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心
林中的树枝遮过太阳的投影，只留下些许光束照进来。
地上的草在血水的滋润下摇曳生姿。
战斗结束，营地哭嚎遍布，懂点医术的士兵来回横行搭救包扎。
稍稍运气好些没受多大伤的，则是在周围挖坑掩埋死去的战友。
悲痛的眼眶容不下泪水。
他们没有麻木，也没有死后余生的庆幸。
盯着前几天还在一起说笑的战友，还谈着战后回家怎么这么样的朋友。
他们眼中复仇的火焰愈燃愈盛。
张经年经过一番呕吐，胃部总算是舒服不少。
他面色苍白的走到王平身边，开口问道：“刘五，楚三刀他们两个回来没有？”
王平还没来得及回答，脚步声就传了出来，来人不少。
大家立刻警惕起来，却听到刘五爽朗的声音：“营主，诸位兄弟，我们回来了。”
&34;那些蛮兵，简直不堪一击，一个个都被我们砍死了，也算是报仇了！&34;
“好！”
“好！”
庆祝了一会儿后，相关人员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中。
张经年把一众百夫长聚到一起，静静听着统计兵士的汇报。
“营主，此次战事，我军死伤五百余人，其中死者三百一十三人，累计绞灭蛮兵七百二十五人。”
张经年麻木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酝酿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诸位，此次战斗，我军损伤极大，明日我们就率人退回边关吧！”
王平出声阻拦道：“不可，上头有规定，营中出关对蛮兵清洗作战，七日内不得返关。”
张经年一怔，大骂道：“这是什么破规矩，难道要让我营中弟兄死无葬身之地吗？”
几个百夫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保持沉默。
“我知道，我资历很浅，没什么作战指挥经验，诸位在心里对我是不怎么服气的，我也很理解大家的感受。”
“但是我希望大家知道，我也希望能够为我们十三营做一些事，初心也是好的。”
“我是营主，指挥调度本就是我的职责，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调度，势必会乱作一团。”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由我来指挥，诸位可以提建议。”
“对我的安排不理解的也可以当场质疑，如果不合适，我可以再做调整。”
“这一切都是为了坚决不能让剩下的兄弟们群龙无首，坐以待毙。”
“今天的亏损，有一部分就是营中的声音不统一导致的。”
“我绝不能放任这种情况再发生了！”
张经年推心置腹，讲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一番言辞被他说得那是掷地有声。
几个百夫长中，王平首先站了出来，接着是刘五、楚三刀、张其发……
“我等谨遵营主吩咐！”他们拱手作礼，朗声道。
声音虽然不怎么整齐，不过，这倒也无伤大雅。
“好了好了，搞得那么严肃干嘛，真是的。”张经年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在张经年的刻意引导下，几个人的关系很快就熟络起来了，互相间也开始开起玩笑。
“话说，刚刚战斗时你们不救我，把我直接抛弃在蛮兵围剿下，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张经年言毕，一众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眼中弥漫着悲伤痛苦的云彩。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渊源吗？”张经年见状，追问道。
王平抬头，伸手抹了一下眼眶，不过没有想象中的泪水。
他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沙哑着说道：“营主来之前，我们也曾经被蛮兵围剿过，当时是百死无生的处境。”
“但是前任营主朱城伍冲向了蛮兵首领，拖扯着蛮兵，让我们得以趁乱逃脱，自己则是尸骨无存。”
话到这里，他哽咽着说道：“这样的情况，我们真的不想在发生一次了。”
张经年不由地生出一股子敬意，他起身环视着四周，一手拿起摆放的水囊，“让我们以水代酒，敬朱营主！”
尴尬的是，无人睬他，他只能详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傍晚时分，附近燃起篝火，除了值守士卒外，其余的都是几十个坐在一起。
或是闲聊，或是沉默，亦或是压抑着无声的哭泣。
气氛依旧沉闷，大家都没从之前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
战虽胜，士气不免低迷，这就危险了。
张经年知道，这样下去是撑不住几天的，一旦再碰到蛮兵，必然会被打得溃不成军。
“诸位，听我说，今天的战斗，大家都奋勇杀敌，十分勇敢，我很欣慰。”
“我知道，不少人的战友袍泽死在这里，也有不少人挂念着家中的老小。”
“但是，在我们的身后，没有退路。”
“我们在清谷关与蛮兵对峙，我退一步，敌人就要前进一步。”
“敌人前进一步，就会有更多的大周子民陷入刀山火海中。”
“或许不少人对出关驻扎扫荡心怀怨气，认为大可不必，徒增伤亡。”
“说实话，我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仔细想想，我们难道就要一直蜷缩在清谷关，被动地抵抗吗？”
“我大周子民，大周战士的血性、骨气都还在，岂能让小小蛮族欺侮！”
“我们出关主动战斗，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蛮人和天下人。”
“我周人，不是在挨打，而是追击，我们要绞灭蛮族！”
“蛮族不绞灭，西南则不能安定，百姓就不能安生。”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参与到绞灭蛮族的洪流中呢？”
张经年的声调随着语句在不停地上扬，到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吼着说完的。
兵士们一开始只是在静静的听。
但渐渐地，一股情绪冲淡了内心的悲伤，他们慢慢变得面色潮红，身体颤抖。
就连那几个百夫长也是一样。
他们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起身仰头，齐声喊道：“绞灭蛮族！绞灭蛮族！绞灭蛮族！”
雄浑的声音响彻林间，打破了夜的寂静，栖息的飞鸟也被惊醒，冲上天际。
林中残留的蛮族听得心惊胆颤，想想白天被火烧、被追击的遭遇，更是害怕不已。
张经年就这样任由这些人疯到很晚。
就在他们打算就寝休息时，强撑着睡意的张经年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吩咐王平道：“你带人安排一下，把他们分两班，一班睡觉，一班守营，防止蛮兵狡诈，趁夜色搞偷袭。”
“是。”王平随即带人落实下去。
一切安排好后，王平过来唤醒了小憩的张经年。
“营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和蛮兵数量实力相差不大，今天一开始却会呈现出败势呢？”
张经年淡淡笑道：“蛮兵来袭时，蛮兵是攻势，我们是守势，在士气方面，我们就先逊一筹了。”
“再者说，他们对这里的地理环境了如指掌，地利在他，更不用提他们在装备方面的优势了。”
王平喃喃说道：“这么说，要不是今天营主让放的大火，我们是必败无疑了？”
“不，是全军覆没。”张经年补充说道。
“我代全营将士在此感谢营主救我等性命。”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
“营主大义，我佩服。不过营主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王平一脸向往之色。
张经年难掩得意：“就是研读兵书，了解史事，这样足矣。”
“这样啊，可是，某也是读兵书的啊！”王平不解。
张经年脸色一僵，你那也叫熟读兵书？
“好了好了，我要睡了，你快去守营吧，不要烦我了！”
他一脸不耐地把一脸不愿的王平赶走了。
之后，张经年缓步走到大营中，想着今天那场大战，念及伤亡，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兵心归矣。思虑及此，他面色又缓和下来。