“天止！”
祁怜影虚弱的声音传来，同时，令牌上发出一道银色的光线，如同流星一般钻入了他的身体。
陈虎的动作猛然止住，在红月的映照下，像是一个红色的蜡像。
“祁叔……你还活着！？”袁欢欢连忙俯身将祁怜影扶起。
“咳咳……”祁怜影脖颈处被抓出了血洞，渗出汩汩鲜血，将衣服浸染血色，“我衣服内兜有疗伤丹，帮我拿出来。”
“好。”袁欢欢一只手支撑住祁怜影的身体，一只手掏向了祁怜影的内兜。
“我来，我来。”白可欣强撑着站起身，双手钻心的痛。
但她此时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祁怜影。
“不用了。”
祁怜影虚弱的声音却是寒意十足。
袁欢欢摸索着丹药，因为个子高，又需要弯腰撑住祁怜影的身体，所以显得很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来撑住你。”
白可欣向前两步，将祁怜影的手搭在自己肩部上。
她此时也很虚弱，刚刚陈虎带给她的伤并不轻。
“对不起……”白可欣眼中泪花晶莹，声音止不住哽咽，“我不知道会这样。”
“真的对不起……”
袁欢欢找到了丹药，塞进了祁怜影口中。
李芷柔给的丹药质量很好，入口即化，迅速化为温暖的气流滋补着他满身伤痕的身体，脖颈的伤痕在酥痒与痛苦的交织下慢慢恢复。
感受到力量滋生之后，祁怜影将搭在她身上的手收回，迅速朝着门外跑去。
陈虎不知何时会解开限制，他必须抓紧时间逃跑。
“祁怜影，我跟你一起，我能保护你。”白可欣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在他后面。
“不需要。”祁怜影冷冷的话语透过耀红的月光钻入她的耳朵，“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哈……呵呵。”白可欣干笑了几声，嘴角强撑出一丝弧度，“我能帮上你的，我能将功补过的，我可以……”
“滚！傻逼！”祁怜影强行压制的愤怒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白可欣像是也中了天止令牌，傻傻的定在原地，看着祁怜影跑远的背影，内心如同被重锤砸击。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无法思考，张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连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也无所察觉。
红月的光芒打在她脸上，将眼泪染上红色。
红色而寂静的夜里开始响起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
持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